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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心意~
漫长的路就如流水不知何处可归一般,使人迷茫。车窗外不成景色的建筑物被揉成了一坨米白,熏染她失焦的双眸。只是一些铁皮的阻碍,外面冻结的空气阻绝在外,留下了沉重的温暖在车中。坐在后排的红留托着腮帮子,目光呆滞地映着车外所谓的风景,就如她的心一般空白虚无。前排的宁司、宁令有意无意地用倒后镜瞧着小姐的样子。
「小姐,如果不想回去,我们可以送你回学校。」宁司道。
「……」良久,红留才道:「不用,回去吧。愿赌服输,回到那个家去。」
「小姐,这次是个别事故,也许老爷他……」宁令说着说着,连话都说不下去,熟知自家老爷的他们知道老爷说出的话没有例外,更没有也许,只有是或不是, 对或不对,虽说今次小姐是为了救人,但,她是宁彩琉的身份确实是暴露了,这个已成事实的现实,根本没有商讨的余地。
「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她问。
「是的,待进一步调查,应该会帮他们复工。」宁司回道。
「……静琉和学生呢」她问。
「宋小姐在柳少爷的陪同下到医院做一下检查,其它学生都散去。您安全的消息亦已向学校以及学生会传达。」宁司道。
「……那……」她欲言的双唇最终抿出了条线。
「李屏少爷, 」宁司冷不防提出此名,好不容易招来小姐的青睐, 「在得知小姐安然无恙后,乘了飞机回德国。」平实的声音字字堕入她的心井,一直没有回音,她阖眼以沉默回应他。
一如既往盛大的阵型,下人在门口排成两行迎接久别的小姐, 而走廊的尽头有他们安心的微笑。母亲殷切地抱着女儿,急问她身体的状况。父亲伫立在一旁,静静凝望平安回来的女儿,那一抹淡笑看在红留眼底只能勾起阵阵寒流。
母亲最爱喋喋不休, 而父亲总是静穆地坐在她身侧,倾听她乱七八糟不成文的话。她的父母就是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爱的夫妇, 比起母亲,或许红留,不,宁彩琉更像父亲,只说有需要的话,所以当母亲走开,留下的父女之间仅存轻细的呼吸声。
许久,身为父亲的宁坤终于主动开口问道:「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玩弄着手指,宁彩琉只吐出了二字:「还好。」
这便是他们父女间的交流,一颗悬挂空中高高在上的心,一颗瑟缩在地下的心,中间的空白的是他们不曾交织的岁月。
月色朦胧的夜,透过窗,她看到园林里颤抖的树木,就如她的心一样,明明在自己的家里,可是不安、不自在的感觉比被绑架到地盘时更浓烈。圣诞的那个夜晚,她到底是如何在这个家渡过漫长的夜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耳边绵绵细语疑幻疑真,迷惑了她的心,勾起了她的回忆。那一个夜,他就躺在她的床上, 把她压在床上,含着醉人的酒味在她耳畔情意浓浓地说──求也好……命令也好……暂时,此刻……不要离开我……
那一晚,摔在雪地上的他们是悬崖边的小石头,明知会粉身碎骨,他的手依旧不放,直到他们从日本回来,他所做的就如所说的──你要留在我的身边,就算你想赖帐,就算惹你讨厌,我都不会放手,绝不!
