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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霓
“可以。”
萧司彦扯了扯嘴角,笑意却凝在嘴角未及眼底。
哪怕要押上性命作赌注,他也绝不会让自己输。
他要让她彻底明白,她只能是他的。
其他痴心妄想的家伙,连半点觊觎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落座在观众席上时,所有人都提着心,唯有官清晚神色如常。
两人之间的赌注内容残酷得令人窒息。
一个逼她断绝关系。
一个和她断绝关系。
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这样的局,代价谁都承受不起。
偏偏两个人骨子里的狠劲撞在一起,硬是谁都不肯先低头。
距离比赛开始还剩最后五分钟,官清晚认认真真盯着起跑线上的黑色LB。
倏然间,搁在膝盖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沈听岚三个字在屏幕闪烁的刹那,她立即按住左胸。
这次不是中午那种刀绞般的剧痛,但绵密的刺痛正顺着心脏血管往外蔓延。
她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必须立刻离开现场。
观众席呜呜呀呀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哗声越来越响。
“司书,我去借个电话。”她朝司书晃了晃手机,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镇定。
司书的目光在手机备注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的点点头,心底却有一股不安预感。
官清晚没有接沈听岚的电话,心里清楚她多半又安排了人来接自己。
她摸出药瓶胡乱倒了几粒含进嘴里。
果然刚出基地大门,熟悉的黑色轿车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小丙从驾驶座投来沉默的注视,她弓身钻进后座。
车辆沿着盘山公路疾驰而下。
而基地内萧司彦坐在驾驶座上时,目光始终锁定在官清晚若隐若现的身影上。
直到她纤瘦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摸出手机正要打字询问去向,司书的消息抢先弹出来:
[晚晚她妈妈给她电话了,她去接电话了。]
同时,比赛正式开始。
计时器数字归零的瞬间,黑色跑车率先冲破起跑线,萧司彦紧握方向盘,眼底燃着势在必得的锋芒。
而顾让的骚粉如影随形咬住前车尾流,过弯角度比上次还要刁钻,看台爆发的声浪随着两车胶着的距离不断攀升。
“啊啊啊,萧司彦加油!!”
“彦神比拿第一!!”
另一边。
官清晚回到家后直接把自己锁在卧室,沈听岚的训斥她置之不理。
无非又是那些陈词滥调,禁止接触赛车相关的一切。
既然女儿刚和萧家混小子确立关系,她现在强行拆散反而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等数学竞赛落幕,她会立即安排清晚出国深造。
再炽热的感情,终究熬不过时间和距离的消磨。
与此同时,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黑跑与骚粉在盘山公路上纠缠着,顾让死死盯着前方萧司彦的后视镜,他猛地踩下油门,车身在重力作用下几乎要贴地飞行。
萧司彦瞥了眼仪表盘,涡轮增压的轰鸣声中,后车引擎声突然逼近。
后视镜里,顾让的车头如鲨鱼般咬住自己车尾,他咬紧牙关拐入天然的U型发卡弯,车身在离心力作用下大幅度倾斜,轮胎与护栏摩擦出刺耳的尖叫。
观众席上所有人凝眸大屏幕屏住呼吸。
“卧槽,什么情况?”
“又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意思什么,两辆车现在都在悬崖上,多危险啊。”
这一句话恰好印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画面中两辆车在弯道中平行疾驰,右侧是万丈悬崖,左侧是随时可能撞毁的护栏,萧司彦甚至能闻到后车引擎盖传来的焦糊味。
弯道临界点逼近的刹那,他右脚突然撤离油门。黑色跑车在失衡边缘剧烈震颤。
但顾让的反应更快,骚粉如鬼魅般贴上来,车头直接顶住黑跑车尾。
想要他彻底斩断与晚的羁绊?
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们相识经年,萧司彦才闯入多久?
凭什么要选择他?
