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受101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忙碌又充实的工作后，李石终于能看到12月的尾巴。这种感觉就像你沿着高高的坡向下走，经过一番跋涉后，终于能看到那清凉的、闪着细碎晶莹光亮的大海。他清理着堆满文件的桌面，将已经失效的文档一个个拖到回收站内，微笑着和同事们说着再见。

　　“李石，你今晚去参加跨年晚会吗？”等电梯时，李石遇到了一个不算熟识的同事，两人聊了聊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在即将分别的时候又被叫住。

　　“不去，这两天可能要回老家，车程还挺远的。”李石淡淡地回答，夹杂了一点合理的遗憾。

　　“这样啊，那提前祝新年快乐了，这几天玩得开心哈。”

　　“谢谢。”

　　12月已经很冷很冷了，各式各样的棉服在公交车间摩擦着，松软的面包服被压成吐司，在今年最后一天的下班高峰期，李石在坐了一站后选择走路回家。

　　车门“咔”地一声打开，在这寒冷的温度里，李石只能瞧着他呼出的白雾一点点凝结成团又迅速飘散，他打了个哈欠，随着人流慢慢走着。

　　假前的工作愈加繁杂，盛清逸在那次谈话后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他的态度倒是自然了很多，当然，李石能猜到对应的原因。他装出一副老实且荣幸的模样，实则仔细“扫描”着对方脸上的每个表情。

　　是件很有趣的事。

　　盛清逸并非针对，而是试探自己。在李石看来，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得到语耀的那点信息，和自己的那番话也只是用语耀来“搭桥”罢了。
　　盛澜在H市盘的根不深，竞争主场还是在沿海的F市等。事实上，在那不久后盛清逸便履行了与李石的约定，将项目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过来，作为中介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看李石自己能闯出多少。

　　【如果只会一味的跟随别人的步伐，那和相对静止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补足自己实践和能力上的差距，李石干脆换了个电脑，空闲时还会看一些设计与建模的课程，在房间里自行学习。也许是大公司的氛围感染了他，又或许是想给自己争一口气，那暗藏于内心的野心之火燃得越来越快，他抓住这个机会，忙碌得像一个陀螺。

　　这是他为数不多提前下班的时候，李石背着新买的电脑包，低头将钥匙插到门孔里，因为低头的缘故，他能看到额前的发丝。

　　李石自然地揪了揪，一边打开门，寻思着新年第一天还会不会有理发店营业，第一天剪头发是不是吉利的。

　　叶泉还没回家，李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准确来说是他们俩的房间，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的画面浅浅印在李石的瞳里，随着眼珠的转动轻灵地移动着，李石托着腮，将一张又一张照片拖到某个文件夹里。

　　那些曾经让他心碎不已的照片，现在看着反而没有任何感觉了。他的心宛若结了冰的湖面，甚至于还在嘲笑分手不久后和庄非羽争辩的自己。

　　有什么好解释的，和受到多大冤屈一样。对于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来同情。

　　李石一边点着鼠标，另一只手打开锁屏，往下翻着叶泉的联系名片，和往常一般发了个语音过去。

　　而另一边的叶泉看着红着眼睛瞪向自己的庄非羽，慢条斯理地将手搭在桌子上。咖啡很烫，叶泉用冰冷的指尖触碰着杯身，带着冷意又慢吞吞地开口：“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吗？”

　　在公司里，叶泉和庄非羽的实际接触并不多，对于叶泉来说，他曾羡慕、嫉妒、厌恶又不得不认可过庄非羽。现在的庄小少爷哪有了以前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面色苍白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郁的样子宛若一条败犬，叶泉的眼神轻轻地扫过压抑怒火的庄非羽，而对方似乎误解了什么，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咬着牙提问。

　　“你现在很得意吧？”

　　他在医院昏昏沉沉地醒来，因为疲惫和淋了大雨的缘故，庄非羽再次成了医院一员病患。让他难过的不是身体的痛苦，而是李石真正毫不留情的态度，他原以为李石会可怜自己，或者说能震惊自己站在雨中的行为，能稍微怜惜他。

　　那枚情侣对戒他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是被清洁工扫去，也可能被路过的人不怀好意地捡走。哥哥听闻自己住院的消息，甩下一句：“让他自己闹着吧，注意点别折腾死就行。”便离开，他那些所谓的朋友稀稀拉拉地来过几个，不外乎都是那些安慰的话。

　　【你为了他至于吗？赶紧再找一个呗。】

　　【他是什么身份，实在原谅不了你做朋友也行啊。】

　　这些话他听着厌烦，庄非羽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到晕倒前的记忆，他的心里百转千回，终于把准备回家的叶泉堵了个正着。在得知对方与李石的情侣关系后更是急红了眼，差点就要发疯掀桌子走人。

　　“什么？”叶泉明知故问。

　　“和李石在一起，才几个月，他就答应和你在一起，看来你计划很久了。”

