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抗拒的他

　　以前劝聂云池打理头发胡须的人不少。
　　长辈说这事儿，都是说教的口气。
　　晚辈说这事儿，都有几分嘲讽看好戏的意思。
　　封飘飘是随口就来，除了好奇心，倒也没别的意思了。成年人的生活方式，自己觉得舒服就好，只要不犯法，那就轮不到谁来管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轻松随意，才撬动了聂云池的心窍。
　　聂云池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感觉到轻松，不排斥，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懵懂感觉。
　　封飘飘想要谄媚一下的，但想想，又改了口。
　　“那，我说真话，你不会生气吧？”
　　“说。”
　　“如果聂先生你今晚好好洗个澡，换一身新西装，把头发梳理好，杂须剔掉，就完美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
　　封飘飘开始仔细端详聂云池，以她刷遍二次元男神神颜的眼光，居然瞧出男人的骨相相当不错。她看着看着就上手捋上男人的毛发了，他们圈在隔断里，旁的人不刻意也看不到。
　　聂云池感觉女孩的小手在自己面上，拂过，指间碰到额面时，温温凉凉的，还带着一种特别的香味儿，比起爱往他面前凑的那些女人的工业香精，完人不同。不讨厌，也不排斥。
　　封飘飘也不知道，让人碰触这个敏感点，也是她首开先河。
　　从聂云池八岁后，就再没人能碰他了。
　　但当小手触到他的下颌位置时，他突然浑身一震，一把拍掉了那只手。
　　封飘飘被吓了一跳，手指头还有点儿麻麻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全是不安惊惧。
　　聂云池瞬即后悔自己的反应，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十几年的孤独状态，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跨过他雷池半步，更别提碰他一下。
　　尤其是，身体这么私密的地方，这激起他长年的本能反应，直觉地恶心，才会动了手。
　　他没有这种情况的经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不会再吓到女孩。
　　可惜，在他做出解释前，封飘飘就跑了。
　　“啊，对不起，我冒昧了。那个，我去拿资料。”
　　为免尴尬，封飘飘觉得还是先离开一下，让大佬平静平静。她平时没事儿爱看书，心理学的东西也刷过，像这种看起来患有孤独症的人，好静，敏感，就得多点时间给他们消化刺激点。
　　其实伐，她就是怂。
　　大佬就是大佬，她怎么能轻易就上手呢？！又不是二次元里她的游戏男人，可以随意捏脸脸的。
　　她在资料室那边磨蹭了大概半个钟头，寻思着大佬的情绪应该已经平覆了，才往回赶。
　　刚进大门，就看到同屋的几个助理围在一起说小话儿。
　　“那个乞丐大佬真是太难伺候了，竟然搞了那么大圈儿隔板把自己围起来。搞特殊也自私了。”
　　“啧，那个人排面可真大啊，校方都要给他面子。”
　　“切，鬼知道他有什么排面儿，那不过是其他大佬们给他面子。瞧他那一身寒酸样儿，之前他走我身边过的时候，那味儿简直别提了……”
　　两男一女说得热闹，满口嘲讽，一脸嫌弃。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封飘飘心里就不爽，她很想冲上去理论一番，可是……对方都是学姐学长，排面都比她大，这样子去得罪人，略显幼稚。
　　好吧好吧，她就是内心一条龙，现实一条虫——怂呗！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腼着一张笑脸，“学姐，你记得把我们聂老师的饭卡还来啊！今天聂老师都是刷自己的信用卡带我吃饭的，吃了一回咱们餐厅的大盘鸡，我们还打包了回来。刚才他还让我去买了这些水果，来……”
　　她做势要拿出来两个递上去，但刚送到一半，手又缩了回来。
　　对方的手伸出来，没拿到东西，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就听封飘飘道，“哎，不行，聂老师说要买8个，我送给你们吃数儿就对不上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头我自己买给大家吃。呵呵呵~~~”
　　说着，她又叫了一声“还饭卡”，就跑掉了。
　　留在原地吐槽的三人，被这么虚晃了一枪，尴尬不矣，心头老大一阵不痛快。
　　封飘飘回到大会议厅里，就被一屋子“乌烟障气”给冲得差点儿想退出去。
　　大佬们都回来了，且一个个满面油光、眼神迷离，碳水食用过多而昏昏欲睡的样子，三两一堆，吞云吐雾，语声嘈嘈间，杯盅相叩，有股酒气弥漫开来。
　　她心头泛过一抹不适，当时又是秋季，倒也不算太难受。但随即她脑中一闪，直觉聂大佬不会喜欢这种环境。
　　走进隔间一看，果然！
　　聂云池正拧着眉心，额头筋都浮起来了，面颊泛白，跟满场的人都不一样。
　　最让人不爽的是，她之前搭好的隔被，有一片被人撞歪了，都没人出手扶一把，就那么歪在过道上，走过的人都只是拿脚支开，发出的声音也不大，但这种感觉就很糟糕了。
　　就是，你的领域被人轻易打破侵犯的感觉。
　　封飘飘气愤之前，更大的是一种惊讶。
