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今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雨
　　大雨会冲刷掉一切悲伤
　　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吧
　　我曾经有过许多很失望很痛苦的时候
　　被老师嫌弃，被同学嘲笑，被家人忽视
　　喂，有人在看吗？你能不能回答我，我到底要失望多少次，我到底要经受多大的打击，我才有资格难过呢？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无所谓了，类似这样的瞬间，我已经数不清了
　　我不想再讨厌自己了
　　对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从第二幕往后的内心独白，，虽然只有一个署了名，但都是……算了
　　不知何时起，我已经不再期盼你的到来……
　　既希望你能找到我，又不希望你读懂我……】

　　蕾伊懒得回头，只是冷冷地说：“把那东西收起来。”
　　菲希克更兴奋了：“琳娜，你……”
　　“我不可怜你。我也不想看。我今晚不赶你走。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打晕你，把手里那些东西放下。”
　　菲希克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蕾伊身上，鼻尖在蕾伊光滑的脖颈上蹭来蹭去：“现在这样真好。”
　　“最近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我哪敢啊。你是知道的，我是这世界上最喜欢霞千叶的人，我才不忍心毁掉她的世界。我只是偶尔给自己找点乐子而已。”
　　“是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琳娜，你也知道，我们这群人哪有清白的？包括霞千叶也一样，她难道不知道毁灭魔女的印记用在普通人身上有多大的副作用吗？但她不还是毫无愧疚地给南宫凪用了。相比起来，我至少没正儿八经折磨过谁吧……好吧，除了你以外。”
　　夜还很长。
　　那天，凪独自一人前往基地帮黎明分担工作。一进去就看见挽着袖子，大汗淋漓的黎明正在沉浸式干活儿。虽然被娇生惯养许久，但搬箱子也好，清扫笼子也好，黎明干起来都毫不含糊，凪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她与自己，漓阳一同工作时的娇气样子，是装出来的……？
　　自从上次与漓阳聊过之后，黎明决心改变自己在凪面前的形象。她意识到自己以前无意识的“大小姐”姿态可能伤到了凪，为了让凪对自己刮目相看，她决心让凪感受到自己的努力与进步。
　　黎明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又是搬东西又是接电话，从屋子这头跑到那头，没有一刻闲下来。凪站在原地感到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黎明似乎已经忙到没注意到自己来了，究竟应不应该上前主动搭话，还是说她是故意不理自己……？
　　若是漓阳在就好了。至少，漓阳从未说过“喜欢”黎明。
　　凪看着黎明忙前忙后的样子，决定趁没人发现悄悄溜走。如果害怕故事会伤害自己，那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它不要开始。
　　黎明怎么可能没发现凪，看到凪要走，她手一松，怀里抱着的一大包猫砂掉在地上，撒了一大片。
　　“你别动！你别来！我来就好了！”凪想上前帮忙收拾，结果黎明不由分说地将其推到沙发上，按着肩膀让其坐下，看着黎明小心翼翼将猫砂用手捧起来装回袋子，凪更加不自在了。
　　“喂，都撒地上了，你直接扫起来扔掉不就好了？”
　　黎明表示自己不是败家大小姐了：“不行！绝对不能浪费！我以后都不浪费了！每一分钱都省着花！”
　　“那你用笤帚扫不也可以吗？”
　　“不行不行，笤帚脏的要命，它碰过的猫砂还能用吗？放心，地板我今天仔细拖过了，不脏不脏。”
　　黎明朝凪大大咧咧地笑，凪只感觉刺眼，那笑容就跟一支毒箭一样狠狠穿过心防扎在了凪的心上，明明白白告诉凪，曾经你还能通过贬低黎明骄奢跋扈来宽慰自己，现在黎明已然变了，而你还是那个只会一昧逃避的懦弱小人
　　见凪一言不发，黎明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给自己打气的手势，直接一屁股坐到凪的身边
　　凪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十分难看
