赤霄万里

　　“我知道的事就这么多，你们几个小丫头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

　　姜冶的手指细细摩挲过一粒粒曜魄，口中说道。乐思蜀活动了下身子，正待发问，却听身旁的宇明婋率先开了口：

　　“前辈，服用过这种丹药的人最后都会走火入魔吗？”

　　“十有八九。”

　　姜冶停下手中的动作，高大的身躯向前倾斜了几分：

　　“往高远的地方说，为一己私利残害生灵，有违娲神创生之德，走火入魔也是罪有应得。往实际说，这种丹药实在和毒药无异，修道者只要服食一颗就会上瘾，此后日日夜夜都会念想它，直到下次服用才能满意，他们因此杀人、炼丹、服用、再杀人……就这样无穷无尽地折腾下去。”

　　“但是。”

　　姜冶将声音一提，语气严峻了几分：

　　“修道者的身体只能承受和自己修为水平相当的灵力，就如同一口水缸只能盛一定量的水，再多，就会满溢出来。这时候若是一意孤行，强行封盖再不断注水，最后的结局就只会是砰的一声！缸碎，水散。”

　　姜冶讲得绘声绘色，乐思蜀被突如其来的“砰”声吓了一跳，她平复下心情，接着宇明婋的话追问了下去：

　　“前辈，那这些人走火入魔之前的举动和寻常修道者一样吗？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人群中分辨出哪些人服用过丹药吗？”

　　乐思蜀的话刚问出口，宇明婋和夏犹清、陶然三人就都向她看来，显然也十分关心这问题的答案。姜冶赞许地冲乐思蜀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回道：

　　“服用过丹药的贼人都很会装模作样，生怕被人发现。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丑事，再怎么遮掩都不可能不被戳破。”

　　姜冶说到此处将手中的曜魄轻轻一错，密室霎时被耀眼的金色光芒照彻：

　　“曜魄是炼制该死丹药的关键，正因如此，它可以很轻松地扒掉贼人们的伪装。”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句话汇聚在姜冶手中散着光辉的曜魄之上，金色的光芒跳动在银灰色的矿石中，一闪一闪，微弱但有力。

　　“贼人们能暂时忍耐住对人血的渴望，但曜魄散发出的气息，他们却无法抗拒。服用丹药的次数越多，他们的修为越高，曜魄对他们的吸引力也会越来越强。”

　　“这时候，只要有人不着痕迹地将曜魄放在贼人身边，再令他们调动灵力，一到两个时辰后，这些人体内一定会气血翻腾，急需同时吸取曜魄和人血，也就是那该死的丹药。若不及时服用，贼人轻则七窍流血，重则走火入魔，理智尽失。”

　　七窍流血……乐思蜀的目光从姜冶手中的曜魄上离开，不自觉地滑落到夏犹清的身上。游戏剧情中，夏犹清被康雄和公输放联手困在剑阵中，即将伏诛之时，就曾堕下两行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泪。

　　“两窍和七窍有差别吧，而且她目前好像对曜魄没什么依赖，从接触邪修到现在早就超过一两个时辰了吧……”

　　“姜前辈。”

　　就在乐思蜀深入思考之际，被她注视着的夏犹清也开了口：

　　“所以只要把‘曜魄’放在服用过丹药的人身边，再设法让他们运用灵力，这些人就一定会原形毕露，对吧？”

　　夏犹清双眉微微挑起，面上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姜冶熄灭了手中曜魄的光芒，冲她点点头：

　　“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很简单。”

　　姜冶的问题显然正合夏犹清的心意，她抬起手来，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剑气：

　　“曜魄是所有炼材中最为珍贵的一类，在妙华宗，只有掌门和长老才有资格打磨锤炼这种矿石。也就是说，宗门里有机会直接接触曜魄，用它们和血肉一起冶炼丹药的，只有我师尊和八位长老，那封给魔宗的密信也可以作为佐证。”

　　她边说边抚弄着剑气，密室内响起铮铮剑鸣：

　　“既要把曜魄放在贼人身边至少一到两个时辰，又需要让这些人调转灵力，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对我来说，要同时满足这两点其实很容易。”

　　“哪里容易？”

　　姜冶皱起眉，替乐思蜀问出了心声。陶然也满脸疑惑地看向师姐，等待着她把计划说得更清楚明了。在场众人中只有宇明婋神色如常，她向着夏犹清轻轻颔首，似乎已经猜到了好友心中所想。

