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木叶河

　　猪圈的小猪跟个碎嘴婆子似的，日夜哼唧着要食吃，吵得我脑仁直跳。唉，嫌精料加少了，倒盆里你又不吃，自找的。此时，偏又记起了小张曾在我这儿的神吹：粪坑加盖，可照明弄饭，再不砍柴；牛吃的青草，撒点啥，便成了无需煮制的猪饲料。
　　集上竟然偶遇这大神了。
　　大概从小张那儿，得知我在屋后种了几窝南瓜，于是他极力向我推荐培育超级南瓜：三角形等距离挖坑，坑要又大又深，施足底肥。待苗长一米时嫁接。仨苗靠接都仅去茎皮。你想，三倍的肥力养分送至一根瓜苗上……
　　挖坑？……我心不在焉听着，有些头疼。依其素来不靠谱的属性，我担心被他带坑里，婉言相拒。哪想这反倒点燃了他更大的热情，眼睛亮得跟沼气灯似的，追着我念叨得比猪圈的蚊子还密，异常兴奋。
　　我拿 "忙得脚不沾地" 当挡箭牌，他却拍着胸脯打包票："这都不是事儿！" 想想也是，若那青草变饲料的法子有一丁点儿靠谱，我这每日为猪食发愁的人，岂有不试之理？
　　长久以来，我被自家小猪无休止的哼哼，折磨得几近崩溃。将信将疑，决定一试。
　　当晚就剁了一背篓青草，拌上他给的包粉末。两天后掀开盖子 —— 嚯！饲料热乎得像刚出锅的馒头，黄澄澄泛着油光。蘸了点我舔了舔，甜津津的还带着股米酒香。
　　往潲盆里一倒，那小猪跟八辈子没吃似的，一头扎进去吃得 "吧唧吧唧" 响，嘴边上糊满饲料还不松口。吃饱了往那一瘫，呼噜轰轰，活脱脱一醉汉。
　　——漫山遍野的青草都成了猪饲料，这哪是养猪，分明变相的草原放牧了。
　　不，不对，一个在世人前活得如小丑般的人物……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养猪再不难了。内心的惊喜难以言表。此前咋没看出，他本领这大呀。试想，推广开来，将产生多大的效益，多少人切实受惠。
　　如此一来，一切都简单了。猪嘛，能吃就能长。想必我那屡遭虐待的小猪，骨瘦毛长的模样将彻底改观。
　　可这高兴劲儿还没焐热乎，喂的第三天，饲料就开始出情况：先是冒泡，接着变酸，黑黒的跟掺了墨水的豆腐渣似的，臭气能把过路狗熏得翻跟头。
　　想着就凑合着用吧，哪想猪吃了食跟中了招似的，痛苦地躬着背，整天在圈里打转，拉稀，看得我直叹气。只好一桶桶往粪坑里倒。理想太丰满，现实却把我坑了四脚朝天。
　　一切又回到过去，我心情沉重。
　　但尝到过甜头哪肯轻易罢手？我托赶集的小张，捎去半瓶虎骨酒，并代为请教。嘿，他回来，一块塑料膜、一碗凉水，跟变戏法似的就解决了！还教我用老料当引子，搞连续发酵。操作简单得跟煮面条似的。
　　我也关心起九二0来。既然血案告破，他身上的瘀青，也该有个解释吧。
　　供销社主任的解释，却听得人直恍惚："群众路线嘛，阶级感情浓了难免手重。再说……掐人家土豆花，跟书记干架，厕所边挖坑……从头到脚，你正常吗，我问？求锤得锤怨谁呢。”厌恶难掩。
　　而今我见着他就跟见着财神似的，赶集必往他那儿钻。早前嫌他瞎折腾的沼气池，现在我瞅了拱盖瞅胶管，瞅了进料口瞅隔离板，像金疙瘩。
　　听说他最近在琢磨陈田土豆减产的事儿，还天天抱着收音机听英语，说是怕把外语撂荒了。
　　不过今天小张也带来个坏消息，之前遭我拒绝的“袁文教”又带话了，还在力挽我回心转意，并放话“别那么傲气，人都总有求人的时候”。我听出了其中的威胁。本就政审不过的劣类，再加这结仇样的盯对，我真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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