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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
解故将视线匆匆移开,无措地盯着那张消融了一半的纸看。这纸的款式瞧着有些熟悉,但因每个文字都莹莹泛着光,像一个又一个跳跃的光球,就让纸上的内容变得无从辨认了。解故面上看得仔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停在身侧,一瞥见何祏似有动作,便立即虚张声势地抓过那半张纸,让本闲着的双手瞬间没了空当。
变化就是在这一刻产生的。
解故触碰纸张的动作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围绕着那些文字的光芒渐渐散去,化作星点光屑融进字里行间的空隙中,那照亮了一整条长廊的光源从小小的文字光球变为了一张张悬浮着的纸,文字褪去光亮,显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解故只看了眼字迹就明白了......
怪不得会觉得眼熟,这走廊上飘着的,只怕全是他自己写的日记吧?啧,走马灯就算了,怎么还搞公开处刑啊?
解故又偷偷往身边瞥了眼。何祏先前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揣到了兜里,他笔直地站在那儿,与自己并肩而立。他似乎是在观察四周,转过头的时候,解故再次将视线收回。
耳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闷笑,短暂得让解故不禁怀疑那只是幻听。他捏了捏那半张日记,也跟着往左右都看了一看。
“这地儿看着也不阴间啊,感觉......有点像医院,何老板你觉得呢?”解故说着,就甩手将那半张纸塞到了何祏的怀里。
手腕很快被人握住,滚烫的温度似能顺着血管一路燃烧至心脏。那页荧光一动不动地亮在何祏的胸膛,幻化出无数个华灯璀璨的夜晚,亮热了解故的眼眶。
他曾在华灯初上时见过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桃花眼,那双眼很漂亮,世间尘泥侵染不了它,漂亮的眼睛会在一盏又一盏联排的路灯下认真看着他。还有那异国灯光记录下的一次又一次少年心动,可他亲手把美梦拖延,萤黄串灯似要将难得的蜜糖化为浮光掠影,却幸有长风将其绵延数年。但他们似乎总是快活不长,波茨坦是这样,重海亦如是。他不过在繁园住了半年,就因为他的不听话,雨水冰冷,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微凉的颈后倏地掠过一阵暖风,双肩很快被人环抱着裹进火热,夏末的风雨便这样在转瞬间被人强行驱散。下颌略有些刺痒,那人低垂着头,声音从耳廓炸响到解故的四肢百骸。
“解同学,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解故眨了眨眼,把头偏开:“抱都抱了,还说我小气?”
“嗯,你刚手都不让牵。”何祏用了点力,把解故又抱紧了点,“阿故,我老实交代可不是让你这么对我的。”
阿故......解故指尖颤了颤,方才还残留了些许的伤感顷刻间便给颤没了影。那只被握住的手仍夹在两人之间,手腕处似乎变得更烫了些。
“咳那什么,你你先松开,”解故攥着日记的手在狭窄的缝隙里艰难地晃了晃,他想起何祏的异能,忍不住啧啧称奇,“十里长唳,不愧是你啊superman,何老板这是想用小气的罪名把我就地正法?”
“好,学到了,我下次用。”
何祏含着笑,依言将解故的手松开。
解故揉了揉手腕,上下打量了下何祏。
算了,他又不是没看过这些,好不容易活一遭,虚个屁!
这么想着,解故便抬起胳膊,让那连道红痕都没有的手腕正好与何祏的鼻尖平行。
“看到了吗大力士,手被捏坏了,”解故勾起嘴角,“说吧,何老板,你要怎么赔?”问完,解故把手腕下移到何祏下巴尖的位置,期间在途径唇部水平线的时候,刻意停了停。
“嗯......身无分文,在下应赔几吻?”何祏直直看着解故,假意沉吟,认真讨教。
解故闻言笑得更开了,纸页的萤光将他的眸子打得异常晶亮。他忽而欣喜地想,他的何老板真的总能将他的暗示领悟得特别快。
心脏随着何祏低头的动作飞奔似的跑到了鼓膜的边上。解故看着那双愈来愈近的黑眸,在何祏即将贴上自己腕骨的瞬间将手错开寸许,迎着他的唇瓣,用自己取而代之。
解故再次被拉进了那团火热中,烈火将云中的积雨烘了个干净。半途有人嫌横亘在中间的手腕碍事,从脖颈滑到肩头,再从肩头滑到臂弯,而后捞起蜷成半团的掌心,将它一点点梳理,滑进指缝。
他于唇齿相交的火热中迷了心神,即使失了氧,也不肯放开分毫。
最后,还是何祏主动做的退让。
解故红着一张脸,把头偏了过去。
右手还被何祏十指相扣着,他只能用左手尴尬地搔搔眉心。
先前那半张日记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给松开的,它兀自漂浮在二人的身侧,就像是听话地随侍在旁的小童,只等两人完事再另行安排。解故对自己这番连页纸都不放过的脑补感到羞臊,他晃了晃晕乎的脑袋,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场幻觉。
与其说是这纸日记在等着他们安排,倒不如说是它在勾着他们去安排它;但解故也由着它勾引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试试会发生些什么。
他伸手就要去抓它,却被何祏给拦下。
解故挑眉看着何祏,笑得灿烂,比日记勾人。
“怎么,还要继续?”
