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

　　【051】倒霉蛋，因嘴贱新人招惹众霸；幸运儿，靠项链石珠彰显灵法。

　　小石头见一群高矮胖瘦的厨子、厨娘都在忙着做午饭，厨房里头叮当五四、吆五喝六的，一片热火朝天的烟熏火燎，谁还有空搭理自己这个新来的？反正已经吃得饱饱的，乐得悠闲，他便很识趣地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看热闹，盘起双腿坐在长条凳上，独自吃起红红的小樱桃来。

　　这要是搁在从前，他只见过垃圾堆里半腐烂的樱桃，没想到这新鲜的樱桃果然酸酸甜甜，居然这么好吃！这回算逮着了，即便做不成什么书童也不亏，吃饱饭不说，还洗了个热水澡，完事儿了还有好看的果子吃，今儿个真是值了，过的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爽！哈哈哈——

　　小石头一抬眼，瞥见沿厨房南面的墙根摆着一遛大小形状不一的青瓷罐子，有的密封着，有的敞着口，看上去像是渡仙楼厨房里存放各种剩菜泔水的瓦罐，想来也是各个屋里吃剩的，回头要拿去喂猪的东西。

　　这等富贵人家，连存泔水都用这么养眼的家伙什儿，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些漂亮瓷罐儿们，那些猪儿们倒是挺有福气。诶，要不要害它们一回？也不知会不会硌掉猪的牙齿，哼哼——
　　小石头顿时顽皮心起，每吃完一颗樱桃，就会努起小嘴“噗”地一声将樱桃核儿喷出去，投进远处角落里几个敞口的青瓷罐中，居然有多半可以喷核入瓮，心下大喜，玩得不亦乐乎，煞是得意忘我，渐入化境。

　　他无聊中倒也能自寻开心，喷得十分起劲儿。正独自玩得高兴，门口出现了四五名大汉，瞬间遮挡了明晃晃的光线，几个人高声大气地叫嚣着鱼贯而入。他们动静很大，才刚一进屋，就边找条凳落座，边口里高声叫喊着：“要饿死老子吗？！快上菜，吃完午饭咱老爷要出门。总不能让吾们哥儿几个饿着肚子，干跑腿儿吧？”

　　“老于头死哪儿去啦？老爷吩咐过，咱们每天卖力气的，顿顿必须有油水，无肉不欢哈。要是再不上肉食，老子剁了你四只狗爪子和小鸡仔，一起涮着吃。哈哈哈哈——”
　　“不行不行，还是酱着最好吃，红彤彤的那叫一个香！看您这哈喇子流的。快着点儿嘿！”
　　“放你娘了个老臭屁，爷我就是喜欢清炖的，喝汤挺不错，再下一碗馄饨更加来劲儿。”
　　“去去去，少废特么话。都省省力气吧，连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尿臊嘴。老于，快些呀！越老越废物了，是吧？！”

　　老于头嘴上忙不迭地应着他们一伙人，手上却是不停地叮当嘁嚓，干脆麻利地掂炒翻推。早有打下手的帮厨跑过去添柴鼓风，一顿切菜配料，焯水沥干，添油加醋，递盘端碗的操作。
　　片刻之后，便将刚出锅的热菜一一捧上大木桌子来，还有用大木盆装的白米饭、黄馒头，和绿豆粥。几名大汉乐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地呼啦围上去，立马就甩开两腮大口吃喝起来。

　　小石头不由好奇，停下打量这五人。穿戴倒是齐整，衣服鞋帽都是一模一样家丁的款式，却不知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怎的摆这老大谱儿？比那不讲理的门子：任梧和任柳，还要凶。

　　“各位爷吃饱喝足才好伺候主家出门，还想加点什么尽管吩咐，老于这就为您几位做去。”这老于头炒完菜已是全身湿透，赶紧抹着满脸的汗水油渍，跑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几只恶狼。

　　厚厚的木桌上面，摆满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饭菜汤水，看那份量足够二十几个人的吃食。五人饭量惊天，不一会儿满桌大盘大碗的饭菜就吃干净十之八九。还有人在抹着一嘴的油花，高声叫嚷着，要添饭加菜呢。

