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

　　再次醒来时，罗茉睁大了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有光，但透过一层黑布，也变成了虚幻的光斑。
　　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用头套罩住了头。
　　刚刚轻微的动了一下，耳边就传来了韩当的声音。
　　“我的小宝贝，你醒了。”
　　罗茉尚未清醒，觉得浑身都很别扭，略一挣扎，立刻发觉原来是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了？
　　“这是哪？你在干什么？”
　　韩当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身体瞬间被揽到了他的身边。
　　“不要乱动，再睡一会，我带你回家。”
　　回家？回谁的家？
　　脑子终于完全清醒了，立起耳朵听了听，似乎是在车上。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罗茉微有些惊恐，忙从他怀中挣扎而出。
　　韩当再次揽住她的头，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当然是去我们的家。”
　　罗茉惊慌失措，他的家？难道是要带自己去他的老巢？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韩当轻轻抚摸着罗茉的头，安慰道：“等咱们到了，我一定好好带你看看，那地方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罗茉的身体微微颤抖，目不视物加深了这种恐慌感。
　　怎么办？
　　这里到底是哪里？
　　忽然，另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
　　“二爷，他们说大夫准备好了。”
　　罗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车上竟然还有人，怎么刚才静成那样。
　　韩当“嗯”了一声，低头又对自己道：“我让他们请了个大夫来，咱们到了立刻就给你把脸和腿处理好，一定不让你留下疤痕。”
　　罗茉忍气道：“韩当，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中国。”
　　此话一出，车内立刻静若无人。
　　韩当手上的抚摸动作停止了。
　　除了车子行驶的响动，那寂静，惹得人心发慌。
　　罗茉见他未回应自己，又道：“韩当，如果你还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请你放我走，我还要回去……”
　　话未说完，嘴忽然被他紧紧的捂住，罗茉的话都被按在了嘴里。
　　心里又惊又怒，只听韩当在她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我劝你千万不要继续再说下去，你的身份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了，我可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有人因为仇恨而向你报复。”
　　罗茉徒然瞪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嘴也被死死的捂住，连鼻子都被一并捏住，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韩当又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这儿的情况很复杂，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可你一定记着，第一，不要再提你要走，第二，把你的身份彻底忘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又轻轻的亲了亲自己的头，亲完后，轻轻的松开了手。
　　罗茉立刻大口的吸了两口气，这才慢慢平复过来。
　　忍下心头无尽的怒火，再也不开口。
　　事已至此，他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自己走了。
　　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寻找机会，也许还能有命回去……

　　又过了一阵子，罗茉估计大概是半个小时左右，脑袋上罩着的黑色头套终于被一把扯开。
　　眨了眨眼，立刻被眼前起伏不绝的绿色吸引。
　　车子在一条坎坷的土路上缓慢行驶。
　　由远及近，所有的山，全部被绿色的热带植物所笼罩，无穷无尽，无始无终，好像这山林便是这天地间的一切，永无止境。
　　“这里是不是很美？”
　　韩当轻轻拥着她，把头搁在罗茉的肩上。
　　“应该庆幸，我们以后能在这么美的地方共同生活。”
　　罗茉侧过头，韩当的眼中闪着一些亮晶晶的星星。
　　扭过身继续看向窗外，不再看他，低声问道：“这十几年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韩当的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轻笑一声道：“你终于想起要关注我的事情啦？”
　　罗茉抬眼看了看坐在前排的两个人，微微有些囧，低声道：“你先放开我，还有人在呢……”
　　韩当哈哈一笑，低头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道：“没事，他们都是我的人，不会不懂规矩。”
　　罗茉微微皱起眉头，确实，前边的两个年轻男孩就像又聋又哑。
　　忍不住好奇，再次开口问道：“我很好奇，也很难想象，你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这地方，景色太美，美的像原始森林，只适合野人，不适合你这样的公子哥。”
　　韩当把头枕在她的颈窝里，低声道：“我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以前住在另外的地方，有时候在山里，有时候在洞里，有时候也会在河边，直到三年前，这里才被我们拿下。”
　　罗茉轻蹙秀眉，拿下？罪犯之间的火拼吗？
　　他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吗？每天打打杀杀，做些伤天害理、害人害己的买卖？
　　忍不住侧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目放空，望着远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那表情，竟有些……有些像个孩子。
　　车子拐了个弯，一个颇具规模的山寨瞬间出现在眼前。
　　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个竹楼，山坳下面看不到，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竹楼。
　　罗茉不禁有些愕然，这么大的地方，少说能住二百来号人，韩家竟然在缅国有这么大的势力吗？
　　向左右两边望去，大门口建了两个简单的瞭望塔，上边还有挎着枪巡逻的守卫。
　　连在门口站立的人也都荷枪实弹，每个看起来都很精干的样子。
　　当年的坤沙能和缅国政府对抗，手下全盛时期也就3000多武装兵，自他倒台后，再也没有武装犯罪团伙能达到那个规模。
　　一般的犯罪团伙，手下有个几十人就敢聚啸山林了，韩当这的二百多人，绝对是当前比较大的规模了。
　　韩当在这，当了山大王？
　　这简直超乎罗茉的想象。
　　韩当拍了拍正在发呆的罗茉道：“走吧，大夫已经在等着了。”说罢，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伸出一只手，朝她微微一笑。
　　车刚停稳，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罗茉扫视了一圈，这些人都是犯罪份子吗？看穿着打扮，和普通山民也没什么区别。
　　正在打量，忽然听到韩当微微咳嗽了一声，忙扭过身，呆呆的看着他。
　　只见韩当正满眼期待的伸出手看着自己。
　　咬了咬牙，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递出自己的手，随着他的牵引，慢慢的走下了车。
　　车下的人见了韩当纷纷叫他“二爷”，并向自己投来了充满好奇的目光。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有点地位的老者立刻跟在韩当身旁，韩当头也不回，问道：“大夫吩咐好了吗？”
　　那老者忙点头道：“已经在您屋里等着了。”
　　韩当不再理会他，转头望向罗茉道：“腿怎么样，可以走吗？一会要上楼梯。”
　　不等她给答复，忽然一把搂过自己，拦腰抱起，大步向前走。
　　罗茉感觉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
　　明明之前还要你死我活，为何现在又好像一切如常？
　　就像两人那年从北海道滑雪回来的情景一样，几乎忘记了他刚刚被戳穿了一场持续十五年的谎言，也忘记了他是罪犯她是警察，更忘记了自己在不久之前还在用刀指着他的脖子要为宋奇报仇！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与任何人亲密接触过，所以一见到韩当，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这里的路都是土石路，韩当走的不是很稳，罗茉不得不用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忙低声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韩当低头冲她一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继续走着。

