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一直开

　　许诺白对夏苒的无脑发问感到无语，幸好服务生终于送来了雨伞。
　　许诺白接过，撑起伞走进雨中，回头看夏苒还犹犹豫豫站在原地，眼神询问。

　　“咱们两个打一把吗？”

　　“不然呢？”

　　夏苒回想了一下偶像剧的剧情，雨天、一把伞，这不是言情剧是什么，一瞬间她的心跳有点快，不自觉的捏了捏裙摆。

　　许诺白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补充道：“把伞都拿走了，我的客人怎么办？”

　　“……”

　　夏苒的嘴角拉成一条线，就知道不应该多想。
　　她最近吃得太好了，都长出了自作多情的天赋。

　　她一声不响地走到许诺白身边，不服气道：“我是担心只有一把伞，你会趁机报复我，淋湿我半个肩膀。”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许诺白瞥她一眼，压着步子往前走。

　　“因为……”夏苒张了张口，想起百度的忠告：避免谈论过去。于是话锋一转，信口胡诌道：“因为你嫉妒我的美貌。”

　　“……”许诺白轻哧了一声，“所以你要请我吃什么？”

　　“下雨天吃点热的吧，中餐？”

　　“行。”

　　-

　　“糖醋肋排、黑胡椒叫花鸡、黑松露虾仁滑蛋、鲜虾脆薄饼、鸡油炒豆苗，”夏苒一口气点完，又把菜单翻到甜品页，看了一圈，问许诺白，“甜品你想吃什么？”

　　许诺白大约是在工作，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敲着键盘，闻言他停了一下，却没抬头，淡淡道：“我不吃甜的。”

　　“那就一盘柠檬山药，我再要一碗核桃露，”夏苒点好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再加两碗米饭，就这些，谢谢。”

　　服务员又确认了一遍菜品，而后收起菜单离开。
　　随后又有其他服务员为他们端上两杯柠檬水，夏苒道了谢，边喝水便朝四周打量。

　　这家店人不算多，可能是因为装潢古朴的缘故，远没有对面马卡龙色的网红店热闹。

　　她又将视线慢慢挪回来，落在对面，借着喝水的动作细细看着许诺白。

　　他大约是真的有些累，靠在椅子里懒懒的一动不动，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锋利的眉眼更显压迫感。看起来像逃课出来的暴躁大学生。

　　夏苒将水杯放下，移开视线。

　　冷不丁听到对面沉默许久的人开了口，“好看么？”

　　夏苒吓了一跳，懵懵地看他。

　　许诺白还维持着摊在椅子里的姿势，只稍稍坐直了些，慢悠悠移开手机，看向夏苒，“不是偷瞄我半天了么？”

　　“？”

　　夏苒一阵语塞，他刚刚到底是不是在看手机，怎么还有精力分出余光观察别人。
　　她嘴硬道：“我是看你睫毛挺长的，以为你贴了假睫毛，仔细一看竟然不是。”

　　许诺白拿起水杯喂到嘴边，闻言没有搭话，一边扬起头灌水，一边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审视的意味。

　　夏苒被他看的脊背冒汗，坐直了些说：“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希望你还吃得惯我们中国菜。”
　　她只是想转移话题，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想许诺白竟然眯了眯眼，轻笑了下，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他放下水杯，嘴唇因沾了水而略显红润，轻飘飘地说：“看我朋友圈看着么仔细？”

　　“？”
　　夏苒：鸿门宴？

　　她已经有些如坐针扎了，她觉得近几年许诺白在国外一定是营养过剩了，否则怎么会把脸皮吃得这么厚。

　　夏苒无语，“你朋友圈一共就三条，还用得着仔细看？”
　　根本是一览无余好吗？

　　许诺白不以为意，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是看了？”

　　“……”

　　看人家朋友圈又不是什么很私密的行为，看了就是看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但夏苒就是觉得此时此刻的氛围下承认会显得她很在意他，好像默默关注他许久的变态一样。