他说过很多让人心动的话,有对宁彩琉说的,也有对红留说的。假如说她没心动过,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话罢了。只是碍于身份,她封闭了自己的心,捂住自己的耳朵,合上了眼睛,装作什么都感受不了,听不见,看不到。然而,如同掩耳盗铃的故事,她骗不了他人, 比方静琉,也瞒不了自己心。
「这样回去了。」仰望同一个天空,她嘴里含住了这句话,不是说绝不放手吗你的宗旨不是贯彻始终吗怎么现在半途而费呢手贴在玻璃上,刺痛皮肤的冰冷冻结了触觉,她居然后悔了。她后悔了。
泪水滚烫了她的眼眶,用微温的温度滑过脸颊,然后散落在地毯,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声的风迎来了宁静的早上,她依恋地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不愿起来,这是她从上学以来第一个能赖床的早上。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夺取她一瞬的视力, 而接下来看到的惊醒了她惺忪的眼睛。
「宁司!」她一叫,宁司便推门而进。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问。
「今天一早,老爷和夫人到医院接宋小姐出院,她会暂时住在西院。」
宁彩琉眉宇间皱成一团,事情的原由怕是翻开十万个为什么也找不出答案。在她没有暴露身份前,让静琉住在这里她可以理解,可是「游戏」已经完结,父亲还要利用静琉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静琉带回来划出的步伐越来越快,闯进她并不熟悉的西院,这和她一直住的院子走起来也要半个小时。正愁人都跑哪儿去,就看到正面踱步来的父亲。彼此对看,均停下脚步。
「你们先退下,回公司再说。」宁坤挥挥手遣退下属,凝望来势汹涌的女儿,淡笑不言,等着她打开话匣子。
「……你,你想把静琉怎么样我跟你的赌局已经完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难她」宁彩琉瞪着父亲,冲敬畏的他大小声,次数至今生屈指可数。
宁坤歪头,原来女儿是这样想他的,可是这份无奈在笑容的掩饰下收藏得完美无瑕,只道:「我没想把她怎么样。」说罢,他迈步越过女儿,让误会如同以往的误会一样搁置在两人之间,迭起高高的墙。
宁彩琉转身望向父亲宽阔的背影, 便是在阳光的映衬下,他的背影有些失落有些忧伤。父亲的背是这样的吗就最后一句,她大声朝父亲问道:「对你而言,我和静琉算什么」
错觉吗她看到那直挻坚实的背微微脆弱地颤抖, 顿住脚步,他并没有回头,随风般轻的语句吹进了她的耳窝,直令全身激起了失去多年的温暖。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乱逛了一趟,在自己家也迷路使宁彩琉有点佩服自己还有这栋建筑物。选择放弃的她坐在院子的椅子,学习李屏百无聊赖地望天打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他, 都爱仰望常存的天空。他说他变了,他的心变了,其实没变,因为由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她一个人。变得更多的是她自身才对, 变得连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他也无法察觉。
侧头,她忍不住因吃惊而心脏收缩。
「刚刚想去找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红留,不。是宁彩琉小姐。」宋静琉坐在宁彩琉的身侧,道:「本来应该跟你说声谢谢,但是却有点说不出口的感觉,所以只能跟你道歉──对不起。」
宁彩琉能明了为何她道不出「谢谢」,在静琉被无辜哄上台,甚至被捉的时候,她并没有说出她并非「宁彩琉」的事实,因为他在场,尽管在危急之时,她还想要守着这个秘密,因为她不想在那个时候完全失去他。
风一把撩拨她们的长发和裙襬, 拂起了枝头嫩芽的清脆香。春天将至, 本应是新的开始,新的希望,可是这两位妙龄就在昨天丧失了美好的幻境,掉失了希望的初芽。
「对不起,让你的身份败露了。」宋静琉颔首真诚地道。
「也不关你的事,意外谁也说不准, 而且非要道歉,我也得跟你说对不起,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才会弄出这么一出闹剧。」宁彩琉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现在回想,那时候跟父亲的赌局根本与孩子撒野没两样, 「而且,没这场游戏,你也不会……喜欢上他。」
「怕是吧。怎么想他也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宋静琉莞尔一笑,美丽的弧线挂在她粉色的唇上呈现, 「可是,我从不后悔遇上他,喜欢他。」她的话犹如香甜的蜜饯甜进人的心肺。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宁彩琉,静琉问:「你呢后悔吗」
低垂的目光注视泥土上刚萌芽的郁金香,宁彩琉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静琉亦随她的视线望去,幽幽而怜惜地说:「不知道他后不后悔认识了我。」宁彩琉猛地抬眼看向静琉,未启齿的话被静琉打断,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对他说才对。
「听说他回德国了,怕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吧。」寂寥的不止是静琉的笑,还有宁彩琉和红留的笑颜,她们都知道,这场游戏完结的时候,不管输家赢家是哪方,李屏注定是受伤的那个。
「红留……」静琉握住宁彩琉的手,微蹙的眉传达无尽的忧虑,劝道:「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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