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瞎子，你有美色

　　“哈哈哈！对！他们都是先被勒死，再被拔头，是他动的手！”季婆婆指向斗篷男子，癫狂道：“你们也看到了吧，他勒人那股子狠劲儿，也只有他能杀死那么多人！”

　　她甩开身后人，跑到棺材边。

　　自从爆出明纪徳的糗事，年轻官差们都很震到了，他们面面相觑，老一辈的一个个默不吭声，年轻的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拦。

　　最终还是莫念上前，踹了她一脚，轻而易举将她压住。

　　季婆婆碰不到棺材，冲着萧流年怒吼：“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砸死娼娘的是睡在她床上的那些人，拧掉头颅的也是她弟弟！和我，和我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本以为衙门是个天清气明的好地方，没想到也被浊物浸染了。

　　花闲从前院进来，正对着棺材上的烫金寿字，嘲讽道：“对自己的儿子，你倒是下得了血本。”

　　“死瞎子！”季婆婆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那里面可不是我儿子，他是神在人间的躯体，凭你也敢阻拦神的降临。”

　　花闲冷笑：“你儿子是神？哦不对，是神的躯体？谁告诉你的？”

　　谈及此事，季婆婆顿了顿：“你也配知道。”

　　花闲来到萧流年身侧，让他下令继续开棺，她则道：“我等凡人没有见识，自然也想瞻仰一下，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给神塑个金身。”

　　季婆婆挣扎来去，都被莫念死死摁住，知道他们是一伙的，霎时心情好不起来：“呸！到时候一群人求着塑金身，你这种人，只适合拿来做祭品！”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棺盖被人合力推到一边。

　　季婆婆只顾着和她争执，没在意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撬开了所有长钉，棺盖翻开的一瞬间，阳光照耀进去。

　　众人耳中响起尖锐的爆鸣：“你们！你们是要遭报应的！你们会下十八层地狱，被饿鬼分吃，不入轮回道，你们连投胎都不——呜——”

　　尖叫到一半，莫念冷着脸，往她嘴里塞了块不知哪里扯下来的破布。他收回手，擦了擦，道：“吵死了，全是废话。”

　　耳鸣下去不少，花闲暗自点头。

　　确实都是废话。

　　相较神啊鬼的，她对告诉季婆婆，用这种祭祀方式能唤来神的人，更加好奇。

　　萧流年往棺内看了一眼，棺内尸骨身材较小，看着更类似于孩子，但内壁有些抓痕。

　　他点了个年轻些的仵作去棺边验尸，将看到的告诉花闲。花闲问：“季婆婆儿子很小？”

　　萧流年摇头：“他比娼娘大。”

　　那就奇怪了。

　　单看萧流年开棺，季婆子身上爆发的那股子恐惧和恨意，棺材里除了她儿子，不做他想啊……

　　花闲轻声询问：“竹屋那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她儿子的踪迹吗？”

　　目前的情况也超出了萧流年预期。季婆子癫狂如斯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棺材里的就是她儿子，现下看，是他们想岔了。

　　如今正在眼前的这些人，看似恭敬地跪着，认真完成他安排的任务，听话得仿佛一条被人驯养过的狗，但他们明明知道一些东西，不到临了，却始终闭口不谈。

　　但凡萧流年错漏了一处，整件事便会向着完全相反的两条道发展。

　　萧流年眯着眼睛，道：“我命人翻了个底儿朝天，竹屋只有她和老季头的痕迹，除了常年住在地窖的石头以外，没别人了。”

　　石头？

　　花闲皱着眉，看了眼跪在地上，安静得恍若一潭死水的黑影。他就是娼娘弟弟，石头。

　　这人也很奇怪，她来时便发现了。

　　季婆子说石头是娼娘弟弟，但却在帮她杀人。

　　明明杀了那么多人，萦绕在身上的光晕却如明月般皎洁明亮。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这人杀人时的狠劲的话，她很可能会光凭他携带的月光，断定他是个好人。

　　石头低着头，季婆子在开棺后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变成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花闲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趁着仵作验尸的空档，赌了把自己观色的能力，她走到石头面前，蹲下，问：“你知道她儿子在哪儿吗？”

　　“……”

　　石头抬头，视线撞进花闲眼睛。

　　萧流年解释：“他舌头没了。”

　　花闲环视一周，问他：“如果人就在现场，你能指出来吗？”

　　说完，石头没有反应。等了许久，正当萧流年要劝，石头沉默着抬起手，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花闲回头，他指的还是棺材。

　　这时，那位年轻的仵作转过身，动作快了些，差点被身后官差绊了一跤，呼吸急促道：“出来了，验出来了，是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是被，是被憋死的。”

　　花闲猛地看了眼一脸死气的石头，再望向咬紧下唇的季婆子。

　　她道：“你儿子在你们救下娼娘前就死了！”

　　季婆子嘶吼辩驳：“他那是去神界当神仙去了！”

　　与此同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明纪徳突然斥了她一句：“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也是这一句，暴露了他的假面孔。