何祏看了眼解故有些红肿的双唇:“你要明知故犯?”
“嗯?”解故假装不懂,嬉笑着看着何祏的眼睛,霍地凑到何祏跟前:“你是说这个......”他轻啄了下何祏的嘴角,“还是说......这个勾人的小妖精?”他又将距离拉开,虽然手腕被何祏拽着动不了,但还是努力伸长食指,成功地轻点上了那半纸日记。
解故好笑地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何祏:“何老板,别怂啊,万一这就是开门的钥匙呢?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地就一直在这儿看萤火虫吧?”他又戳了戳那页纸,“反正我已经碰到了,就让我抓抓呗?”
“......”
何祏叹了口气:“一起吧。”
“?”
“不然你问问它,为什么要一口气勾引两个人。”
说完,何祏就握着解故的手,和他一起抓上了日记。
解故大概是真的点了些技能在预言上的,就在二人一齐触碰上那纸日记的刹那,一道浅蓝色的光束如烟雾般从纸页中散出,蓝光盛绽,甚至有一瞬盖过了日记原本的萤光。
“好了何老板,放下吧,我不会自己闭眼啊。”解故将眼上遮挡的手拉下,闲闲调侃了何祏一句。
如烟如雾的蓝光在最初的大放后慢慢平缓下来,与萤光交相辉映。长廊两侧原本空无一物的白墙也随着蓝光的冷却,凭空出现了无数扇紧闭的木门。
解故就近走到左边的那扇门边:“不行,锁死的,你那边呢?”
“一样。”
二人再次回到那半纸日记边,蓝光仍在不断地弱化。解故又抓着何祏的手放到纸上试了试,但这次什么变化也没有。
解故拍拍何祏的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等着吧,咱们可能只是个开机密码。”
话落,那光雾便淡到几不可见了,只余了浅浅一层落在纸页的最下方,混着参差不齐的边缘凝结成滴,颇有种负隅顽抗的意思。
解故饶有兴味地瞧着那滴雾蓝,它已有了冲破束缚的趋势,不过数秒后便不负所望地得到了解放。
那小小的一滴就那样变成了一道任何人都无可忽视的光束,它目的性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延伸而去,有细碎的萤光零散地分布在那道光束的周围,像是过往枷锁的残留,又像是自由的嘉奖。
“走吧,去看看?”
二人循着光影而去,停在其中一扇门前。
这扇门和别的没什么两样,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区别,门把手也是一样锁死,怎么都旋转不开。若不是看见这块木板在那蓝光的照耀下渐渐消失,解故甚至要怀疑那光束是在戏耍他。
“何老板,你看那里面的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门虽然消失了,但两人却并无喜悦,只因这并不是什么通往外界的屏障,而只是一扇锁着一个房间的普通的门。
房间不大,靠墙的位置有一张正对着他们的书桌,一个留着过肩短发的男人正伏在上面。屋内和走廊上一样也悬浮着不少纸张,却不是解故的日记,而是一张又一张的纸币。
“啧,我本来还有个人选可以猜猜的,但这满屋子的钱......不会吧?”
那些钱也和走廊上的日记一样泛着荧光,它们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地往男人靠去。每消融一张,墙壁上便显现一段录像。
屋内突然响起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哥哥,十三层地狱是什么,地狱不是叫十八层地狱的吗?”
“什么?”清冽的少年声笑着回问。
“嗯就是......妈妈说我太笨了,只会画画,还拿不到第一名,妈妈说我没出息,以后养不了他们,会被拉到十三层地狱里面去,可是十三层地狱是什么?哥哥,是不是妈妈说错了吓唬我的?哥哥,我不想去地狱,我害怕,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哥哥,如果下次比赛我拿第一了,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吓我了?哥哥,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
“何老板,我感觉,这个声音也有点熟啊......”
