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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两个人用完了晚膳,女皇道:“轮椅呢?朕想出去转转。”
蓝玉庭听见这话,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陛下,这次臣倒是弄来了一样好东西。”
女皇只是抬了抬眼角,似乎并不感兴趣。
蓝玉庭却不在乎,起身让人把东西抬进来。
女皇望着被两个小太监抬进来的轮椅,面无表情。
蓝玉庭微笑道:“陛下之前用的轮椅构造都很简单,也不耐用,臣特地命人找了京城最顶级的工匠,打造了这把轮椅。其中的轮轴等精巧部件皆由钢铁打造,椅身用了金丝柚木,硬度高,材质却轻。它前面加了小轮,可以由陛下自行驱动,转向如意,不像之前的轮椅,必须由其他人来推动。”
女皇看了那椅子好一会儿,忽然笑道:“这椅子,怕是能用好久吧。”
蓝玉庭道:“陛下之前的轮椅,不过是普通的椅子上加了两个轮子,用不到半年一年的就坏掉了,这把只怕用个七八年都不会有问题。”
女皇抬眼看着他,冷冷道:“那你是希望朕在这把椅子上坐个七八年,甚至更久?”
蓝玉庭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整个人僵在那里。
两个人相对无言,旁边伺候的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蓝玉庭方才强笑道:“既然陛下不喜欢,那臣这便将它弄走……”
“何必呢,”女皇淡淡道,“既然你费尽心思弄了来,那朕就试试看吧。”说着,她示意一旁的小桦将她抱起,放到了那把精雕细制的轮椅上。
蓝玉庭默然无言地站在一旁,女皇坐了上去,左右看看,然后双手握住大木轮外侧用于自行驱动的小木轮,用力一撑,大木轮转动,轮椅往前行了一段。
女皇“啧”了一声,道:“没有橡胶轮胎,就是费力。”
蓝玉庭想要开口问问“橡胶轮胎”是何物,却还是没有问,只是抿住唇。
女皇试了一会儿,道:“自己推太费力了,只怕别人来还轻松点儿。小桦,你来试试。”
小桦上前,推着女皇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女皇问道:“如何?”
小桦垂头道:“回陛下,推起来确实比之前用的椅子更轻松,转弯也更灵活。”
女皇轻声一笑,道:“这么说来真的是不错了。玉庭,辛苦你了。”
蓝玉庭垂眸,低声道:“能够为陛下分忧,臣万幸。”
女皇勾起唇角,脸上的笑容极其浅淡,像是嘲弄,又像是惆怅,她回头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和贵侍有话要说。”
众人窸窸窣窣地退下,女皇对蓝玉庭道:“推朕到正殿去。”
明仪殿中,各宫室的门槛早已拆除,不同宫室地面高低略有差异的,也已经垫平,便于女皇出入。她不喜欢被人抱来抱去,瘫痪之后,对步辇之类的东西更是深恶痛绝。两年前蓝玉庭派人采买了大量的石料,在宫中大兴土木,把主要的几处宫殿都进行了改造,加上了斜坡。只可惜,这些设施用上的很少,女皇除了偶尔去承天殿举行一下朝会,其余时间都待在明仪殿中不出来。
蓝玉庭将女皇推到了白天批改奏折时所在的正殿。
女皇让他将自己推到了御案旁边,从上面拿起一本奏折,淡淡道:“看看吧。”
蓝玉庭带着一丝疑惑打开奏折,片刻后,他睁大了眼,表情有些惊愕和慌张。
这是礼部尚书周宗南上的请求立蓝玉庭为皇夫的折子。礼部乃六部之首,而这位周尚书,恰好是蓝玉庭二堂兄蓝玉道的岳父。蓝及正那一房的子孙三代内不得参加科考,亦不得入朝为官,但这并不妨碍蓝玉道寻一门好亲事。
蓝玉庭愕然片刻后,跪到女皇脚边:“陛下,这份折子,臣并不知情!”
女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朕猜你也是不知情的。若非朕今日心血来潮想要看奏折,这份折子也到不了朕手中。”
蓝玉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道:“陛下……”
“这道奏折固然是他们自行其是,但是——你自己,又想不想做这个皇夫呢?”
