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烟火

　　Chapter 52

　　宋初语打小就爱演戏。
　　大抵是因为宋云的耳濡目染，亦或者从小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于是习惯喜欢一个人看电视，模仿电视里的人物，来抵抗孤独。

　　如今站在幽暗的消防通道里，感受着少年温暖又坚实的拥抱，宋初语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柔软。
　　好似小时候期盼的那个一直能陪在自己身边的虚影，如今有了一个切切实实的实体。

　　试镜正式的通知下来，是在半个月后。
　　宋初语正式接到了小水这个角色的邀约，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秘密训练，导演知晓宋初语的年纪，还特意询问了宋初语关于今后是否有艺考的打算，是否能接受后期为期半年的拍摄。

　　宋初语都一一选择了同意。
　　在她看来一次真实的拍戏体验远比艺考重要，大不了她再来一年。

　　于是，一切的训练和准备艺考事宜都紧锣密鼓地被推上行程。
　　连中间的春节她都只匆忙回来了一天。

　　不过好在训练的过程中，家里人都能来看她，宋云就跟谢瑾初两个人不知道偷摸着带着水果来看过她多少次。
　　每次谢瑾初这个家伙都在人前装模作样，人后缠着她，躲在狭小的杂物间里，在短暂的时间里与她拥抱，痴缠。

　　训练期结束的那一天，北城的雪都开始融化。
　　将要入春了。

　　导演给宋初语放了三天假，三天后准备趁热打铁到港城拍戏。
　　宋初语从未去过港城，从训练基地回来后，一时还有些紧张。

　　家里简单地筹备了个庆功宴，庆祝宋初语马上要演人生中的第一个出现时长将会超过半个小时的角色。
　　宋云一个劲儿地叮嘱，而谢悠然则是开口就直接给宋初语配个助理。

　　一顿饭吃得还算温馨，唯一意外的就是庆功宴的时候，谢瑾初不在。
　　宋初语回来的时候不凑巧，是工作日。
　　宋云说，“瑾初这会儿还在学校，晚点会回来。”

　　一个月的培训期里，谢瑾初手机上发了无数条想她的消息。
　　结果真回来了，这人却不在。

　　宋初语嘴上没说，心里却是已经有些生气。
　　她将从东西整理好放在衣柜里，谢瑾初还没有回来，宋初语想着想着还是有些没忍住直接拿出手机，戳出谢瑾初的聊天框，恶狠狠地发送了一个问号过去。

　　然而，也就是下一秒谢瑾初那边却发来一个定位。
　　【北城海滨餐厅】

　　谢瑾初言简意赅道：【过来。】
　　宋初语再一次发了个问号过去：【？】
　　【你想干嘛？】她问。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没有马上回复，而是等了一会儿后忽然发来一条语音。
　　点击一听，男生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私人庆功宴。】
　　那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家里有其他人在——】

　　他拖长了尾音，最后一个字微微带上笑意。
　　【我怕我忍不住。】

　　至于忍不住什么，宋初语和他彼此都心知肚明。
　　宋初语的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揪了一下，她咬着牙红着脸，戳着手机屏幕发过去几个大字：【神经吧你！】

　　然而那头却并不生气，反而是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绿色的接听按键活跃地跳动在屏幕上。

　　宋初语却忽然生起一种近乡情怯的想法，迟疑了一瞬，才点击接通了电话。
　　一个礼拜未见，倒也没有很久，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宋初语就是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的似的，她没有先开口说话。

　　而是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谢瑾初开口。
　　少年那头很嘈杂，他似乎是找到了一处清净些的地方，随即，缓缓开口道：“我想你了。宋初语。”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在一切这样场合下，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
　　好似他对待她的感情也是这样的郑重。

　　宋初语的心好似忽然就柔软下来，低声回道：“我也是。”

　　一个礼拜的时间虽然不长。
　　可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已经算得上足够漫长，因为每一次的见面都相当短暂，训练的时候并不能分心，宋初语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催着让谢瑾初赶紧走人。

　　如今好不容易要见一面，可接下来又会是长达半年的分别期。
　　因此这几天的时间弥足珍贵。

　　谢瑾初订的餐厅离谢宅有点儿距离，宋初语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了。
　　到楼下的时候，宋初语特意拍照给他发过去消息，问：【是这儿？】