胜负从来不止在赛道,这次他必须用最残酷的方式证明,有些羁绊,不是后来者能够轻易斩断的。
萧司彦感觉车身被巨力推动,方向盘在手中疯狂打转。
顾让死死踩住油门,两辆跑车几乎贴着悬崖护栏漂移,碎石与火花不断从车轮下飞溅。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骚粉重重撞向黑跑的侧翼。
黑色LB车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失去平衡,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向悬崖。
而骚粉却在护栏边惊险停下,随即加速冲向终点。
魏景瑞在后方目睹这一切,瞳孔骤缩,他眼睁睁看着熟悉的黑色车影在夜幕下坠下山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悲痛。
他死死踩住刹车,车身剧烈震颤着停稳时,他抓起对讲机的手指微微发颤,频道里却只剩下刺耳的沙沙声。
“阿彦!回答!”嘶哑的吼声被山谷吞没,唯有山风裹挟着碎石滚落的声音从崖底传来。
魏景瑞跌跌撞撞走下车,踉跄走向悬崖边,想看清崖底的一切,但夜色如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握住悬崖边的岩石。
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他慌忙抓起对讲机贴到耳边,可耳机里除了断断续续的干扰噪音什么也听不清。
“阿彦!阿彦!”
魏景瑞不停呼叫着萧司彦的名字,可频道里只传来沙沙的盲音。
夜色更浓,山风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转身钻回车内。
官方那边的大屏幕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技术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分析着数据,试图确定萧司彦的具体位置。
魏景瑞坐回车内,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南希接到消息时正在慈善晚宴现场,握着香槟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转身时不忘向主办方颔首致意。
在走廊拐角处,她攥着手机的指节已然发白,声音却异常平稳:
“立刻把车开到西侧门,五分钟后出发。”
萧司彦被发现时,正困在车内,头部受伤,意识模糊,但幸好还有生命体征。
救援人员迅速展开营救,使用专业工具切割变形的车体,将他小心翼翼救出。
最后被紧急送往最好的医院进行救治。
司书和柳知心愈发焦灼不安,两人并排坐在走廊长椅上,手机屏幕在昏暗廊灯下明明灭灭。
她们交替着给官清晚发送消息,对话框里的绿色气泡不断叠加,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最后只能无奈放弃,慢慢等萧司彦手术完。
时间悄然流逝,手术室指示灯终于熄灭。
医生疲惫但神情轻松走出来,看到等候在外面的一群人,他微笑着说: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目前他需要休息和观察,我们会尽全力让他尽快恢复。”
听到这个消息,司南希和萧景深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
一群人看着萧司彦安静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但气息平稳,他们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慰和安心。
*
昨晚回家后,手机就被沈听岚没收,并通知她准备出国念书。
母亲嘴上说着国外数学教育体系更完善,但官清晚清楚她真正的用意,不过是要拆散她和萧司彦而已。
无所谓了。
她这颗不定时炸弹般的心脏能撑到明年开春已经是最大限度。
解锁手机屏幕,密密匝匝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铺满视野。
司书:
[晚晚,我哥出事了,伤得很严重。]
[你能来看看他吗?]
[他一醒来就要见你,我姑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了,劈头盖脸说他一天了,他不吃不喝,你能来看看他吗?]
顾让:
[晚,对不起。]
[他出事了,可我不认为是我的错。]
萧司彦:
三个小时前发的:
[我输了。]
两个小时前:
[想见你。]
一个小时前:
对方无应答。
对方无应答。
对方无应答。
……
……
萧司彦输了,但出事了,顾让导致的。
这是官清晚看完消息后总结出来的。
湿润的睫毛早已黏连成簇,好似被夜露打湿的鸦羽。
眼眶湿了。
心脏也好疼。
可是为什么?
