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过境

　　52

　　江城这几年发展迅速，老城区拆迁在即，新城区大刀阔斧地搞建设。那些拆迁的和民工挤在新城和老城交接的，汇聚了一大片棚户区。这地方没有监控，没有人管，与江城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郁磊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车子停在外围，一行人换了便装兵分两路。郁磊带队根据线人提供的地址去住所找人，副队长则带几人去面包车附近，以防污染证物。

　　晓星宸不能跟着，和郁磊指派的警察一起在外围等着。

　　晨光微露，天气有些阴沉，早起上班的人带着浓烈的困意，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捷达，不免对两个精神抖擞的青年人心生敬畏。

　　晓星宸看了眼时间，清冷的早晨却平添了几分烦躁。

　　“怎么样？还没有消息吗？”

　　小警察摇摇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小警察的手机响起来：“好，我现在带他过去。”

　　晓星宸跟着他进了棚户区，弯弯绕绕走了好几条巷子才到地方。外面被拉起了一圈警戒线，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警戒线外已经为了一群打着伞早起看热闹的人。

　　晓星宸穿过拥挤的人群，见到了郁磊。

　　“是找到星星了吗？”晓星宸问。

　　郁磊脸色有点凝重：“你做好心里准备。”

　　***

　　一接到消息，钟絮便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剧组的人通知她，陈晓星找到了，是道具组的一个叫王万春的和前几天闹事的那个吴丽一起把人抓走的。

　　陈晓星受伤严重，目前还在强求。吴丽和王万春已经被警方带走，剧组的人之所以之情，是因为警方申请了搜查令，到剧组带走了一些王万春的私人物品。

　　除此之外，警方一并搜查了徐俊逸的地方。现在整个片场被警方控制，没法开工，剧组的人联系不上徐俊逸和他的经纪人。只好先把事情告诉了钟絮。

　　车里，劣质香水混合着新鲜的水果味充斥着钟絮的鼻腔，她打了两个喷嚏，思绪回笼。

　　自从接完电话她便在分析目前的状况，要说王万春和吴丽被抓是因为绑架了陈晓星，那联系不上的徐俊逸他们又在哪里？

　　警方搜查徐俊逸，说明他们很有可能被警方控制，而控制的原因，钟絮觉得与陈晓星关系不大，反而可能是因为其他尚未调查清楚的事情。

　　她直觉，这件事不简单，或许能成为她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钟絮闭上眼睛，手下被一旁果篮上的木刺扎了一下，她倒抽一口凉气。

　　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邝穆打完电话，突然回身朝着房间的方向走过来。

　　钟絮甚至没时间反应，邝穆已经到了眼前。

　　“怎么起来了？什么时候起来的？”他语气温柔，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冷厉。

　　钟絮脑子一片空白，紧张地打了个哈欠，抱着他的腰撒娇道：“起来没看到你，听到客厅有声音出来看看。”

　　邝穆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地一团脑袋，目光里的冷意丝毫未退，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听到什么了？”

　　钟絮心里咯噔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听到什么呀？我没听到呀。”

　　邝穆没说话，只是捏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渐渐用力。直到钟絮疼地闷哼了一声：“邝生，你弄疼我了。”

　　他才回过神来，松开手，又摸摸她的头：“快去睡吧。”

　　钟絮躺到床上，本就清醒的神经，此刻更加清醒。

　　邝穆太反常了，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吗？

　　钟絮反复盘算、揣度，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大概就是这次的事情，真的让邝穆有了危机感。

　　而她恰好需要利用这次危机感。

　　钟絮望向手边的果篮，这是她临走之前，邝穆给她送过来的，并且让她一定要交到晓星宸的手上。

　　邝穆说：“这里面是一点心意，晓督查和他妹妹在江城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作为他们的朋友，略表心意是应该的。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开车的司机，这人是邝穆特意派给她的，说不定是派来监视她的眼睛，她得小心些行事。

　　医院洗手间隔间里，钟絮好不容易甩开司机，躲进洗手间，立刻将果篮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果篮里竟然干干净净。

