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

　　陆三时以前没有取保候审成功的经历，但她还是照着程序做了，本来并没有抱着信心，还和吕游解释了一下情况，安抚自己的当事人。

　　但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没有成功，主要原因还是在保证人和保证金上，但是那边同意监视居住了。

　　这让陆三时有些欢喜，如果是其他律师，必定以此作为招牌的宣传，一口咬定找自己就能“保释”，免受“牢狱之灾”。

　　但是陆三时的欢喜，是在于希望不大之下，成功的那种兴奋，当中更有另一个人的底气与鼓励。

　　这几天，两个人明明都在忙同一个案子，可是却忙得像不相识的陌生人，各自看各自的。

　　申请了监视居住以后，陆三时才有空隙和齐萧讨论她那边的细节。

　　“萧老师，您上次问卓冉，情况如何？”

　　齐萧拿出手机录音及其相应的文字记录给陆三时看，在她阅读的途中，顺带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我总觉得卓冉有些怪，她太冷静了。如果是常人，在酒吧里戳穿咱们的身份，不是惊讶就是害怕，她的样子，似乎一早就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

　　“而且，三律，你听听这些录音，虽然她知晓了这次谈话，肯定会准备一下，前面倒还好，因为在酒吧那里，关于案发的时间地点，我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到后面，我问起卓冉和吕游之间的关系，总感觉卓冉有意引导着我去往她的描述中了解吕游。”

　　陆三时边听着，十分专注，录音里稍有杂音，也盖不住卓冉平静如水的状态。

　　“按照萧老师您这么说，那么这个卓冉或许和这个案子也是有关系的。”陆三时听过以后，也作出了和齐萧差不多的判断。

　　她们所说的有关系，就不仅仅是和当事人有过交集的关系了，而是和这起放火案，有了直接的联系。

　　想起那日在酒吧遇见卓冉的样子，二人都看得出卓冉并不像是一个缺钱的人。

　　“可是我和她聊的时候，发现她总是把重点放在那个九百万的奖金。三律，如果你是一个几万块钱的衣服可以随便买的人，会在乎这九百万吗？”

　　陆三时思考了有一会儿，对大部分人而言，齐萧的这个比喻相当于花二三十块钱买个不起眼的布料，确实是不怎么会看重的。

　　不过，陆三时犹豫了，“我觉得看人吧？有些人可能就是又奢侈又节俭呢？”

　　齐萧苦笑，“果然，人都是有矛盾的。”

　　话锋一转，陆三时补充道：“不过并不能排除，因为这九百万相当于一笔横财，我们也不知道卓冉的经济实力到底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她的资金从何而来。说不定，她对吕游天降横财的情况有些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妒忌？”

　　齐萧微微点头，曾经作为法官的她，只需听讲，结合案件事实断案便可，当轮到自己搜寻更加细致的线索之时，也是特别的体验了。

　　好在，她们还有一个武器。

　　崔菡媛还在申请博士中，应该是要在国内待很长时间了。而崔菡媛的圈子，比陆三时要杂，比齐萧要精。

　　又是这个秘密基地。

　　一开门，陆三时熟练地放下了包，笑道：“我发现我们每次有什么结论，好像都在这家小屋子里诶。”

　　崔菡媛在这个包厢增添了自助的茶饮机器，这样就不用进进出出了。

　　齐萧到那先是倒了三杯凉白开，附和着陆三时，“是哦！咱们三个人讨论还真像我之前在合议庭里开会呢。”

　　崔菡媛接过齐萧的水，“敢情齐小姐把我这当编外合议庭了？”开玩笑道。

　　齐萧知道这不是严肃的，赔笑道：“哎哟，未来的崔博士，我可是辞职了的，肯定不能把这当合议庭了，那要不就叫……就叫……”

　　还没想好名字，齐萧有些支支吾吾的。

　　还是陆三时接上了她的话——“每次都是我们三个在，不如就叫正义的三角形吧。”

　　其余二人齐刷刷看向陆三时，齐萧也没想到陆三时取名那么中二，还带有一点的天真烂漫。

　　崔菡媛也为陆三时见过社会之后的纯真而感叹，不过她们难有的一致是，取名暂且搁置一会儿——“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们先聊聊这个案子如何了。”

　　崔菡媛更像是一个记录员，不仅记录着这件案子的明细，更记录着两个人的时间轴。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稿纸派上了用场，齐萧和陆三时先行写下各自觉得应当重视的线索。

