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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52
戴檬的酒量很好,根本没达到宿醉的程度。但是看见周茉发来的消息,起床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
“戴檬,今天不用你送我去上班,你就在家里准备大餐吧。”
后一句是周茉思索之后特意强调的,她怕戴檬逞强拒绝,执意要去送自己。
戴檬靠在床头醒神,手机在被子上敲了敲。下一秒拨通了周茉的电话,刚起床的声音带着沙砾感,懒懒地:“茉茉,起了吗?”
“嗯,在准备了。”周茉还躲在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地。
最近她失眠严重,又不太想继续依靠药物,所以都是硬撑。既然她能打败一次恶魔,那么她就有可能打败千千万万次。
戴檬捏着眉心,气息一下子就被周茉的话打乱了,她笑着问:“真不要我送吗?我做饭挺快的,不用准备一天。”
“那你就在家里待着。”周茉唔地一声:“休息。”
“你给我放假呀。”戴檬捏着被角玩,逗她。
“嗯,我给你放假。”周茉的声音逐渐清醒,吐字变得清晰:“你也不用去接我妈妈,我给因时说好了,她送我去上班,然后顺道去接我妈妈。”
她不想让戴檬来回奔波,最近戴檬的状态让她很心疼。
她从未心疼过别人,甚至没有心疼过自己,可是戴檬让她心疼。
“那早饭呢?她会给你准备吗?”戴檬心情低落了一点。
“我不知道,不过不吃也没有关系,我很期待晚餐。”周茉坐在床沿边,低头找鞋。
看了一圈没有找着,果断赤脚下床。
“我去洗漱了,晚上见。”
“晚上见。”
午后的阳光铺满整个客厅,戴檬坐在阳台小憩。手边的咖啡打了爱心形状的奶泡,抿一口像有满怀的爱意淌入心间。
丝滑,舒适。
她惬意的晃悠脚腕,享受午后慵懒的时光。
耳朵一动,玄关处的声音惊扰了她。她抓过手机蹭得站起来。
调好的闹钟并没有响,时间也相差了半小时。
急急忙忙的跑到玄关,小腿差一点撞到矮机。她惊呼一声,跳着走了两步。
慌慌张张地喊:“阿姨,您来啦。”
范因时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和徐明月都愣在了原地。
玄关的走道增加了几幅画,旁边柜子有了摆件。地毯换了新的图案,还有地上的动物拖鞋。
她们好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或者说进入了一个魔法世界。那些不曾在周茉生活里出现的东西,有人用魔法带给了她。
戴檬从鞋柜取出两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二人脚边,然后殷勤地接过徐明月手中的包。
“阿姨,鞋。”
徐明月木讷地换鞋,脸上的惊讶难以控制。她环顾四周,又发现了好几个细节。
玄关多了落地灯,鞋柜的台面有一个可爱的摊着手的摆件,里面装着车钥匙。茶几上摆了鲜花,看着是每天更换的。本来空荡荡的落地电视柜上摆放了很多手办。地毯也换了一块奶油风的,上面还多了几个云朵坐垫。扎扎实实的生活气息迎面而来,这是她们都不敢奢求的改变。
徐明月轻轻捏着花瓣儿,难以抑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终于有阳光照进了茉茉的生命。
“阿姨,我做了酸梅汤现在喝点吗?”戴檬从餐厅端出来两杯酸梅汤,看见的是徐明月偏着头擦眼泪的样子,一旁的范因时红着眼眶搂着她的肩膀。
戴檬大惊失色,三两步走到她们跟前,连杯子都顾不得放下,提着心问:“怎么了。”
范因时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平静但很真诚:“没事,很感谢你,戴檬。”
戴檬脑子里打出一个问号,偏偏头。
“檬檬,谢谢你。”徐明月声音哽咽,沙哑。
戴檬慌乱地抽出几张纸,紧张不安:“阿姨,谢我什么呀。”
“怎么还哭上了。”她上前一步替徐明月擦眼泪。
徐明月接过她手中的纸,低着头沾沾眼窝,“阿姨没事,阿姨就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就觉得茉茉能认识你真好。”
“能认识茉茉,我也觉得很幸福,她也给了我很多没有过的体验,阿姨。”戴檬乖顺地站在徐明月面前,满眼认真地说。
徐明月点点头,通红的眼睛里映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阿姨,喝这个吧,这个还不错,试试?”戴檬趁机转移话题,指着范因时手中的杯子说。
徐明月接过一杯,温声说:“好。”
一口下去很是清爽的感觉,徐明月忍不住夸赞:“很好喝,很可口。”
“嗯!”戴檬眼睛一亮,“茉茉也特别喜欢。”
“你就只准喝一杯,我要给茉茉留着。”戴檬傲娇地看着范因时,玩笑说。
“是还不错。”范因时抿一口,不搭戴檬的话。
徐明月在一旁轻轻地笑。
如果这种状态能够维持一辈子,虽然有些遗憾不可避免,但当下的快乐能拥有也是莫大的幸福。
范因时端着酸梅汤默不作声的喝完,后面她还有工作安排,就暂时离开了周茉家。
戴檬的手机放在餐桌上,突如其来的高音量吓了她们一大跳,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火速跑去关掉了闹钟。
虽然她为人处事落落大方,但第一次和徐明月单独相处,内心还是不免紧张。
拘谨地回到沙发上入座,双腿并在一起,显得特别乖顺腼腆。