　　谢瑾初回：【是这儿，顶楼。】
　　宋初语只好怀揣着一颗满怀期待的心坐电梯上了顶楼，餐厅是北城当地有名的有钱人的场所，一整层都是餐馆和酒店，顶楼更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宋初语一到地方就有侍应生领着她往里头的包厢走去。

　　“宋小姐，这边请。”
　　侍应生将宋初语带进了最里面的包厢，然而推门进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宋初语正纳闷，想着转身回去找服务员时，旁边的小房间里却忽地冲出来一堆人，手里拿着礼花炮。
　　“碰！”地一声齐齐响。

　　缤纷的彩纸落了一地，张勤勤、董浩然和学习小组几个同学出乎意料地一同出现在视线内，齐齐围着她大喊：“恭迎我们未来的宋影后！”
　　“祝未来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词。
　　幼稚又中二。

　　张勤勤还推出来一个蛋糕，上面写着：“祝贺宋女士马到成功！”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好奇又热烈地询问着。

　　“怎么样怎么样？宋同学，刘导人好吗？”
　　“以后当明星了，我能第一个要签名吗？”
　　“宋初语，你好厉害！”

　　大家伙热情地围着她，不知不觉间小时候那个总是孤零零的她，如今好像也有了一群还不错的好友。

　　其中还有几个明明追星压根就并不难的赵文彦几个也在一旁捧场：“先给我！！女神！”
　　张一振道：“给我！”

　　视线穿越过吵闹的众人，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嘴角含着笑意温柔地看向她。
　　一种莫大的幸福忽然击中了她。

　　宋初语忽然泪意上涌，转过身哽咽起来。
　　她背对着众人，质控道：“你们干什么呀。”

　　几个女生抱着花围上来，张勤勤道：“哎呀，庆祝嘛，瞧你怎么还感性上了。”
　　“就是，就是，这是好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地宽慰着。
　　好一会儿，宋初语才缓过来，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泪眼摩挲间，她隔着众人，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含笑的，好似能溺死人的一双眼睛。

　　宋初语忍不住别过眼。
　　用膝盖想都能知道，今天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是谁撺掇的，能让张勤勤他们能和赵文彦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只能是他。

　　但眼下，她却只能装作不知情。
　　庆功宴很快开始，餐厅上菜，几个人以饮料带酒，学着家里长辈的样子给宋初语敬酒，祝贺她未来步步高升。

　　学校里宋初语的手续早就办好了。
　　因此这一个月来学校的同学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赵文彦还在一旁说道：“我现在在外头都管你叫女神，你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先头咋还瞒着我们呢。”

　　“之前也没机会说啊。”宋初语只能搪塞道。
　　大抵今天的主角是宋初语的缘故，众人都非常热情，孙欣和汪妤他们还都给宋初语准备了礼物，祝福她以后演艺生涯顺利。

　　女生不似男生，跟宋初语关系也更好。
　　祝福中还有一丝不舍。

　　这顿庆功宴的饭一直从下午四点吃到了晚上九点钟，众人才意兴阑珊地各回各家。
　　走在最后的是张勤勤还有宋初语他们几个人。

　　在公交站，张勤勤拥抱了宋初语，眼睛也红红的，似乎也是哭过。
　　她交代着：“你以后可不能忘了我。”
　　“去港城要给我带礼物，知道不知道？”

　　“知道。”
　　宋初语道。

　　董浩然也在一旁插着兜，装酷道：“我也要。”
　　“行。”

　　昔日的好友比附中的同学更知道宋初语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分别。

　　夜晚的北城，夜色极美。
　　繁华，热闹。

　　送走张勤勤的功夫，宋初语一转身，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谢瑾初。
　　整整一个下午，他两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宋初语在跟其他人说话，谢瑾初也不插进来。

　　此刻，终于轮到了他。
　　他缓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牵起宋初语的手，强势宣布道：“接下来，就属于我们的二人时光了。”

　　宋初语属实是被他的这些阵仗搞得有些心跳加速。
　　她不由地想起刚才张勤勤走后在手机上给她发的消息。

　　【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
　　【这次还真多亏了谢家大少爷，他专门联系了我，让我明面上代替他组织这件事。】
　　【但其实基本上都是他在筹备，我就负责喊人。】