她想去看他,可是沈听岚却说,除非她完成布置的试卷,否则不准离开家门一步。
“嗡嗡嗡……”
刚熄灭的手机又传来新一轮震颤。
屏幕亮起的一刹那,萧司彦的名字亮闪闪闯入视野。
她指节泛白的紧握着手机,竭力平复心绪后才按下接听键。
沉默在两端无限膨胀。
呼吸声时轻时重交错。
一秒……
两秒……
三秒……
……
……
僵持许久后终究是思念占了上风。
“我想见你。”
低哑的声线里浸着自暴自弃的颓废,像是认命般放弃了最后抵抗。
只想见她。
这个念头自坠落深渊那刻就疯狂滋长。
脑海里全是她的模样,那些或笑或嗔的碎片在神经末梢扎根,赶不走也舍不得赶走。
此刻所有坚持都碎成粉末,只剩最原始的渴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司南希期间不知多少次要言不烦的责备他,冷声逼问他为何强迫官清晚喜欢自己,为何非要纠缠不放,还总强调官清晚本该是他大哥的……
他始终置若罔闻,只要她还站在自己这边,只要那双眼睛里还映着他的影子,他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可他还是听到了她斩钉截铁的话:
“你输了。”
赌约尘埃落定。
按当初约定,他们本应互不相欠,形同陌路。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官清晚听出来他嘶哑吼话中压抑的的哽咽,可是她出不去。
翻墙而出无望,硬碰硬也无可能,只能乖乖听话完成沈听岚布置的任务。
所以她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去医院看你。”
没有具体时间,或许是稍后,或许是晚上,亦或是明天、后天,甚至可能是一周、半月之后……
电话那头似乎已经不再抱有期待,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艰难吐出一句违心的话:
“别来了,不需要了。”
可他想她来,想立刻见到她,想用力抱她,想狠狠亲她,想和她做所有亲密的事……
一段不愉快的通话落幕。
*
官清晚完成所有试卷后已经九点半。
还没等她开口提及去医院看望萧司彦,沈听岚便率先开口:
“去医院看看他吧,你司姨刚才打电话过来了。”
作为几十年的闺蜜,沈听岚自然不会拒绝司南希的请求。
官清晚以女朋友身份去探望出事男朋友,本就是人之常情。
即便沈听岚对萧司彦并无太多好感,却也不好在司南希面前表露出来。
几十年的交心相处,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出嫌隙。
沈听岚示意佣人取来保温餐盒,,温和补充:“他一直不吃不喝,我让佣人准备了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你带过去给他吧。”
“谢谢妈妈。”
握着还有温度的餐盒,官清晚忽然意识到司南希终究是惦记儿子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打电话给沈听岚。
半个小时后,官清晚终于抵达医院。
住院部五楼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她本该从右侧楼梯间上来,却误入了左侧楼梯间。
走到长廊中段时,骤然间听到一阵比一阵更为高亢的责骂声,是司南希的声音。
“萧司彦,你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吗?能不能向你哥哥学学,让我少操点心。”
“人家晚晚压根就不喜欢你,你非得强迫她喜欢你,你是想把我活活气死吗?”
“再者说,晚晚原本就是你哥的,你最好给我清醒清醒。”
“就你现在这副德行,萧家以后绝对不可能交到你手里。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紧接着是萧司彦撕心裂肺般的声音:
“我不稀罕,我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她上官清晚这辈子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司南希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般狠狠刺向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话音刚落,她的高跟鞋便在寂静长廊内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回荡不绝。
她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官清晚,径自从右侧的楼梯走了下去。
而官清晚浑身血液凝固在原地,她没想到萧司彦喜欢自己到这种程度,唯她不可替代。
只要她。
她只能是他的一辈子。
她慢吞吞挪动脚步,来到病房门前,透过长方形玻璃窗,萧司彦的身影映入眼帘。
头颅低垂着,脊背佝偻如虾,病号服的领口松垮垂至胸前,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
他的模样,就像是一枝被暴雨肆虐后打落的玉兰,颓然的从枝头坠入泥泞中。
有点不像她第一天认识的那个萧司彦了。
冷傲,恣意,张扬。
不复存在。
只留下。
颓丧,消靡,灰败。
“叩叩叩。”
黑色睫羽掩掉所有情绪,她象征性敲门。
病房内静悄悄的,坐在床上的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动不动,既像是睡着了,又似在故意回避。
官清晚推门进去。
病房应该是VIP级别的,布置得十分齐全,沙发、茶几一应俱全,甚至还配有独立卫生间。
她一步步走向病床,直到能看清他手背滞留针附近的淤青,床上人才慢慢抬起头。
一如既往好看得过分。
只是笼罩着病态的灰败感。
“你怎么来了?”
