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48
疏离很开心。
过去的一个月证明,他与谷离非很合拍。从堂上,到床上。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谷离非的小姐脾气还是蛮大,性子又比较刚烈。不过她有逐步改善的主观能动性,而且疏离的爱情风格和郁桓完全不同。谷离非和郁桓是金刚石划刚玉,摩氏硬度10对付摩氏硬度9,最后鲜血淋漓两败俱伤;而疏离使的是化骨绵掌,看似轻飘飘,却把谷离非吃得死死的。
而他的工作也很顺利,对申钢的审计接近尾声,基本上没有出现特大问题。挪用保证金、账外拆借、挪用公款等常见问题涉及的金额不大,在可控范围内。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邪劲的8亩地连铸车间,百查之下也没有破绽,只得不了了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特派办预计编发审计要情1篇,要目2篇,随后该队将在六月初收工,撤退,届时他就得乖乖回广州去。
虽然马上就要与谷离非分隔两地,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
当初也是为了自我磨砺才选择了特派办这个岗位,如今和父亲约定的三年工作期限已满,相信回调到上海也是指日可待。慢的话,要参加明年的公务员招募考试;快的话,说不定年底就能内调。他已经打算好了,回广州之前,把非非正式介绍给家里人。那么,应该选什么场合比较合适呢?爸妈一定会喜欢非非的,她又漂亮,又优秀,只是性子烈了点,没关系,生了孩子后会变温柔,会懂得疼人吧?以后慢慢磨合了。
疏离想得喜滋滋,这是一个成熟男人,对家庭应有的担当,和筹划。
奈何命运是一双翻云覆雨手,从来由不得小蚂蚁来做主。
这天是清明节,按照惯例,疏离的舅舅陈涵泽会过来和母亲吃“寒食”,然后一同去宋庆龄陵园扫墓。外公外婆过世得早,没能享到儿孙福。他们老人家若是能看到这一双儿女如今这般出息,一定能欣慰地含笑九泉,说为国家培养了栋梁之才。
清晨疏离起床后,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劲。爸爸面对着花园在读报,半天不动,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读古文观止。走进一看,连报纸都放倒了。
书房里传来隐隐的争吵声。疏离有心想偷听,不过父亲大人当前,他没好意思。
疏婴叠好报纸,叹口气,对疏离说,“去敲门把他们叫出来,都吵一个早晨了也没个结果。一家人,还是坐下来商量对策吧。”
疏离渐渐靠近书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母亲用这样气急败坏的尖锐声音数落人。
母亲出生上海的旧式大宅,穿旗袍端庄淑雅,从来都是温婉细致,大家闺秀做派。印象中母亲上一次失态,还是小时候疏贝带着疏离,偷偷溜到弄堂里学那市井的九子游戏。结果玩抽陀子的时候,小孩子没经验,一鞭子抽在疏离脸上,差点破相。一个家庭里,总是疼儿子比疼女儿多,总是疼小的比疼大的多,总是疼吃亏的比没吃亏的多。疏离刚巧这三样都占全了,他记得素来端庄温婉的母亲,大着嗓子把阿姐呵斥了一顿,还打了屁股。
想起来真是很美好的幼时回忆,打弹子、滚圈子、踢毽子、盯核子、造房子、拉铃子、刮片子、掼结子、抽陀子 、套圈子、跳筋子……不知道谷离非小时候玩什么游戏,新疆的小朋友一定更好玩吧?疏离的笑意写在脸上——自己真是快完蛋了,任何景,任何物,任何事,都能想起她。
疏离静立在书房前,母亲的声音清晰传来。
“陈涵泽,我说你老糊涂了?你的土地按常规上说,只能贷28亿,是我!看你刚入主申钢,想有一番作为,也给下面的人一个下马威;再加上国家刚巧出台新政,打大型国企和优质资产的擦边球,我才顶着董事会的压力,贷给你38亿!
可是,你给我的回报是什么?
信贷部的小夏摸排情况,去了好几趟你们的三产公司,说那家申钢置业里呢,总经理穆林森整日整日地不见人,里面除了小猫两三只在睡觉,根本不像做正经事的公司!
陈涵泽!你既然不想好好运营这个项目,当初就不要和我打招呼贷这么多钱呐!你有压力,我有压力!我更要背风险的啊!你知道申钢置业现在这烂摊子,董事会上我要面对多少压力吗?项目最终没卖个好价钱,造成坏账,那是天命,大家都不能说什么;可是你们光吃饭不干活,整个公司连朝气都没有,这不就落人口实了吗?
陈涵泽,你我都一把年纪了!没几年眼看就要退了,晚节不保是大忌啊!你懂不懂?”
“二妹,你不要着急,你相信我。”陈涵泽不温不火的声音,像38摄氏度完美熨帖心灵。
这一对兄妹,其实长得很像。皮肤细腻,气质温婉,典型的江南人氏,疏离的长相,像他妈妈更多;当然性格上像疏婴更多。
“二妹,这件事情上,我放权给小穆做,的确放得有点过了。但是项目还是在正常运营的,不是表面上吊儿郎当,项目就肯定一塌糊涂的。贷款利息日,我不会延误一天;本金,我不会少给一分。二妹,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项目的回报,超过你的想象!”
“我不管!我要看你们自从购入地块后,整个公司的现金流量表,明天就给我送过来!神神秘秘的,搞什么东西!”
“这个,可否放缓一些时日?”陈涵泽打哈哈。
“我不是以贷款银行董事会成员的身份要求查账,我是以一个三十年经验的财务人员,帮我的大哥,提防一下,是否可以呢?”
“要是没问题呢,你还是二妹;要是看出问题呢,你就变成申城银行的人了……”
“陈涵泽!”陈涵深眼睛一瞪。
两个人说得箭拔弩张,疏离轻咳一声,指节敲扣木门。“妈,舅舅,爸让你们出来,一家人坐下来商量比较好。”
“不必了,”陈涵泽略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这件事情正在有效进行,没有出差池,唯一被人投诉的是申钢置业缺乏积极奋进的工作态度,这是我们的疏忽,我回去马上调整。”他快步走出房间,“二妹,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去宋庆龄陵园吧。妹夫,总之,我不会做让你们为难的事情,你相信我。”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疏婴说的。
疏婴没有回答,他站在客厅,身上已经换好衣服。黑色车子缓缓出门,反光镜上别一朵黄菊花。多年来的扫墓,一直如此。
陈涵泽问:“怎么?贝贝今年还是不来吗?”
“姐在西雅图,谈公务。”
“贝贝真的立誓,一辈子做女强人了?”他拍拍疏婴的肩膀,“老疏啊,如果当年早知道,贝贝说得出就做得到,你还会不会拆散这对小鸳鸯啊?”
疏婴冷笑一声,“做女强人,也好过当寡妇!”
疏离抱怨,“爸……”
一行四人,不再有话。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