　　“论剑大会召开在即，妙华各峰向宗门里所有人开放，我以请教剑法为由，依次和师尊还有其余八位长老交手即可。等到交过手后，我们自然就能分辨谁服用过丹药，做了妙华宗的叛徒。”

　　夏犹清说得很轻快自在，说话间她将剑气放在膝间，很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宇明婋和好友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显露出跃跃欲试之色。陶然担忧地握紧双手，一次次欲言又止。姜冶大抵没想到夏犹清把一件十分凶险的事说的如此轻而易举，她拧紧眉头，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曜魄。

　　带着曜魄去试探妙华宗的掌门和长老，这是找出背离正道、和魔界有所往来之人的唯一途径。但妙华掌门及长老都是凡尘中第一流的修道高手，一对一的斗法论剑，直到将所有高手都试过一遍，需要耗费极大心力不说，更要面临极大的风险。乐思蜀观察了一番在场众人的表现，在心中默默思考着更进一步的对策。

　　我们必须带着曜魄一个个试探妙华宗的掌门和长老，但不一定每次试探都要比剑，也可以换些其它方法。比如论道、求教，甚至略施小计，制造点小意外请长老们解决。这些小计要尽可能贴合长老们的性格和志趣，如此试探起来也更轻松。虽然有些事做起来会不够正派，但事后解释一下，相信前辈们都是能理解的。

　　乐思蜀顺着夏犹清所说思考，转念间生出许多点子，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刚刚和在场众人大致解释了两句，就听密室外传来一声声呼唤：

　　“老姜，老姜！”

　　来人急促且富有规律地叫着，乐思蜀很快便听出声音的主人是那总带着笑容，自得其乐的少年姜帆悬。

　　“怎么了！”

　　姜冶正听乐思蜀的方法听得起劲，此时被打断自然不悦，她霍然起身，带着懊恼问道。

　　“好多人来找你，大厅里快站不下了。”

　　姜帆悬敲打着远处的墙壁，不慌不忙地把楼下的来客一个个报给姜冶：

　　“妙华宗的珠玑长老康雄是最早到的，他说要代两个门人向你谢罪；接着来了一群妖族的游侠，她们说想看看传说中人族第一流铸造师的手艺；跟着这群游侠，几个万川书院的徒生也挤了进来，她们带了好些罕见的炼材，是专程来请你打磨神兵的。”
　　“你没跟她们说我有要事在忙吗？”

　　姜冶在听到罕见炼材时不由一动，但她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当然说啦。”

　　姜帆悬的声音又近了一些：

　　“康长老说见不到你人他就不离开，妖族的游侠姐姐们和万川书院的徒生一听也不愿意走了，都说今天一定要见到你的面。”

　　“这个康雄真够烦人的，煮沸的铁水都冻成冰了他才想起来谢罪，早干嘛去了。”

　　姜冶撇撇嘴，一脸的不满。在听到康雄名号时，乐思蜀便留心起夏犹清的神情，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夏犹清在听到这位师舅名字时双眉立起，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

　　“这个丫头想的办法还挺不错，我还想听得再详细些，要不然你们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

　　姜冶向门边走了几步，手指点了点乐思蜀，向几人征求着意见。

　　“怎么可能是‘稍等一会儿’啊。老姜，你一碰罕见炼材就一定会把其它事情都抛下的，今天一整天我看你都不会离开锻造炉了。”

　　姜帆悬此时已走到了密室门前，她扣了扣门，一语道破天机。姜冶重重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她搔搔头发，看上去十分为难：

　　“我现在必须得下去一趟，像帆悬说的，这一下去估计要费些功夫才会回来。但咱们刚刚谈的那些事情都很紧要，要你们换个地方商量，我又怕不够安全。”

　　姜冶的话说得很诚恳，乐思蜀和宇明婋交换了一下目光，都静默无语地考虑起来。

　　“前辈无须担心。”

　　夏犹清站起身，开口说道：

　　“我知道一处和前辈这里一样安全的地方，大家可以随我去看看。”

　　“师姐，那是哪里啊？”

　　陶然很担忧她们的密谈被旁人听去，此时急忙紧张兮兮地追问。

　　“妙华宗太微峰上的熙远庐。”

　　夏犹清随手拍拍衣襟，轻快地答道。

　　“那不是师姐你的住处吗？”

　　陶然讶异道。

　　“不错。”

　　夏犹清并指拂过剑气，伴着铿然一声响，她傲然说了下去：

　　“那里安全得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休想踏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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