声线沙哑得有些不自然,带着未褪尽的恍惚痕迹。
他没料到她真会来探望自己,甚至有种不真实的猜想,面前人影究竟是不是记忆里不断浮现的身影。
但官清晚确实真实存在着。
她站在逆光的位置,白T被顶灯勾勒出毛茸茸的光晕轮廓,整个人都透出难以忽视的真实感。
男生下巴的胡茬凌乱生长着,最长的几根打着卷。
官清晚攥着保温餐盒的手指死死掐着手心软肉。
她没有说出准备好的真心话,语气生硬的抛出一句机械的重复,“伯母让我来的。”
舒尔间,萧司彦额角的青筋瞬间凸起,眉宇间满是压抑的不爽和愤怒:
“上官清晚,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他握紧拳头强压情绪,充血的眼眶却洇着水光,指节攥得发白,手背青筋像要挣破皮肤。
廉价的同情像刀片剐着心脏,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要她纯粹的爱,要她眼里的光只为他亮,而不是施舍给流浪狗般的怜悯。
官清晚没想到这句话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鬼使神差抬手,安慰似的替他抚平皱成团的眉心。
刻意放软的声线落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中,“没有可怜,就是想来看你。”
萧司彦赌气般的扭过头不让她碰自己。
他讨厌自己会突然失控的思念她,讨厌她只需一个微不足道的暧昧动作,就能将自己所有积攒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更讨厌自己那么容易被她哄好,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腆着脸主动凑过去。
“饿了吗?”官清晚收回手,晃了晃手中的饭盒,一日没进食,腹中必定空空如也。
“不饿。”萧司彦依然故我的别过脸,不去看她,那双薄唇似比小鬼子的嘴还要倔强。
“哦。”
官清晚耸耸肩,将饭盒放在茶几上,动作间飘出淡淡饭香。
她拆开竹筷时故意发出“咔嗒”一声脆响,随后慢条斯理夹起一块糖醋小排。
萧司彦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嚼东西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又强行压下去。
女孩总有办法拿捏她。
“不是给我带的饭吗?”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份饭菜本来是为他准备的。
官清晚没掀眼皮,竹筷拨弄着米粒:
“你不是不饿吗?”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接了句带着嘲讽的尾音,“我帮你吃了,不浪费。”
“……”
萧司彦冷冷地哼一声,却还是放下面子说:“你喂我。”
官清晚并不接招,也不想纵容他:
“自己过来吃。”
“……”
到底还是捂着伤口,一步一步缓慢坐到她身边。
刚一坐下,就被女孩指挥道:
“帮我剥个虾。”
指尖随意指向盘中红彤彤的虾,语气自然得似在指挥最理所当然的事。
“……”
“你病人我病人?”他嘴上不饶人,但手指已鬼使神差捏住虾尾。
官清晚终于舍得抬眸与他视线相撞,男生苍白的脸色直直刺进眼底:
“你,但这和谁是病人有关系?”
萧司彦抿着唇不说话,老老实实给她剥虾。
沾着酱汁的虾肉在餐盒里堆成小山,官清晚捏着银筷夹得勤快,不多时便吃得只剩最后一只。
“张嘴。”她忽然用竹筷戳着虾肉递过来。
萧司彦刚要摇头,那抹鲜甜已经抵住他下唇,官清晚手腕稍一用力,虾肉就滑进他嘴里。
饭后,收拾完毕已经十点整。
官清晚扶着萧司彦重新坐回床上,随后为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示意他喝药。
萧司彦如同听话的哈巴狗一般,乖乖将药喝下。
又细心为他倒了杯温水,轻放在床头柜上。
官清晚弯腰拾起散落的垃圾袋,“我去扔个垃圾。”
她没看床上的人,转身就往门口走。
萧司彦却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执意要掀开被子下来。
官清晚猛地刹住脚步,攥着垃圾袋的指节发白,“你下来干什么?”