　　再次站到地面时，两人已经来到山寨里最高最大的竹楼二层。
　　屋子里有两个抱着枪的男人，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蒙着脸的人。
　　竹椅旁站着个妙龄女子，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骨骼纤细，面目白皙，头发挽成髻，旁边带了一簇鲜花，从打扮看来，应该是缅国当地的掸族少女。
　　那女子见两人进来，脸上表情微微一怔，但依然快步走上前，想要接过韩当刚刚解下来的枪械带。
　　韩当看也没看她，把那枪械带扔在了一旁的竹椅上。
　　那女子撅起秀气的嘴唇轻声唤道：“二爷……”
　　这声音听起来软糯动人，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罗茉心下瞬间明了，这女孩，跟韩当关系应该是不一般了。
　　想到这里，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韩当对上了罗茉的目光，忙转头皱眉对那女子道：“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那女子一脸委屈道：“二爷，我在这等你回来，听卜涛说你让人预备大夫，我以为是你受伤了，我好担心……”边说边不住的用眼角瞟罗茉，罗茉看着那双宛如流波春水般的俏眼，忍不住有些百感交集，物是人非，韩当有了其他女人，也算情理之中的常事。
　　那女孩忽然发现韩当脖子上有伤痕，忙“哎呦”一声上前，紧张的问道：“二爷，你还是受伤了！怎么弄得呀？”伸出纤纤玉手，便要摸他的脖子。
　　韩当一抬手把她拂开道：“让你出去，没听见？”
　　那女孩不急不恼，抬头看了一眼罗茉，低声问道：“二爷，她是谁呀？”
　　韩当似乎是真的恼怒了，脸色阴冷起来，皱眉对她大声道：“她是你二奶奶！让你滚，没听到？”
　　那女孩瞬间愣住，但见韩当表情不善，再不敢多言，忙忍泪迅速跑了出去。
　　韩当眨了眨眼，看了一眼罗茉，似乎微有些心虚，却并未解释什么，只转身对那两名男子道：“这是你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吗？”
　　其中一名男子道：“二爷，这是我和卜涛去因帕拉城找的，他是那最大的医院的大夫，我们俩直接把他绑来了。”
　　韩当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把扯掉那大夫的头套。
　　那大夫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地用缅语重复着一句话。
　　罗茉紧紧的皱起眉，他们竟然去绑架了一个大夫？
　　看这人的样子，明显是不愿意来这里的。
　　只听韩当叽里呱啦跟那大夫说了几句，表情阴狠异常，那大夫不断的跪地磕头，似乎是在求饶。
　　韩当一把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揪着他的领子，拎到罗茉眼前，指着罗茉的脸继续跟他用缅语交流。
　　那大夫泪流满面，双手合十，不住地点着头。
　　罗茉见状忙拉住韩当的手道：“大夫如果不愿意，你就不要逼他，我的伤不要命，治不治都无所谓。”
　　韩当扭头对她道：“茉儿，你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你去那边躺好，他答应马上给你做手术。”
　　罗茉看了一眼那大夫，只见他一脸求助之色。
　　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不让他治，还不知道这些人会把他怎样。
　　不再抵抗，回头望了一下，只见那边桌上已经铺好，自己一瘸一拐走了过去，踩着凳子，躺在了上面。
　　那大夫颤抖着走了过来，手已抖做一团，哆哆嗦嗦把罗茉的手脚做了简单的固定，拿出手术刀正要动手，却又转身对韩当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韩当听了他的话，瞬间恼怒异常，转过身，朝着那两个男子一人一个大嘴巴，那两名男子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韩当怒不可遏，猛地踹了其中一个人一脚，朝着另外那个大喊了两声缅语，那人忙跪爬着跑了出去。
　　罗茉被绑在桌上动弹不得，忙问道：“韩当，你又怎么了？”
　　韩当走了过来，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这两个废物，大夫的药箱没有带来，没有麻药，没法进行手术。”
　　罗茉皱着眉道：“没有麻药就没有麻药，我没事，你让大夫做完手术赶紧把他送走吧。”
　　韩当轻轻摸着她的脸道：“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受这样的苦，你放心，我有办法。”说罢，又轻轻的拍了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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