　　黎明慌张起来，两只爪子在空中挥来挥去：“啊啊啊，不是，就，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啊也不对不能这么说，那个那个……”
　　“不需要我帮忙，我就回去了。”
　　“不不不别走！不是，那个，不是不需要你帮忙，我只是……那个，总之，就，对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黎明灵光一闪，她突然找到了自己和凪之间的共同话题——漓阳。杂鱼拉着凪坐回原位，然后爪子飞快地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拉出自己专门为漓阳建立的收藏夹，里面全是漓阳的个人向安利混剪，采访集锦，精选舞台等等，看完这些，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粉丝。
　　看到漓阳的脸，凪的意识停了半拍
　　黎明兴致勃勃的点开点击量最高的视频——“露言露语合集，娱乐圈老板头号暗杀名单”
　　一阵短暂的缓冲后，漓阳的脸和声音出现了。屏幕里的漓阳梳着奇怪的发型，染着鲜艳的挑染，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记者问：“问下希露，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漓阳：“收看往年春晚小品合集。”
　　记者：“啊哈哈哈，没想到希露居然喜欢喜剧类节目呢！能说说为什么吗？”
　　漓阳：“因为近几年的不好看。”
　　记者：“啊……啊……希露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看来希露还是很念旧的，啊哈哈哈哈……”
　　黎明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而凪的表情更加凝重。黎明赶紧收起笑声，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凪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必须和她搭话才行。
　　“啊，这个采访是刚出道那会儿的，现在漓阳应该收敛点了……好吧可能没有。当时因为这个还小出圈了一把，说是什么互联网嘴替出道了。不过粉丝都知道，漓阳不会故意去说一些话来凹人设，漓阳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圆滑一点而已。”
　　凪眉头紧锁，胸前起伏越来越大
　　黎明见采访没有起效，连忙翻出自己的珍藏视频，点击量同样高达三百万——“天才歌者，人间海鸥，希露全开麦炫技合集”
　　视频的开头便是一个音质和画质都很喜人的饭拍，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那是漓阳在校庆日舞台上演唱《片翼之鸟》的视频。
　　黎明有些小得意：“怎么样怎么样？漓阳在舞台上真的超级超级厉害啊！我看了好多对比向视频，就是拿漓阳跟别的女团主场对比，咱们漓阳次次排前三名呢！虽然各家粉丝撕五唱一吵得厉害，各家好像都挺有道理，但漓阳是咱们自己人，漓阳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
　　黎明的手机放在凪的手里，凪眼神空洞，手上力气越来越小，突然，“砰”一声，手机摔倒了地上，凪这才被拉回现实
　　正沉浸式安利偶像的小杂鱼惊呼一声，赶紧将手机拾起来，好在，什么都没摔坏。黎明长吁一口气，拍了拍僵直的凪：“没事没事，手机坏了大不了换一……不是不是，我手机壳是充气的，摔不坏，我拼单买的啊，才花了不到十块钱，不是什么高级货啊……”
　　凪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你真了解漓阳啊。”
　　“呃……不能说很了解吧。我这几天只要有空闲就刷关于她的视频，顺着粉丝的安利链接，还有首页推给我的那些视频，不知不觉就基本上都看了。但粉圈还挺严格，像我这种只是看看视频的顶多叫路人粉，我连在超话发帖都不敢发，感觉说啥都有可能被骂……”
　　“是因为喜欢她吗？”
　　“不然呢？漓阳人又好长得又可爱，我为什么不喜欢啊。”
　　“你们是朋友吗？”
　　“应该算吧。反正我把她当好朋友。”
　　“你会主动跟她打电话吗？”
　　“会啊。我给她讲了好多粉丝对她的评论，虽然她不笑也没什么反应，但她跟我说了谢谢，还说希望我能经常联系她。”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啊？说得最多的还是谢谢吧。哦，对了，那次电话里，我跟她说我已经喜欢上她了，她说，她应该也喜欢我。喂，喂……从进来开始你表情就怪怪的，你身体不舒服吗？谁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帮你接杯热水，或者给你切点水果？”