不怕伤口裂开啊。
萧司彦却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像抓住深海中最后一个救生圈一般,死死不放手:
“我陪你。”
“不用。”官清晚加重力道掰开牢牢锢住自己手腕的手。
“我怕你一会儿不回来了。”
声调有些低,有些沉,细听还有些哽咽。
确实,她心中正是如此打算,借着下楼扔垃圾的借口离开。
官清晚望着他泛红的桃花眸,心角彻底塌陷下去。
“我会回来的,你快回去躺好。”她推动萧司彦,示意他转身回去休息。
但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却被男生双臂箍住腰腹,鼻尖抵着她颈侧反复磨蹭,凌乱呼吸搅动着垂落的发丝。
“别走。”
尾音染上哭腔,带着孩童般的委屈。
官清晚浑身僵直,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也清楚知道自己心指数骤然飙升。
病房落地窗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倒影,男生像一堵破败的旧墙,而她是他怀中唯一完整的瓷器。
恍若前世注定。
这个姿势不知维持多久,官清晚只觉一抹湿润在肌肤上蜿蜒,像一条无声的溪流。
他哭了。
没有抽噎也没有颤抖,只有透明液体持续从眼眶溢出。
因为她。
官清晚泛白的指尖深深掐入手心软肉,试图用痛感压下翻涌的情绪,可眼眶还是被逼出淡淡胭红。
“萧司彦,你听话,不骗你。”她软声哄着萧司彦,劝他松开手,然后径自走出病房。
每层楼的卫生间旁边都有一个大型垃圾桶,官清晚本该很快就回来,但她磨磨蹭蹭五分钟才回来。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任由晚风轻拂,搅乱她的发丝,也吹红她的眼眶。
卫生间水龙头持续流着凉水。
她反复掬水拍打脸颊,直到皮肤发麻才停手,对着镜中倒影调整好表情。
推开门,萧司彦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等她回来。
他的眼睛像一汪被风吹皱的湖水,涟漪荡开的刹那,她听见自己踉跄的心跳,听见自己错乱的呼吸在胸腔里撞出回音。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话出口才惊觉尾音在抖。
“等你。”
两个字砸得她耳膜发胀。
男生分明连嘴角都没牵动,可被顶灯映得发亮的瞳孔里,明晃晃淌着滚烫的爱意。
在等她,等这个说过会回来的人,等有人把他这只没人要的小狗重新捡回去。
酸涩从鼻腔直冲眼眶,她拽住他发凉的手腕,“快回床上休息。”
“想在沙发上坐一会。”他顺从地任她牵着,“躺得骨头都僵了。”
官清晚难得冲他笑的眉眼弯弯:
“好。”
病房内两人交织的心跳声像八音盒旧唱片放着的靡靡音,无规无律的跳动。
萧司彦的臂弯圈着官清晚,手机搁在茶几上。
屏幕里正在上演俗套的剧情——男主角因误会失控掌掴女主角,后续追妻火葬场的老套桥段。
最新剧集片尾曲响起时,官清晚瞥见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已近深夜。
她熄灭屏幕,从他温热的臂弯里支起身子,“你休息吧,很晚了。”
她要走了。
萧司彦却扣住她手腕将人拽回怀里,下颌抵着她蓬松的发顶,毫无道理的耍起赖:
“时间太早了睡不着。”
“……”
都快半夜了,平常这时间她都睡熟了。
官清晚抓过他搭在腰间的手,指尖描摹着凸起的腕骨,“那你想怎样?”
“亲一会。”
话音未落,萧司彦已然低头,充满侵略性的吻骤然落在唇瓣上,官清晚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染上了他的气息。
萧司彦的手顺着她后背慢慢摩挲,直到把人彻底揉进怀里。
紊乱的鼻息交织时,官清晚攥紧他病号服衣领,纤细腰肢抵着沙发扶手快要仰倒。
萧司彦顺势将人压进蓬松的抱枕堆,膝盖不容拒接卡入她腿.间,直到最后丝缕稀薄氧气被掠夺干净。
隔着两层单薄面料,剧烈心跳声震得胸腔发麻,分不清是谁的脉搏在失控狂跳。
唇瓣发麻间隙,官清晚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开,有些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眉眼,“可以了萧司彦。”
萧司彦却用拇指抚过她红肿的唇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不够。”
这个吻比刚才更凶,像是把两人都撕碎了,再强行拼凑成新的模样。
官清晚被亲得耳尖发烫,睫毛湿漉漉黏成几簇,舌尖发麻得说不出话,趁他换气的间隙抵住他胸口,“现在行了吗?”
“让我再亲会儿……天亮之后,你又要躲着我了。”
萧司彦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近乎暴烈,既想把人锁在怀里寸寸侵吞,又恨不得立刻放她离开,以免自己失控。
官清晚见他似乎还要继续亲吻,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唇,声音透过指缝传来:
“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再让你亲。”
萧司彦鲜少见到她这般娇憨情态,唇角轻扬,伸手拿过手机,“你重新说,我录音。”
官清晚看着他解锁手机打开录音软件,莫名觉得好笑。
她向来言出必行。
原本掩唇的双手转而圈住他的脖颈,尾音带着几分调笑,“就这么喜欢我?”