徐明月挨着她又近了几分,牵过她的一只手捂在手心,眉眼柔和,言语轻缓,“别紧绷着,阿姨不是年轻那会了,没有当老师的严苛了。”
“我们也相处过几次了,你对茉茉的照顾我都知道,就把我当家里的长辈一样,不用那么拘束的,檬檬。”
“你真的给了茉茉很多改变,也让她体验着不一样的生活,她的状态有明显的变化,阿姨真的很感激你。”
徐明月拍了拍戴檬的手背,叹息一声:“其实茉茉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真的好乖好乖的,比亲戚朋友的孩子都乖。你看因时现在稳重成熟,小时候也很调皮捣蛋的。”徐明月说到这里抿着嘴一笑,旋即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茉茉基本不在我和她爸爸面前表达想法的,也不提要求,但是她从小就很黏因时,偶尔会对因时有一点小要求。”
“那时候我和她爸爸还觉得这孩子带着省心,还偷乐呢。”徐明月露出难看的笑容,“就这样一个孩子吧,在生活中我们也会教育给她一些我们认为好的习惯和思想。”
“你应该发现了吧。”徐明月抬头望向戴檬:“茉茉在我们面前话很少,之前喊她回家里吃饭她也是不乐意的。”戴檬呆滞地点点头,看着徐明月又把视线挪走,耳边的声音继续传来,戴檬听得很认真。
“因为小时候对她的教育吧,她爸爸年轻的时候对她很严格,对孩子的教育很老派。什么到点了要睡觉,吃饭不准说话,吃饭手要扶着碗,这些生活的小细节他一向严格要求茉茉。”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茉茉已经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了,还去给她一些压迫。也许对从小乐于表达,外向开朗的孩子来说,这种细节上的教育是对她基本礼仪的规整,可茉茉不一样。”
“她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慢慢的压垮了自己。”
“我和她爸爸从事教育工作一辈子,却忽视了自己孩子的成长问题。差一点就失去了茉茉。”
戴檬仔细听徐明月的每一个字,她也对周茉的病情很不理解。理论上有一双温文尔雅,谈吐斯文的父母,周茉不应该变成如今这样。她听着徐明月的懊悔,听着周茉的过去。听到这句失去的时候,范因时说过的话浮现出来。
“伤害自己的行为。”
戴檬心里的一根弦断了,皮肉四分五裂,大脑涌入了大量血液,让她头晕眼花,难以呼吸。她微弱地无措地紧张地喊了一声:“阿姨。”
仿佛是对徐明月的安慰,其实是对自己血肉模糊的心脏一丝存在的痕迹。
“茉茉是因时看着长大的,她的情绪一直都是因时帮她梳理,虽然茉茉很少主动表达,可是每一次因时都可以看穿她。所以我和她爸爸疏于照顾的那一部分,因时帮我们照顾的很好。”
“茉茉十五岁那年,因时出国了。茉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们教给的那些所谓的礼貌更加深刻的反应在了我们身上。可我们还是继续专注于我们的事业,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是依旧庆幸于茉茉的省心懂事。”
“直到茉茉十八岁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晚上雨特别大,电闪雷鸣的。茉茉惨白的脸,细微的声音,跟着窗外可怖的闪电一同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愣神地看着茉茉手腕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在白色的地板上,听见茉茉虚弱地喊我,她说‘妈妈,救我。’”
徐明月早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尽力收着情绪,不让声音那么颤抖。
戴檬脸色苍白,连嘴唇的血色都失去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现在惊恐不安的表情,不愿接受地确认:“阿姨,你是说,说…”
她没有勇气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她无法想象一个打算放弃生命的人所经历的绝望。
“对。”徐明月抽出几张纸,擦掉自己的眼泪,彻底击碎了戴檬的幻想。
“我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她没有喊我。”徐明月咬着嘴唇,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阿姨。”戴檬伸手抱住徐明月,可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无力地喊她。
因为过去的这个周茉,也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徐明月趴在戴檬肩上难以自持的抽泣,戴檬难受地蹙紧眉头,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自欺欺人的话:“阿姨,都过去了,阿姨。”
都,过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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