　　她光明磊落的很好吧？

　　虽然她确实对他这些年的生活感到好奇。

　　沉默几秒，夏苒决定不和他纠缠，“出差还顺利么？”

　　“嗯，还行。”

　　除了自恋就是敷衍，这天还怎么聊。

　　夏苒托着腮东张西望，突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问：“我现在找你出来吃饭，刚刚那位女生不会介意吧？”

　　哥哥，我这样子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夏苒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这是什么死绿茶句式？

　　许诺白挑眉，也不出声，靠在椅子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看我干什么？”

　　“想打探我的感情状况？”

　　“……”夏苒再次后悔说出这句话，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怕万一她误会了，那不是不好么，谁打探你，我打探你干什么，我是不想我被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许诺白眯了眯眼，一措不措地盯着她。

　　他实在是太从容了，以至于夏苒有种错觉——自己像是猎物，一步步掉进猎人精心准备的陷阱。

　　夏苒回视他，对他气定神闲抛出问题而每个问题都让自己汗流浃背的场面非常不爽，于是她的大脑反应了一下，准备发癫。

　　“误会我是商业间谍，会把七十六号宇宙飞船中的提拉米苏种在地里结出奥特曼之树，树上的果子掉下来变成葫芦娃的七个爷爷，然后白雪公主和他们私奔的路上顺便救下豌豆公主，他们和变形金刚飞往开普勒星球的路上不小心撞飞了阿凡达，由此引发了迪士尼大战三丽鸥。”

　　炸裂吧。

　　夏苒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谁更会胡言乱语。

　　可惜许诺白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让夏苒有些挫败。

　　空气安静几秒，她听见他轻轻说：“许多年不见，你逃避问题的手段还是这么不高明。”

　　“……”

　　服务员适时来上菜。

　　这顿饭后半程吃得异常安静，夏苒始终在想许诺白那句话——真的不高明吗？可这段台词有始有终且集各个童年名著之大成，她觉得很高明啊，许诺白不会是根本没听过这些故事吧？

　　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夏苒吃得心事重重。

　　而许诺白倒是修养较好的样子。
　　吃饭细嚼慢咽，仪态良好，也不会发出刺耳的吧唧声，像是个古代贵族出身的世家公子。

　　他一贯都是这样的，夏苒还记得高中一起吃饭时，他在青春期活蹦乱跳的小男孩面前，不染纤尘得像个神仙，不少看不惯的男生背地里给他起外号叫“死装男”。

　　吃过饭后，服务员引导两个人去前台买单。

　　因为坐得太久，起身时夏苒发现自己的裙子有些皱，便稍稍理了理，又拿上刚刚披过的许诺白的衬衫，再一抬头时，许诺白人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张望，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前台的许诺白。

　　“我去，闪现？”
　　夏苒大惊失色，快走几步去追他。

　　“小票您需要吗？”服务生将打印好的小票递过来问。

　　许诺白收起手机，拿上雨伞，摆摆手往出走，“不用，谢谢。”

　　夏苒走过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对话。

　　她大惊，“你付完啦？”

　　“嗯，”许诺白看着她瞪大的眼睛，后知后觉一般，“哦，应该你请客的，我忘了。”

　　“……”
　　夏苒抿抿唇，付钱这种事也能忘，他这些年也没少当冤大头吧。
　　她刚想说，他付了多少钱她转给他。

　　“那这样的话，”结果许诺白慢条斯理地宣布，“你就欠我两顿饭了。”

　　“？”夏苒莫名，“我为什么欠你两顿？”

　　“你本来就要请我吃饭，但是没请，这是一顿；现在反过来我请你了吃饭，礼尚往来你难道不应该还回来？”许诺白居高临下的看她，那模样好像是在说，这点帐都算不明白，怕不是特地来占便宜的吧？

　　夏苒扯了扯嘴角，小声吐槽，“恭喜你荣获诺贝尔最佳敲诈奖。”

　　“什么？”

　　夏苒摇摇头，加快速度与他并肩走，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许诺白拿出钥匙按了开锁键，白色宝马闪了一下，他走到驾驶座，开了门，正要坐进去。