　　吕游，普通打工人，最新一期九百万奖金中奖人，受害人车主苗心的好朋友。
　　卓冉，职业未知，与被告人吕游相识，疑似与本案有密切关系。

　　其次，她们再像思维导图一样，列出证据条目的分支：
　　第一，已被烧焦的车辆，驾驶座焦黑严重；
　　第二，中间卡座上的打火机，物主为吕游；
　　第三，证人卓冉可以证明嫌疑人吕游案发当时并不在场；
　　第四，鉴证说明起火缘由就是车内的打火机引起的爆炸。

　　崔菡媛对这些证据作出一个总结——目前证明力最强的证据是打火机物主即为吕游。

　　证据不多，但却也不是最致命的，有着多次判案经验的齐萧对着陈列的字句，感到疑惑：“检察院那边起诉罪名是放火罪？”

　　陆三时应过点头。

　　意识到有点问题，崔菡媛不质疑齐萧的直觉与经验，便问道：“齐小姐是觉得哪里不妥？”

　　齐萧娓娓道来：“按照这个罪名来判的话，至少得判十年。而且这个证据的证明力明显不足以支撑。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吕游是故意的，但也可以说吕游是过失的。失火罪，或者过失爆炸罪一般都是三年，就算最高也差不多是七年，明显比放火罪的刑罚要轻。”

　　陆三时懂得齐萧的意思，“没错，从现在拥有的证据看来，除非能证明那个打火机是吕游故意放在车上，并且故意制造机会使其爆炸，才有可能定为放火罪。”

　　客观证据列完了，接下来便是从细枝末节中需求突破点。

　　对于卓冉这个人的疑点确实是有些大的，但是她们还不敢断然把全部重心放在卓冉身上，就像一场有时间限制的赌博，靠自己改写纸牌的决胜之战。

　　崔菡媛是在监控中目睹齐萧和卓冉对话的人，好在店里的监控是个质量好的，崔菡媛也能注意到卓冉的神情。

　　事后，崔菡媛也私自查了一下卓冉的底细，不过是在今天才和二人说道。

　　“那天我看齐小姐和卓冉谈过以后，便托人查一查这个人的背景。看上去这个人并不怎么缺钱，但据我了解，她也没有具体的本职工作，相当于一个闲散人士。”

　　“不过，她的消费记录我是查不到的，只是靠朋友之间的谈论才了解到。”

　　崔菡媛觉得卓冉看似不缺钱，实际却很是一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陆三时其实很少了解过崔菡媛的朋友圈，但通过交谈，或多或少都知晓一点。齐萧也是个能看懂的人。

　　“照媛姐姐这么说，卓冉算是个大手笔的人，但这钱不是自己的？”

　　崔菡媛肯定了陆三时的回答。

　　不料，齐萧填补了一个空缺，“那也不对啊，崔小姐也没有工作，卓冉会不会就像你一样，充当一个挂名股东呢？”

　　说完，齐萧连忙找补，“那个，崔小姐，我没有说你啊，只是一个举例，举例，别介意。”
　　 崔菡媛自然不会生气，她也确实像一个挂名的，不过最近才重新接手。

　　崔菡媛顺着齐萧的疑问继续推论：“不不不，怎么说呢？假如她能定期领到钱，不至于会在我那群朋友又调侃又奚落，隐约中，我还听闻，卓冉那些钱，都是靠暧昧对象的。”

　　瞬间，三人的灵感又爆棚了。

　　“暧昧对象！”

　　齐萧和陆三时齐齐喊道，差一点就又都忘记了这里不适宜太大声。

　　连崔菡媛都逗着二人笑道：“看来下次我们讨论案情得挑歇业的时候了，你们两个人每次一默契起来，连呼吸节奏都是一样的。”

　　没心思想着这句对二人的调侃，陆三时对着刚刚的灵感分析着。

　　“那么可以假设，卓冉的资金来源都是不同时期的暧昧对象，所以她才有空每天都去酒吧，跟狩猎一样。”

　　齐萧也接着陆三时的话继续推断，“而且，卓冉应该有一整套程序，只盯着金钱实力雄厚的人，不然，也养不起她那一身高达五位数的穿着。”

　　说着正事，崔菡媛却又有点跑偏了，“诶！那上次卓冉和你们搭讪，是找的三时啊，还是齐小姐啊？”

　　这个明显就是接着齐萧的推断顺着而下了，二人当然不好意思回答，崔菡媛便自问自答，“难不成，你们俩都变成了她的目标啊。”

　　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崔菡媛总能在案情讨论的时候，增添一些乐趣。

　　当然，无人搭话的结果就是，剩齐萧和陆三时两个人面面相觑。些许的气恼，却又有一丝未知的醋意，而她们的脑中，对自己的情感，还是乱成一团，像一个结，解开了，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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