　　“嗯？这小杂碎哪儿来的？看着眼生呀。”一个黑脸汉子端着一大碗白饭拌着酱爆鸡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斜斜盯着小石头儿问同伴们，快速蠕动的嘴上还挂着酱汁儿和米粒儿。
　　“谁知道？管他呢，麻利儿的赶紧填饱肚子，咱立马就得走。”一个岁数稍大的催促道，似乎是个头儿，边吃边催促旁边的几个年轻人。

　　“老于头儿，你这孙子明知道咱们哥几个平日里口味重，今儿这些破菜却是淡出个鸟来。还不赶紧着，把辣椒酱给咱端上来，老子都快吃完了。”那黑脸汉子摔了碗筷，扬声嚷嚷着。

　　“是喽！真对不住哥儿几个了。”老于头和帮厨立马捧了两只青瓷罐过来，赔笑解释道，“昨个大总管吩咐的：今后做菜不可太咸，说眼下秋燥火气重，里面的丫头们吃了都闹咳嗽，害主子们不得安生。所以打今儿起，特意做得清淡些。您几位先将就着，待过了秋燥的日子，定给你们做得口味再重些，多些油水贴秋膘。今儿个先将就着，加些辣椒酱，或是豆瓣酱吧？”

　　几个汉子一听是大管家的命令，虽然心里满腹牢骚，却也不便再罗唣，各自加了辣椒酱，继续埋头吃起来。

　　突然，那黑脸汉子“呸”地一声向地上吐了一口饭菜，捂住嘴叫喊道：“这倒霉辣椒酱，里面居然还有石头籽儿！塌抹的把老子槽牙都给硌碎了一块！我呸——”另一人也吐了饭菜，捂着腮帮子直诶呦。那个头目的一颗虎牙被硌掉，吐出一嘴的血沫子，里面掺杂着樱桃核儿。

　　小石头一见自己无意中闯了祸，吐吐舌头一缩脖儿，正想悄没声儿地开溜。却一眼瞥见，那黑脸汉子拍案怒起、破口大骂，一把揪住哆里哆嗦的老于头，挥拳就要开打，替槽牙出气。

　　“住手！”他着实很有些愧疚，便把心一横，伸手喊道：“几位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是我干的，根本不关老于头儿的事。”他连忙跑上来，拦在老于头身前，深鞠一躬道，“我叫小石头，今天刚来的。也不知道那是个装酱的罐子，以为只是装泔水的，所以没在意，就随便吐了几颗樱桃核进去。各位大叔对不住啦！小石头先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要打要罚，都随你们高兴。只是千万不要找错了，连累到无辜的人。”

　　几个汉子性情粗暴，早已气红了眼，岂容他人分说，将小石头像小鸡仔一样拎到院子里，七手八脚地好一顿臭揍。小石头只管抱着头，先保护住要害部位，弯腰弓背任他们发泄怒气。总之，他平时挨打挨骂挨暴揍早习惯了，知道如何自保，懂得量力而行，绝不做无谓的反抗。
　　他还在暗戳戳心想：这就是说书先生嘴里常提到的内什么——时时捂着，为俊姐！对吧？

　　为了缓解疼痛，他嘴里暗骂连连：你大爷你大婶儿，一堆三十天孵不出活物的臭鸡子儿！老子爆你个球啊！叫你们即便生出了儿子，也是瘸腿、聋子、疤瘌眼儿——

　　“大哥，这臭小子嘴里嘀嘀咕咕个啥玩意儿呢？什么鸡子儿啊活物的？真是烦死个人。”
　　“臭鸡子儿，就是指坏蛋呗。你小子，竟敢骂我们是‘坏蛋’，打死你个乌龟小王八蛋！”
　　“好啊！小兔崽子，明摆着知道错了还敢骂人？今儿爷爷打不死你就不是人！哥儿几个，一起上，狠狠打！”

