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那晚燕书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一直坐在一架飞机上身边都是沉睡的人。她不知道这架飞机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也不知道她会遇见什么危险，只是清楚飞机的终点是他。
　　醒来以后长时间的滞空感和封闭感还久久压在她心头让她难以喘气，直到被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被一个陌生电话打扰燕书禾才彻底醒了神。

　　“我们见一面吧。”
　　接起电话机械声还没传进燕书禾耳朵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对面震动的声音。
　　是个女生。

　　她心里有数，翻了个身将手机贴近耳朵：
　　“好。位置你定。”

　　“学校对面的咖啡厅。”
　　对方好像没想到她做的决定如此快。

　　“好。”
　　燕书禾没多思考，甚至这一通电话下来时间还不过两位数再一次让她看见了锁屏界面。
　　对面不介绍她也知道是谁，这个时候能找上门的只有一个。

　　她拿起床脚准备好的衣服。

　　“谁啊大清早就要出门。”
　　是对床的江曼，紧接着就是一阵翻被转身。

　　燕书禾熟练得放轻着动作从床上爬落到地面。

　　只有见面了才知道她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

　　学校对面的咖啡厅装修得很好，平时总会有排不到尽头的队伍站在店门里面等着空位，不是小情侣就是来打卡的拍照搭子们。
　　不过现在算早，店面里人少到能让燕书禾一眼就看见季智楠，她戴了一个皮质帽子配着一身酷女孩心头好的皮衣，坐在靠着玻璃窗最里的位置。

　　当时见过她的燕书禾没觉得她私下的风格是这样的。

　　“早。”
　　走进柜台点早餐套餐的时候燕书禾显然已经注意到季智楠看见她了，不过坐着的人并没有想要主动上来打招呼的热情，于是这句开头语还是她拿着发票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才开始的。

　　“早。”
　　桌上有一杯简单的热牛奶，要说燕书禾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也没有。
　　季智楠递过来她的手机：
　　“这个帖子是我发的。”
　　话题切入快得就像她展示给燕书禾看的那一面。

　　“那你想要什么？”
　　她不过与燕书禾年龄相仿但是总给把着面前的杯子视线不移让人看不透。
　　面对这样的人，直接比试探来得成效更好些。

　　季智楠的眼睛就像一个磁石有无比的引力。
　　她托着脸玩笑地搭在桌子上靠近燕书禾：
　　“就是想看看现在他喜欢的人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是冷处理呢还是……”

　　温热的牛奶在杯壁留下走过痕迹却很快又下沉坠落，直到最终消失。

　　她的话里显然已经为她规划好了选择的方案。
　　“那你从中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结果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这时她才嗅到强烈扑鼻香醇的气味道，
　　“不想伤害我，但是想伤害赵弋峥……”
　　得出了一个答案：
　　“你恨他。”

　　透过缓缓放下杯沿虚影的少女久久没有回答的时候，燕书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也印证让她主动站出来解释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掐灭。
　　“既然你都猜到了，”
　　她看着季智楠收拾着桌子上本来就没什么的东西起身，
　　“我也就不多说了，期待你的表现。”

　　就在要走过燕书禾时，她伸手拉住了她：
　　“我觉得这并不是你们之间最好的解决方式，”
　　或许像她们小写年龄的女生都会有自己独特对待不释怀的感情的看法，
　　“这还伤害了你自己，不是吗？”

　　她清楚看着被握在手里的手腕从挣扎到平息，许久才重获自由：
　　“不需要你管。”

　　可是从这个表情来看似乎能起些作用。
　　燕书禾想着从盘子上拿起叉子面对着面前的贝果，吃完这一顿就是最后一战了。

　　-

　　她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即使就是站在建筑物面前，燕书禾也觉得陌生到让早起混沌的精神都绷紧了一下。
　　“燕书禾，你怎么来了？”
　　戴着墨镜穿着披肩被人从车上扶下来的她向这边看来。

　　她手里还正接着电话。
　　“来找你。”
　　燕书禾走到她旁边等着林艾应声也直到手机的电话在她答应下后挂下。

　　“怎么，是之前的事情相通了？”
　　这会正好是比上班早些的时候，公司底下就只有零散的几个员工同她打着招呼，燕书禾跟在她身后思索着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在电梯里面得不到答案林艾的视线才从亮着的手机屏幕抬头向后看去：
　　“嗯？”

　　“妈，说来话长。之前说的事我可能考虑好了。”
　　在对视上林艾的眼睛之后她才不得不开口找到了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合适套路中最合适的一种。