　　凪睁开过于用力闭紧的双眼，看着满脸关切，正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黎明，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你在炫耀什么？”
　　“啥？”
　　“我知道啊，你和我哪能一样呢，你胸怀宽广，又勤劳又善良，不仅不和我计较还主动帮我分担工作，只有我这种成天嫉妒别人的小人才放不下以前的事。漓阳和你关系更好也是应该的，跟我这种阴暗自私的下水道老鼠一对比，正常人都会和你走得更近。真的，是这样的，我想通了，哈哈，哈哈哈……”
　　凪笑得浑身颤抖，连眼泪都笑出来几滴。
　　黎明愣在原地，满怀期待的表情开始扭曲
　　“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又不小心惹到你了……？要不，我道歉……”
　　凪已经彻底失控，她走上前，一把拎起黎明的衣领又将她狠狠摔在沙发上：“你还在炫耀什么？已经够了吧！从我进门到现在，演了这么久了，好了，我现在已经崩溃了，我已经在你面前丑态百出了，你满意了吗！大小姐！”
　　黎明还是没有消化现实，但泪水诚实地涌出了眼眶
　　看见黎明哭了，狂躁状态下的凪这才冷静下来，一瞬间，阀门打开，悔意与自责洪水一般袭来，凪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凪整理好情绪后，她已经在自己家里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丢下泪流不止的黎明自己一个人放了句狠话就逃跑了。
　　最糟糕的处理方法。凪按了按眼眶，要逃避的回忆又多了一件。
　　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凪点开二创社区，结果首页的第一个推荐就是菲希克新画的同人图《煎熬》，吓得她连忙关掉软件，并把软件图标拖到了平时不常使用的文件夹里。
　　那么，刷视频吧。点开视频软件，不知何时，首页里已经被漓阳填满。
　　凪的胸口又抽痛了一下。
　　没办法，找人随便闲聊吧。不能看见黎明和漓阳的头像，否则又会想起来……凪闭着眼睛拼命往下划，足足五秒后才敢睁开眼睛。
　　聊天界面最后一个人是千叶。自己上次和她联系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千叶对凪柔声柔气的安慰，凪从前经常听着这些语音入睡，可自从和漓阳关系越来越好，自己就不怎么主动找千叶聊天了。
　　凪开始犹豫。千叶对自己说过，可以永远无条件信任她，可以放心向她倾诉一切，她永远愿意成为凪最好的倾听者与支持者。可自己曾在千叶面前动摇过。为了保护漓阳的秘密，自己对千叶有所隐瞒。如今再像条丧家犬似的跟千叶寻求安慰，她是否还愿意再一次倾听自己的心声？
　　凪痛苦地抱住自己，虽然还没把电话打出去，但似乎已经感受到千叶无情的话语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今后再多帮千叶干点脏活，多牺牲几天休息时间就好了。和千叶本身就是利用关系，只要自己明码标价就没问题，千叶和自己聊会儿天就能换来自己的无偿加班，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拒绝了也不用难过，反正只是交易。
　　在脑内打好草稿后，凪点击了语音通话
　　千叶秒接
　　“凪，你终于愿意再一次让我帮你分担了吗？”
　　“千叶……”
　　“你好久没主动和我联系了，之前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可又怕再次伤害你。你还愿意相信我真是太好了。这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谢谢你。”
　　凪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任凭眼泪任性地一串串滚落
　　啊，全都白费了，那些打好的草稿，那些给自己壮胆用的说辞，甚至连曾经千叶对自己的精神控制，把自己当成工具什么的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千叶就在这，千叶一直在这儿，她会永远回应我，就像承诺的那样。这才是最重要的。
　　真实的爱太痛苦了。明明性价比最高的选项近在眼前，自己却一直视而不见。
　　流着泪的凪捂着嘴笑了出声。
　　已经不用再痛苦了。
　　只要像从前一样，放弃思考，彻底依附千叶就好了。
　　然后，相信这就是真正的爱。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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