“就这么喜欢。”一个湿吻落在她额头。
灼热呼吸激得她耳尖泛起薄红,指尖慌乱的戳开他手机里的录音软件,故意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明天来看萧司彦,给萧司彦亲。”
“谁?”箍在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萧司彦虎口卡住她精巧的下颌线。
“……”
明知故问。
她拍开禁锢自己的手掌,一字一顿补充:“我,上官清晚。”
萧司彦眼底的暗涌这才平息,指节恋恋不舍的蹭过她发烫的耳垂,终于松手放人。
走廊感应灯明灭间,官清晚快步离去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
旭日刚没出地平线,官清晚拎着早餐袋推开病房门,却在看清房内人影时脚步一顿。
萧辞正站在病床一侧。
有点……尬。
“萧辞哥。”官清晚礼节性打招呼。
没等萧辞回应,人就被萧司彦占有欲的手臂倏地拽入怀中,“宝宝,来这么早,这么想见我。”
官清晚耳稍窘迫发烫,慌忙从他怀里撤出来,顾左右而言他,“我来给你送早餐。”
萧辞看着两人情意绵绵,西装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两人亲昵动作灼得眼眶发烫。
他只觉得喉咙和胸腔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所充斥,勉强挤出一句“我先离开了,就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而官清晚甚至还来不及回应一声,就被萧司彦突然封住双唇。
这个吻裹着明显的醋劲,带着要宣示占有权的意味,又急又重碾过她的唇齿。
直到她手指揪皱他胸前的衣料,萧司彦才松开桎梏。
“萧辞哥怎么来了?”她依偎在他怀中,小口喘息问他。
萧司彦并不安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缠绕着她的发梢,薄唇时不时轻咬她泛红的耳垂,又顺着脖颈线条细细啄吻:
“明天元旦,象征性来看一下我这个弟弟。”
官清晚忽地想起什么,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一本正经地开口:
“顾让让我给你说声道歉。”
晨间她洗漱时收到的顾让的消息,本应该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无需牵扯到家族层面。
但沪市的顾家知晓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萧家致歉,态度十分郑重。
萧家并没有打算深究,毕竟赛车运动本就存在危险性,他们只将这件事视为争夺名次引发的普通事故。
殊不知是因为官清晚。
当初萧司彦被顾让撞车时,他也存了私心,想看看官清晚究竟在不在乎他。
答案是肯定的。
尽管他一身是伤,但至少女孩心疼了。
“嗯,我接受了。”萧司彦蹭了蹭她的手心。
“行,我给他回个信。”官清晚收回手,顶着萧司彦快要烧穿手机屏幕的注视给顾让发了消息。
[他接受了。]
手机刚锁屏就被他攥住手腕。
“怎么了?”
萧司彦用下巴尖点点她握着的手机:
“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
官清晚觉得他的想象力有些离谱,屈指弹了弹他的脑壳,“别开玩笑,让他听见了不得笑话我。”
萧司彦凝着女孩澈净的瞳孔,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姑娘还当他在逗乐子,压根没往那方面琢磨过。
萧司彦掐了把她鼓起的脸颊,没再试探问下去,“以后少和他聊天。”
“……”
这人简直泡在醋缸里。
“知道了。”
早餐接受后,官清晚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刷着题。
出门前她和沈听岚报备过,今晚不回家住。
并没有撒谎,而是如实告诉她,要去医院和萧司彦一起跨年。
只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迎接新年,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
以往十八年内,她从未好好跨过一个年,在医院定时定点睡觉,而且也不会有人陪她跨年。
或许跨完这个年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共同迎接新年了。
所以她特别珍重。
沈听岚没有阻拦,由着他们多享受几天甜蜜时光,只在临走前按着官清晚的肩膀叮嘱:“尽快告诉他你要出国的事。”
官清晚知道出国留学这件事没有回旋余地。
而且她这颗心脏也不允许她一直留在国内,甚至不允许她留在人世间。
一整天两人都待在病房内腻腻歪歪,直到暮色渐沉,官清晚去卫生间洗手。
冰凉水流刚漫过指缝,身后门锁便发出轻响。
镜中映出萧司彦高大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以为他也要洗手,准备向左侧挪一挪腾出空间。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搁置洗手台上。
官清晚本能圈住他的脖颈,视线下移时,正撞进一双滋滋燃着一重暗火的漆眸。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下意识脱口:
“你伤口还没愈合……”
怎么能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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