　　就在她觉得自己多想了，准备把东西装回去的时候，突然摸到果篮边框处有一块圆形的凸起物，她没有拆开来看，但是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在港城，邝穆丝毫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他打几个电话便能了解到事情全貌。可这里是江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钟絮松了口气，邝穆这小动作，倒也是说明，他也迫切想了解现状。或许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电梯显示板上的楼层不停变幻，司机站在钟絮身后寸步不离。

　　电梯门一开，钟絮和晓星宸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后退半步。

　　钟絮先开口：“晓星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转ICU病房。”晓星宸上了电梯，“你这是？”

　　“我代表剧组看望晓星，她的医药费剧组也会全权负责。”钟絮注意到晓星宸手里的缴费单，扭头对司机嘱咐道，“你去帮晓先生交一下费用，用这张卡。”

　　说完，她塞给司机一张卡，又对着晓星宸使使眼色。晓星宸意愿里是想拒绝，可见钟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毫不客套地把手里缴费单递给司机。

　　两人目送司机下电梯，电梯门一关上，晓星宸刚张嘴，只感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掌，他低头只见钟絮咬着唇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紧接着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个“耳”字。

　　几乎只是一霎，晓星宸明白了她的意思：隔墙有耳，有人偷听。

　　钟絮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果篮，晓星宸了然，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嘴上说着：“你快开学了吧？”

　　钟絮应了一声，嘴里答着其他的话，眼睛看向晓星宸的手机。

　　晓星宸：[邝？]

　　钟絮点点头，接过手机打了一行字：[徐俊逸也被抓了？]

　　晓星宸默认，但涉及机密的事情却没有多透露一个字。

　　钟絮继续说：[之前徐俊逸的经纪人说过，他们和罗毅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过这事得快狠准，不能给他们反应时间。]

　　晓星宸看完这段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初衷是不想让钟絮卷在这些事情里，可现在的实际情况钟絮已经深入其中。

　　直到钟絮离开，晓星宸依旧思索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到江城这么久，一直配合调查罗毅名下几家公司，及时账目上有一些问题，可查来查去始终在外围转圈。或许徐俊逸那边能成为这件事的突破口，能让调查邝穆的事情变得更简单些。

　　他思考片刻，将这个消息同步给了远在港城的闫瑞。

　　“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一会儿会同步给我们这边的同事，重点排查项目投资和艺人账目。”闫瑞语气激动，似乎对这事终于有突破口又有了新的希望，“星宸，你放心大胆的干，出事我给你托底。”

　　“Yes，Madam。”

　　晓星宸话音刚落，抬眼瞧见郁磊带着两个人急急匆匆地走过来。

　　郁磊大嗓门：“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找了两个同事过来轮流看护患者，你跟我回局里休息一下。”

　　晓星宸隔着玻璃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陈晓星，心里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郁磊看出他的担忧，将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信封：“正式的借调函，兄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不过你妹妹的案子你是要避嫌的，徐的案子可以参与进来。你先跟我回局里，下午局里领导过来一起开会。”

　　晓星宸像是被打入了一针强心剂，直起腰，对他挥挥手：“走吧。”

　　“去哪儿？”

　　“回局里。”他朝着电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果篮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分给看守的兄弟，包装丢进垃圾桶。

　　***

　　邝穆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钟絮和晓星宸之间没有营养的对话，开始有些庆幸，转而又多了几分失落。

　　他有些期待在他俩的对话里听到什么，又害怕听到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邝穆关掉音频，起身走到门口。

　　只见钟絮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大束半人高的花，整个人都淹没在花海里，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开口：“邝生，快来帮帮我。”

　　邝穆接过她手里的花：“从哪儿买的，这么多，怎么不叫司机帮你送上来。”

　　钟絮边说边往房间里走：“路上看到，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买些装饰一下房间。”她说着哈了口气，“没开空调吗？好冷。”

　　邝穆放下花，将她揽进怀里：“江城太冷了，不如我们去个暖和的地方。”

　　“暖和的地方？”钟絮心思一转，他在江城确实不方便晓星宸他们行事，但是回港城无异于放虎归山。

　　钟絮转身主动捧住他的脸，一脸认真地问：“去哪儿？”

　　“东南，现在正是暖和的时候。”

　　听了这个答案，钟絮松了口气，哪里都好，只要不是江城，不是港城，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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