　　夏苒看着他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开口问道：“现在要去哪？”

　　“回家。”许诺白顿了顿，单手拄在车门上，眼神玩味，“怎么，还不舍得走？”

　　“……”
　　许诺白要感谢老天赐给他一副好皮囊，不然就凭他这目中无人的语气，夏苒绝对要暴打他一顿。

　　她抿抿唇，还是决定不要麻烦他，“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谁要送你了？”许诺白毫不客气，“现在是你要送我回家。”

　　“什么？”夏苒满脸问号。

　　“没人教过你吗，你请人吃饭还不付钱，吃完饭还不送对方回家，是不是很没礼貌？”许诺白看着她，语气竟有些咄咄逼人，像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无礼之人。

　　？
　　夏苒还没来得及辩解，许诺白已经钻进了驾驶座，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代表他的不满。

　　她已经被他阴晴不定的脑回路折磨懵了，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系好安全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开口和他讲道理，“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请你吃饭应该送你回家，但前提是我得有车才能送你，现在你开着你自己车回你自己家，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呀。”

　　“你还起到一个制造二氧化碳的作用。”许诺白随口说。

　　“就你化学学的好，”夏苒懒得理他，拿起手机点开打车软件问，“你家住哪里，我看看到我家有多远。”

　　“你家在哪？”许诺白随口问。

　　夏苒一边输入终点地址，一边报出新地址的名字，“东方帝景，江南路那边。”

　　“呵。”

　　“怎么了？”夏苒疑惑，转头看他。

　　“所以你上次在Gerogous写的不是你的地址？”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语气危险，有种被耍了的怒意。

　　夏苒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上次在Gerogous被讹了一万块后她一时没钱付款，这才写了信息给许诺白，但当时写的是老房子住址，那时她还没搬家。

　　“我是刚刚搬的家，因为我刚开始上班，所以找了公司附近的房子。”夏苒解释，“而且我也把钱转给你了，是你自己不收。”

　　许诺白没再出声。
　　像是开车开得很专注，不愿再为别的事分心的样子。

　　夏苒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却也不愿再开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作为不太熟悉的同学再见面也不该是这样的氛围，张口前都要三思再三思，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有这么脆弱吗。

　　她一路上都在发呆，高中时的事走马观花一样在眼前掠过，路两旁灯光璀璨的各色建筑像是时空隧道的乱码，晃得她眼花缭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忽然停了下来。

　　夏苒慢慢回神，怔怔道：“你到家了？”

　　“你到家了。”许诺白说。

　　“嗯？”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蒙，闻言转头爬到车窗上往外看，“东方帝景”四个大字正高悬于大门上，还真是到家了。

　　“不是我送你回家吗，你这是……”

　　“你刚不是要打车么，”许诺白靠在椅背上，随意抓了抓头发，“从商场打车到这多少钱？”

　　夏苒刚才没仔细看，依稀记得好像是三十多块，于是老老实实地报了数字给他。

　　许诺白了然地点头，“普通网约车就算是三十块吧，我这个是宝马专车，怎么着也得加一百，车上喷的香水三千块一瓶，你坐上来喘了几口气就是几十块钱，次数太多计算不过来的话我就算你五百吧，这样算下来，这一趟打车费六百三十块，付钱吧。”

　　“？？”
　　夏苒终于忍无可忍，“许诺白，你敲诈吧？！”

　　许诺白侧过身来看她，好看的眉眼透着玩世不恭的不驯，他一点点靠近，近到夏苒避无可避，心跳都加快了些。

　　他才轻轻说：“你呼吸的频率太快了，再不走，我可要加钱了。”

　　夏苒：？？？

　　她鼓着腮帮子怒目而视，却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迅速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下车。

　　回身时，许诺白已经再次发动汽车，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夏苒愤愤不平，叉腰看着那辆白色宝马驶入黑暗的模糊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奸商！”

　　晚风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顶，不远处热闹的小吃街是烟火气蔓延的背景音，而她的耳边，是无法平息的慌乱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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