听到女皇似是无所谓似的提问,蓝玉庭愣了一下,思虑片刻后,抬头看着女皇道:“陛下,臣不想说谎说自己不想做皇夫。但是臣知道,这个位置,得由陛下给,臣自己是不能求的……”
女皇看着他,淡笑道:“若是朕不给你呢?”
蓝玉庭抿唇道:“那是臣福分不够,自是不会再奢求。”
女皇笑了,目光闪闪,令他心头微跳。蓝玉庭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女皇的手。
女皇任凭他握住,继续道:“那……若是朕把这个位置给了别人呢?”
蓝玉庭手一僵,猛然抬头直视着女皇,血色从脸上褪去,下颌绷得紧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声音道:“一切皆由陛下圣裁。”
殿中寂静下来,很久之后,才听女皇低叹道:“起来吧。玉庭,朕最高兴的一点是,不管你在外面如何,在朕的面前,是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迹的。”
蓝玉庭站起身,听到女皇的这句话,垂下了眼睫。
女皇停顿片刻,之后又道:“保国公这一去,蓝家的势力,便有些掌控不住了,你毕竟是年轻了一点。”
蓝玉庭咬唇不语。爷爷去世的这一年,若不是自己全力应付,只怕就被蓝家的这些人给架空,成为傀儡了。
“陛下,保国公辞世,蓝家可以倚仗的就是臣了。但臣与保国公不同,富贵权位,皆来自于陛下,这些人的荣辱,自然也在陛下一念之间。”
女皇苦笑道:“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朕如今这个身体状况,能做得了什么?这几年,若不是你和保国公的着力经营,令蓝家逐渐势大,只怕朕早就被陆熹微这些老家伙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接着道:“现在的情势,也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朕的病,发作的时间是越来越抓不着规律了,若是哪天有个万一——”
“陛下!”
女皇的话被蓝玉庭的低喝打断,她正欲斥责他,人已是被对方紧紧抱住。
“陛下……”蓝玉庭的声音有些哽咽,“您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不会有事的。臣已经跟何岳商量过了,会再次张榜寻医。民间自有高人,一定能治好陛下的病的。”
女皇轻叹一声,没有答话。已经出过三次皇榜了,民间有点名气的医生都或主动或被动地进宫来瞧过,还是无法治愈自己的病。再出皇榜,亦是徒劳,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陛下,您还记得臣三年前说过的话么?”蓝玉庭柔声道,“臣知道,您现在连臣,也是无法完全相信了……但是臣还是那句话,臣的心,一直是向着陛下的。不管情势如何,臣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好陛下的!”说着,蓝玉庭放开了她。
女皇看着蓝玉庭,眼神复杂,良久之后,她微微点头。
夜渐深沉,拓跋皓身着甲胄,来到明仪殿前。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他,有些讶异,慌忙施礼道:“拓跋将军。”
拓跋皓笑道:“我有事求见陛下,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太监有些迟疑,时间已经很晚了,对方这样身着甲胄到皇帝的寝殿前求见,实在是不太合适,但拓跋皓深得皇上宠信,在朝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哪里是他一个小太监能得罪得起的?小太监愣了一下,就连忙跑了进去通报。
拓跋皓安静地在外面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明仪殿总管桉公公亲自迎出来道:“拓跋将军,请跟奴才来。”
跨进殿门,便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拓跋皓跟着小桉走进内殿,只见女皇正坐在桌边等着他。
她头上一样首饰也无,发髻也有些松散,身上套了一件大红色牡丹纹的氅衣,草草地在胸前拢住。拓跋皓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她多半已经准备就寝,为了召见他,才匆匆更衣梳妆。
这般慵懒梳妆,虽是脸带病色,形容枯瘦,也令拓跋皓不由得心中一荡。
他垂头,单膝跪下:“叩见陛下。”
女皇皱眉道:“这么晚了,找朕有什么事?”
拓跋皓直起腰,看了看女皇身边的人。
女皇不耐地“啧”了一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迟疑了一下,便退到殿外,只有小桦还在她身边站着,直到女皇瞪了他一眼,喝道:“还不快滚出去,杵在这里做什么?”他这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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