　　可能早起的林艾还有心情和她玩些猜谜语的小话，捧在手腕里的事务安排板被翻开，那边将手上的包递到燕书禾手里：
　　“嗯？怎么话长？”

　　“就是要花点时间。”
　　林艾这才后知后觉地听见燕书禾话语里面踌躇不前的音意，
　　“不过我等下有个会议建议你长话短说。”

　　她领着燕书禾走出电梯，迎面几个她还有些面熟的林艾的合作伙伴也都和她嘘寒问暖的。燕书禾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和林艾刚吵完昨天的架之后今天和她说情还要被别人围着。
　　林艾领着她走到最里面的玻璃门，在等她坐下后关上了门：
　　“你还有点时间，快说。”

　　她坐在办公桌，离着燕书禾抬头说话都费劲的地方。
　　“妈想让你帮我个忙？”

　　“昨天不是还说要独立自强，现在扭头就要来找我帮忙。”
　　林艾听着嘲了一声不过很快就变了脸色，
　　“说吧你想帮什么？”

　　说接下来着段话的时候，燕书禾有些费力。她一边把控制语气中的力度又观察着林艾的表情以帮助她在林艾情绪爆发之前做出必要的准备：
　　“温家宇他在学校里用了一些手段陷害了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这件事不仅影响了我这个朋友还连带着在网络上的爆料让我也非常难过，”
　　“所以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想让你帮帮忙。”

　　不过林艾的表情在这段话的表述里并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让燕书禾有些后怕地猜测她心中到底在策划着什么。
　　“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她抬眸全是冷冽。

　　“我要温家宇亲自给我那个朋友道歉。”
　　此时燕书禾也不避讳说着她的需求，狡猾含糊地说出交换条件试探着林艾的态度，
　　“作为回报以后我可以多听点你的。”

　　奇怪的是在林艾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燕书禾事先预想好的情绪变化：
　　“名字。”

　　甚至那时候燕书禾担心林艾发起火连她的面都不愿见该怎么办。

　　“赵弋峥。”
　　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燕书禾有些心虚地对着林艾的眼睛。
　　“这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名字？”
　　林艾的手放在办公桌旁边的电话机上，燕书禾从前听她说这个是办公室内紧急电话通话专用的。

　　她不能否认于是点着头答应了下来。

　　“英雄主义逞到我面前来了？”
　　林艾自嘲说着脸上的笑容一度让燕书禾怀疑前面铺垫的一切是不是都要尽弃的时候，
　　“这个交换条件要换一个。”

　　“你说。”
　　她看向林艾若有所思的眼睛早知道这场战斗不会那么快就落下帷幕。
　　从从她口中知道他的名字开始。

　　“晚上的机票，去你爸那。”
　　她说得刻不容缓也不可置疑。

　　“这么着急？”
　　她想过林艾会以逼着她出国做条件不过没想过给她定的时间就在眼前。

　　林艾只是点头。
　　“你这是赶我走？”
　　她试探着林艾语气。

　　“我管不了你了。”
　　不知道电话对面在说些什么只是林艾的眉毛中间的漩涡越来越深，
　　“让你爸管。”

　　可是说着燕书禾忍不住眼睛泛红：
　　“那我这边的学业呢？”
　　她的朋友和她的伙伴，还有他怎么办。
　　燕书禾实在也是没想到这种落地被家人架着出国的戏码还能在她的生活里上演。不过也并不那么意外。

　　林艾又拿起了手边的电话着急地起身：
　　“只是这一段时间。”
　　在长久的安静里燕书禾自己听见自己发软的模糊声，
　　“班次时间和位置我都会让助理发到你手机上的。”
　　她就像每次通知燕书禾要去哪里一样，留给她屈指可数的时间让她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心理。

　　周围都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这次她不能像先前往常一样顶撞她。
　　燕书禾改变不了林艾决定的事情。

　　“好。”
　　这是她丢在林艾办公室里的最后一句话，在心里她就像先前无数次的分别这样，她再也不想和林艾再见了。

　　她不记得后来是怎么样收拾好行李，先是寝室再是家里，然后拖着大箱大箱的行李去高铁站台买了一张最近的地铁往返票，却没有遇见一个熟人。
　　可是如果遇见了她也能清楚地解释这一切吗，还是只是和他们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思绪万千，那张拿在手上的动车票也成为她最后的一点鼓励。
　　她知道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要好好地告一次别，和他说，如果这会成为困扰的话，那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不过她猜他一定会抱着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像无数个在他温暖里的下午一样，说：
　　“没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燕书禾只记得到达那天天气很好，只是那束阳光始终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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