　　她一直仰望的学术殿堂，觉得殿堂里的人都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个人素质这么差，都不知道尊重一下人呢？！
　　后来她进入社会，做销售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和圈子后发现。
　　不管什么圈子，永远都有鄙视链。某演员所说的，成功之后遇到的都是好人，那也只是“成功这层滤镜”的功效罢了，人心都是很复杂的，再“好”的人也有你看不到的阴暗。
　　看到聂云池的遭遇的情况，她心里特别不痛快，在接下来的两天论坛里，渐渐发现了更多的猫腻。
　　“各位，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们老师还在写讲演稿呢！”
　　她笑着递上几个水果，成功封住了老男人们的叭唧嘴。
　　接着把隔板固定好，并打印了大字套红，在隔板上帖了几条标语：
　　会议室大家用，请保持安静，谢谢！
　　随手垃圾请扔垃圾筒，谢谢。
　　共公环境，请勿抽烟！
　　她这一顿操作，自然招来不少眼光，但也没人真站出来反对。
　　谁让她够合情合理啊！
　　这天结束时，封飘飘送上水果，小心打问，“聂老师，这果子有点甜，你要不偿偿。明早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带你去吃我们学校很好吃的早餐，那个煎饺，油条，还有早茶饼，都好好吃。”
　　说到吃的，她就有点儿关不住了。
　　唉，没办法，她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
　　聂云池其实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蔫，小姑娘没主动找他说话，他以为她被他打生气了，不理他。这会儿终于正面对他笑了，他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放松。
　　想也没想，就，“好。”
　　“那，要不要留个电话，回头我们好联系？”
　　这可是封飘飘今天的一大目标：要到大佬电话，就有机会跟大佬要推荐机会啦！
　　“……”
　　聂云池顿住，满是胡髯儿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漆眸中闪过一抹懊恼之色，使得他浑身的气息都莫名沉凝了好几分。
　　封飘飘是不懂，但感觉到男人的低气压。
　　心里一个尴尬，纠结，忙摆手，“啊，那个，要是聂先生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明天七点在你们公寓门口等你，你看合适吗？”
　　“……抱歉。”
　　呜，又被拒绝了。
　　小小飘在内心一片飞泪，“哦，那，那你要觉得麻烦，我给你带到公议室这边来吧。你喜欢哪些，哦不，你不喜欢哪些？”
　　“我没有，手机号。”聂云池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气息终于放平。
　　“……”
　　封飘飘眨眨眼，婴儿肥的脸蛋白里透红，粉扑扑的，看在高出一个头的聂云池眼里，印象太深刻了。
　　他不可自抑地，心像是被那团“小粉红”撞了一下，柔柔软软，粉粉嫩嫩，香香甜甜。
　　封飘飘是真没想到，这位大佬的反应弧真够长的啊！
　　“没手机，有手表就成。”她试着伸出手，竖起掌。“那我就在你们公寓楼下等你啦！七点，不见不散。”
　　“好。”
　　聂云池看着举在半空的手，愣了足五秒，才试着抬起手。
　　封飘飘列嘴笑开，“啪”地一下撞上去，两掌合十，轻脆的响。
　　“聂老师，明天见！”
　　封飘飘摇摇小手，转身跑了出去，她斜挎着一个年代风的军绿色挎包，跑起来时，包包打着后屁股，一甩一甩的，还有铃声，像只快活的小动物。
　　聂云池站在原地，跨了一步，像是想追，可是他的生活里完全没有这样的“程序内容”，跨出一步只是本能，接下来要干什么，全是空白。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女孩的背影，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女孩身影消失在远远的路之尽头，才慢慢收回眼。
　　她叫，封飘飘。
　　封印的封，飘飘如云的飘。
　　从这一日起，一朵小云儿飘进他心里，被他打上了一道温柔的烙印，牢牢封印在心上。
　　……哇，聂老师，你好适合穿西装呀！太帅了。
　　……聂老师，你再长胖一点，应该会更帅，不会比他差。（姑娘指着品牌海报上的男模，有大一胸一肌，小腹肌，马甲线，电动臀）
　　后来，他还无意中听到她跟室友聊天。
　　“飘儿，要是让你选，你觉得哪个大佬更适合当老公啊？”
　　“唉，就做做白日梦的话，当然是选丁大佬啊！北方人身材多好，又高又帅，大长腿。还有听说北方男人都疼老婆。另外，听说他已经是家大型IT企业的CEO了，行业领军人物呢！
　　每次休息的时候，好多大佬都围着他说话，聚餐的时候，他们那桌最热闹，抢着一轮轮地跟他合影，留念，要名片，要□□。”
　　可惜，聂云池根本没有参加这聚会，会议一结束，就被一通电话催回去了。
　　都没来得及留封飘飘的联系方式，等他回过神时，姑娘早把他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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