解故想进屋看录像,顺便确认下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可是他才迈了一步,就被一层透明的薄膜给阻隔了。
这层薄膜立在木门的位置,无论二人怎么接触,都不肯彻底放开权限让他俩进去。
“行吧,还真只是给看看。”解故率先放弃。
“这道光......似乎并不是单向输入。”何祏指着连接在薄膜上的光说道。
解故也跟着看了看。确实,这道光就像根双向的导管,输出至房间内的淡蓝烟雾负责将木门透明化,而环绕在蓝光周围的细碎荧光——解故一直以为它们只是日记的残留物,但实际上,它们肩负的是掩护那些从屋内倒灌而出的同类的“重任”。
那些导出的荧光碎屑是在光束的内部逆流而上的,它们好巧不巧地与外部的细碎荧光相错而过,成功混淆视线。
“你说,它这是故意的呢,还是单纯巧合?”
解故拍拍手,半靠在门边,懒懒问道。
若说是故意为之不想被人看出吧,它偏偏不难发现,甚至是只要多打两眼就能分辨的程度。况且他们两人对这里根本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它也根本没必要遮掩。可若说是巧合......反正解故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眼拙。
“嗯,应该是故意的吧。”何祏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接着转过视线继续看向屋内。
此时又有一张纸币于桌前消融,对应的录像刚好轮放到了那男人身后的那面墙上,这个位置,何祏和解故不费力便能看个清楚。
那是解故第一次带何祏见裘家两兄弟,解故还记得那次裘濡追问了他们来年2月有没有时间,可解故笑得一脸神秘,坚定地婉拒了裘濡的邀约。因为他早就跟何祏约好了2月下旬的行程,还叫上了魏必和明朝。他们要四人一起去旅行,甚至连年假的空档都已经早早安排妥当。
但最后,他们谁也没去成......
解故是被额间的一股温热给唤回神的,何祏用指腹轻柔地点在他的眉心,将失落化开。
“好了,2月挺多的,每年都有。”何祏边说边收回手。
“嘁,谁跟你说什么2月了。”解故嘟囔了一句。
正巧余光又瞥见了一个眼熟的东西,解故登时就高兴了起来。只见他兴高采烈地指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了这边的日记,十分“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啧,何老板,警惕性不行啊,被小妖精悄摸跟踪了都没发现。”
“嗯,那你发现这木头要回来了吗?”解故被何祏牵着臂弯,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薄膜似在随着屋内回忆的结束而慢慢实体化,褐色逐渐加深,渐渐恢复成木门最开始的模样,而因为那一纸“小妖精”的靠近,蓝色光雾内倒流的萤光也随之被挤压,“导管”于木门完全恢复的刹那轰然炸开,将所有萤光连同那半页日记一起,消融进二人体内。
“......所以,它就是想给我们看一下关联的记忆,然后扭一扭泡一泡,让我们更好消化?”解故无语。
“因为我们醒了,”何祏看了眼身后的木门,“不然就像裘濡,排着队进食。”
排队进食么?解故看着那些悬浮在半空的日记,磨了磨牙。
若是因为他们苏醒所以停滞不动......
解故往前迈了一步。
果然,这些纸张虽不再自主移动,却会随着解故的靠近开始自动消融。
解故迫不及待地看向何祏,想跟他分享这个发现。
但何祏仍站在那扇门前没动,他好看的桃花眼低垂着,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说起来,老线就是在那天走丢的,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哎,何老板,你说如果这是阴间,那我们能见着老线吗?”
“......”何祏抬眸看他,黑眸再次生辉,“它应该比我们能活。”
解故笑了笑:“说得也是。”
他转过身,他知道那双黑眸的主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身边全是正在消融的日记,他就像是被漫天的荧光包容在了最中心。他随手拿起一张,其它日记的消融仍在继续,却只有他手中的那张在相触的瞬间停止。
他看着手里完好的纸张:“呦,还有这种规律呢,挺人性化的。”
解故笑着将有字的那面翻转过来,而后影像投射,他见到了他们的命运之书中,最残酷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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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我真的超听话der~
解老板:别烦,今日诸事不顺,谁都在拦我。
老线:喵,瞄喵喵喵喵!
大家看文愉快呀,天天开心,比心比心~
又修了修......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