　　萧流年一扇子打飞明纪徳官帽，他扼紧明纪徳脖子，逼着他抬头，道：“该你说话时你不说，舌头是个好东西，你不懂何时可用，何时能用，本世子不介意替你绞了它。”

　　明纪徳已经无法以官员的身份礼待萧流年，他的眼中充满血丝，拼命和萧流年较劲。

　　此时，花闲无闲顾及其他。

　　她猜得没错，当前相城里，愿意说出真话的只有小一辈，而小一辈里知道真相的又只有石头。

　　石头是愿意配合的。

　　花闲继续问他：“她儿子是被关在棺材里，活活憋死的？”

　　石头点头，这回动作快了很多。

　　花闲呼吸乱了一拍，又问：“杀人不是从娼娘开始的，而是在娼娘以前，她儿子死的那年？”

　　石头继续点头。

　　明纪徳眼神比之前狠厉不少，挣扎着，从腿弯处拔出一把短匕，直直刺向萧流年，萧流年抓住他的手，咯吱一声掰断了。

　　几名官差见状，犹豫着想要动手，刀刚出鞘，莫念一把打晕季婆子，在几人中间来回穿梭，掠出一道残影。

　　只打了个照面的功夫，众人皆被卸下刀具，刀锋掉在地上，碎成三截。

　　萧流年喝道：“你继续问。”

　　这些人突然开始发难，极有可能，花闲问到了点子上。

　　花闲回头，继续道：“不是有了美人纸才有鬼绞头，而是有了鬼绞头，才有的美人纸，对不对？”

　　石头沉默地笑了下，不过因为脸上伤痕累累，显得有几分萧瑟诡异。

　　“……”花闲停顿片刻，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她深吸口气，罢了，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娼娘是因为知晓了他们的计划，才被杀害埋尸，他们让你……动的手？”

　　这回，石头摇了摇头。

　　他啊啊喊了两声，指着棺材里的尸骨，再回手指了指自己。

　　准确的说，是他的肚子。

　　花闲眉头一跳，道：“你是说，计划里需要娼娘生孩子？替谁生？”

　　石头顿了下，抬起头，看了看天，与此同时，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滑进了黑色帽檐。

　　替天生……

　　他们想让娼娘生一个神出来。

　　花闲问道：“那又为何说棺材里的孩子是神的躯体？”

　　问到这里，石头扫向晕在一边的季婆婆，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花闲满脸疑惑，但此次无论石头摆出何种动作，花闲都看不明白。

　　这时，萧流年缓缓来到她身后，他收了扇子，脸色有些阴沉，说道：“我曾无意中进过一个以供养百鬼为生的村子，听说里面的人若想驱使百鬼为他们做事，需要先奉献一个极为干净的灵魂，其中就以小孩的灵魂最为干净。”

　　他看了眼停下的石头，道：“或许他在告诉你，季婆婆的儿子是神降的第一个祭品。”

　　一个活的祭品。

　　花闲呼吸一促，想到这孩子是在活着的时候，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钉死在棺材里的，忍不住骂道：“畜牲。”

　　“你懂什么？”萧流年留下了明纪徳一口气，明纪徳费力地爬起来，擦去渗出来的血迹，笑道：“她儿子本就是傻子，光拖着他家，赚不了钱，也无法传宗接代，这样的人最适合上供，季家拿一个蠢孩子，换来神，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花闲不理解，一张美人纸为何会牵扯出这么多与之无关的东西，她问明纪徳：“那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唤来神了么？！”

　　明纪徳讽刺道：“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已经成功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复活，相城会成为他们的家，这里将会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爱恨嗔痴！”

　　说着，他咳嗽一声，径直呕出血块，呼吸间嗬嗬地喘着粗气，似乎无法正常吸入空气。

　　花闲望向萧流年。

　　萧流年解释道：“下手重了点，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让我多踹两脚。”

　　花闲叹口气，挥挥手，让他抓人。

　　不过在此之前，萧流年要向皇城去一封信，将相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南庆帝，后续事件也需要有人接手，相城的人信不住，他只好去信前往周边城镇调人，这样一来一往，至少费上四五天，不仅明目张胆告诉了北梁人，他们的准确位置，还来不及避开陈蓼雨派来的人。

　　萧流年想了想，取出一块令牌，让莫念直接去最近的军营调人，而后将要交给南庆帝的信，套了层皮，发去了闫顷府中。

　　莫念独自一人来回很快。

　　翌日一早，他便风尘仆仆，一身寒霜地带回两个人。

　　那两人一人穿着铠甲，一人是儒衫，见到萧流年，立即跪下：“参见世子。”

　　萧流年道：“起身，辛苦二位。”

　　他简单和二人说了下相城的事，嘱咐二人一定要等到刑部来人，将明纪徳等人押回京都。

　　二人领命。

　　……

　　……

　　花闲取出张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摸摸索索弄了很久，才开门出来。

　　正巧这时，闲情也醒了过来，但她的伤，完全无法移动。

　　闲情得知案子已解，告诉花闲：“姑娘，前夜向我们窗户砸石子的，是娼娘弟弟，也是他救了我。”

　　“姑娘，您能不能帮他一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