　　叶泉这才正视起庄非羽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尾微微向上勾着，眼中则满是冷漠和警惕。明明是大冬天，他仍打着领带穿着正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精英味，举手投足间和庄非羽一对比，反而他更像是豪门少爷。

　　以为自己看穿了叶泉的心机，还没等庄非羽高兴两秒钟，就听到对方冷哼一声，接着继续说：“所以呢？他那么好，我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等分手后接触他，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关系。”

　　“就算不是恋人，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但——”

　　庄非羽从没听过叶泉说过这么多话，在他的印象里，作为秘书的叶泉一直是“卑躬屈膝”的下属，是木讷、无趣、一板一眼的，和这个冷漠且尖锐的青年截然不同。

　　“你只是他讨厌的人罢了。”

　　单纯的陈述而已，没有任何茶言茶语，叶泉认可了自己在得意的事实。

　　“呵，我就知道，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早就和好了！”

　　这又不是什么痴情形象，总有人却喜欢固化。分手了早点去找下一个才是真理，这样徒劳的纠缠不会还来“破镜重圆”，只有漫长且细密的痛楚罢了。

　　他当然可以得意，可以高兴，是庄非羽自己错失了李石，而李石也不是人人看低的人。如果给一点好处就能轻易爱上，那不是失恋后需要关心的缺爱人，只是浪子而已。

　　李石还不够爱自己，叶泉明白。

　　他能懂的道理，庄非羽自然也懂，他撑着桌子猛地站起来，负隅顽抗：“就三个月，你以为他有多喜欢你吗？我们可是有六年多......”

　　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的东西，庄非羽的眼里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后悔了，他真的很的很后悔了。后来仔细想想，李石就是觉得自己不够爱他才变成这样的把，只要自己多付出一点，多给一点爱意，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能复合？

　　庄非羽知道得太晚，而现在的他已不再有资格。

　　“所以，他还是和你分手了。”叶泉的视线像刀，一次次砍在庄非羽的身上。

　　“你现在和我讲这些有什么意义，撒泼吗。”叶泉歪了歪头，吐出的话语实在残忍。

　　“这只是事实，你不用总是提醒我！”

　　叶泉点点头，有种孺子可教的错觉感：“你知道就好。”

　　他用手拨弄着咖啡杯，无聊地将它转了个方向，“我先追求的他，当然不需要李石多喜欢我。”

　　庄非羽找到了个岔子，他嫉恨得发狂，恨不得搅乱两人的关系，“那你可真……”

　　真什么？卑微？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说呢，他自比高傲，自己觉得低劣的行为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机？分手后的追求，这不需要恶意地揣测。

　　他闭上了嘴。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叶泉愣了一下，接着在对方绝望的状态下点开了李石发过来的语音，并且故意打开免提。

　　“小叶，你什么回来？顺路带一下西街的卤菜吧，我不想出门了。”

　　李石的声音低沉而松懒，这是某人觉得陌生的语调。李石李石，他的名字并不和他的性格相配，对方也没义务做那些事。

　　叶泉没有表露过多的笑意，他看着庄非羽惨白的面色，“好，我等会儿就回。”

　　接着，他开始简短而快速地说出自己心底的话。

　　“我想，庄少爷应该不愿意做第三者。”

　　“不过，恋爱时期和他人亲密的人，估计也没有下限。”

　　“有时候我不懂。”

　　“你有什么底气来质问我...或者他。”

　　“因为这都是你的错。”

　　叶泉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拿着一边的袋子，结束了这场这次对话。庄非羽原以为的激烈争论、阴阳怪气都不曾出现，他所以为的竞争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叶泉没高看个人的暗恋，爱情可以慢慢培养，他会让李石更喜欢自己，他接受所有的现实。

　　谈恋爱不是交易，而是在磨合中的一种甜蜜的谦让，最后才是对等的爱恋。

　　“再见，庄先生。”

　　叶泉从庄非羽的身边走过，庄非羽只能闻到清雅的男士香水，对面的咖啡杯是满的，叶泉不屑于喝上一口。他恍惚地坐在原处，好似这场见面从未发生过。

　　许久之后，这个角落才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

　　绕到西街又花了不少时间，叶泉看着袋子里买的卤味和各种食材，最终将视线凝聚在底部的白酒上。他移开上头的包菜，又小心翼翼地盖上去，带着隐秘的心思打开了家门。

　　李石正对着他站在阳台上，正侧过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因为他们的住处较高，底下街道的灯光包围着他，让李石瘦削的侧脸更加迷人，他穿着两人各有一套的毛衣，整个人仿佛也也融在毛衣里，含在灯光中，朝他望过来时眼里含着悠悠的灰蓝色烟雾。

　　但他的笑容却是温柔又简单的。

　　“我看到你进小区门了，差点摔了一跤。”这带着调笑的话语。

　　叶泉的心扑通扑通，他捏紧了袋子，不由得感慨：今年的最后一天，只有他们两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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