　　街边人来人往，谢瑾初站在路灯下的斑驳光影里，逆着光。
　　他嘴角擒着一丝笑意，明明生着一张薄情眼，此刻眼里却满是温柔地注视着她。

　　宋初语没好意思跟他对视，别开眼，望着地上的残雪和彼此交织的影子，低声道：“今天，谢谢你了。”
　　谢瑾初却得寸进尺，手指不由分说地插入宋初语的每根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在一起，弯腰凑过来，低声道：“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少年的声音像是含了蛊似的。
　　总是抓住了时机就想蛊惑她。

　　宋初语可不甘示弱，她忽地笑了，抬头看向谢瑾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反问道：“那你想我怎么感谢你？”
　　谢瑾初却只是牵起宋初语的手，往商场的方向走去，随后说：“那你陪我逛街吧。”

　　宋初语怎么都没想到谢瑾初的要求居然是这个。
　　尽管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谢瑾初走进了商场。

　　逛商场实在是一个人无聊两个异性就很暧昧的举动。
　　商场里人来人往，不少情侣和学生结队地在货架之间来回走动。

　　这是一个寻常情侣约会基本都会干的事情。
　　宋初语忍不住问他：“你来这儿干嘛？”

　　走在路上，男生背着包，女生走在前面边喝奶茶边逛街的情形并不少见。
　　谢瑾初却有样学样：“喝奶茶？”

　　宋初语这才回过味儿来，不由白他一眼：“我不用。”
　　“要进组了得控制体重你不知道啊。”

　　“哦对。”

　　精品店里有各式各样的小玩偶，发卡，钥匙扣这种小玩意，谢瑾初大抵是没见过，见其他女生都去，便也拉上宋初语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摆在外头的钥匙扣，上面挂着非常熟悉的早日暴富样式的钥匙扣。

　　谢瑾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走过去拿在手上，转头不经意间地问：“之前在这儿买的？”
　　宋初语毫无防备，随口道：“是啊，之前我和张勤勤还有董浩然在这里买的，三人一样一个。”

　　谢瑾初闻言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钥匙扣，转头拿起了旁边两个显然是一对儿的钥匙扣，随后转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她：“你能换一个吗？”
　　宋初语：“……”
　　“我能有两个。”她说。

　　最后，到底是拗不过谢瑾初买了下来，一人一个塞进了兜里。
　　这人也不知道上哪儿了解的恋爱步骤，今天就致力于买各种各样跟凑对的小物件，一个强硬地塞给了宋初语，一个留给自己。

　　大到杯子，小到钥匙扣。
　　要不是嫌弃这里质量不行，谢瑾初估计能买更多。

　　最后走出商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谢瑾初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等车，宋初语没好气地呛他：“你好歹是谢家大少爷，竟然也买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

　　谢瑾初倒是没所谓，笑道：“那以后买点儿好的。”
　　“杯子回头我就让刘助理给我去定制两个，摆在餐厅里你觉得怎么样？”

　　明晃晃的威胁。
　　宋初语都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她翻了个白眼，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路口处，一个红灯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开过来了。

　　夜风呼啸，宋初语站在路口，往外张望。
　　“李叔就要来了。”她刚想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被人往后一拽，猛地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气味。
　　少年的肩膀很硬，硌得生疼，借着树影的遮掩，男生将她拥入怀中，他似乎格外喜欢拥抱。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谢瑾初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回去之前，再让我抱一下。”
　　他说。

　　宋初语微微愣住。
　　谢瑾初用力地抱着她，脑袋埋在颈侧，任由思念在胸膛里流淌，好半晌才继续说着：“去了港城那边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报备。”

　　宋初语忍不住心中微动，她点点头道：“好。”
　　想到影片里的那些戏份，谢瑾初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忍住自己不去嘱咐这一部分的内容。
　　两个人于是又抱了一会儿。

　　在短暂的红灯时间里，一秒又一秒。

　　终于在最后的时间限制里，谢瑾初忽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项链来，伸手戴在了宋初语的脖颈。

　　“这是我们错过的第一个节日。”
　　谢瑾初说。

　　错过的前些日子刚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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