　　此时，屋脊上蹲着两只看热闹的野猫，一只肥胖老迈的大橘猫，一只纯白清瘦的雪精灵。白猫眼睛有点潮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将头上方的几片树叶吹落，飘飘荡荡地飞向院子里，落在小石头的身上与头顶，随着声声的怒喝在拳脚之间弹跳。
　　那大橘猫嘿嘿笑了两声，卷起舌尖舔舔自己的胡须，也未拦阻，只是表情显得比较淡漠。

　　不错，他们俩正是福寿真人和千叶仙子，今天得了些空闲，巡视下界中碰巧看到这一出。千叶仙子毕竟心软，见不得自己的侍卫驭阳被恶人欺凌，执意施救，福寿真人也是无可奈何，少不得，一会儿又得替她收拾残局，改写这群人的寿运账簿了，谁让自己欠她的酒钱。

　　某一片潮湿的叶子落在小石头肩头，上面的露水滑下，顺着锁骨流到前心的黑色石珠上，被那颗小小的石头珠子迅速吸收进去，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一瞬间就变得濡润明亮起来。

　　小石头一开始还觉得挺疼，鼻子、嘴角都出了血，背上火辣辣的。有一股鲜血喷到胸前，引起一阵燥热，他咬牙忍着不出声，也没心情再跟他们耍贫嘴讨便宜了。

　　他双手交叉抱头，闭目默念道：苍天啊，大地啊，咱们青牛大仙啊，快保佑我小石头吧！让他们简单出出气就完了，千万不要打断了胳膊踢折了腿，要不，我在这里就又混不下去啦。
　　直到后来，许是身体适应了，或他们都打累了，反正渐渐不觉得他们出脚挥拳有多狠了。小石头只觉得周身木木的，似乎已经没了知觉。再往后，渐渐变得硬邦邦地，很是莫明奇妙。

　　要搁在先前，几个大块头的一顿痛扁，难保不要了他的小命儿。没想今儿个体内挺蹊跷，似乎突然有了些底气，招招重拳落处似乎有了对抗的力道，就像身体里慢慢生出一些内劲儿，帮自己抵挡那些拳脚，不但不觉太疼，到后来反倒有一点点被人揉捏按摩的，舒服推拿感觉。他曾经在药铺里当过一阵子学徒，每天都被师兄们唤去揉搓练手，虽然最初挺疼，却很舒服，后来竟然有些上瘾，当真是美妙至极。
　　因此，他常常自嘲：老子真是一副贱骨头，天生就是挨扁欠揍被欺负的命。

　　老于头儿着实看不过眼了，可惜在一旁干着急直跺脚，却没什么好办法。

　　小石头身上受着雨点般的拳脚，心里却在默默开小差儿：难道因为吃饱了就不怕痛打？不会，以前偷嘴吃也挨过揍，怎么没今天这么舒坦？哦，难不成是馒头姐姐的功法起了作用？再者，是自己的祷告果真应验啦？嗯，想来这些花招一定都挺管用，若今后再遇到暴cei时，老子就不怕了，还照今天这么办就是。

　　刚才他闭住呼吸的时候，自小腹处忽有一股热流迅速传遍全身，与姐姐那天给他调息时，周身的舒畅感觉非常相似。哈哈！没想到每天晚上睡觉时用那套功法调息入睡还真的管用，看来听姐姐的话果然没错。只要天天照那样子睡觉，今后我小石头真可能变成一块硬邦邦的，再也不怕被揍的大石头了。到那时，谁打得老子越狠，你们就越疼，那才真叫：活了个该呢！诶？诶呦妈呀！他们几个怎么忽然停手住脚了？接着招呼呀，老子还没被打够呢！

　　小石头正暗自得意呢，身上的“推拿按摩”突然间被中止，几个大男人揉着酸疼的手臂，以及脚踝啐骂道：“呸！臭小子，贼骨头还挺硬。等老子赶明儿有闲空了，再来好好拾掇你，滚——”

　　“你几个吃完没？快着点，老爷夫人都到前厅了。”大总管沈祥皱着眉一路小跑进院来，招手催促着几个汉子，“一群吃货废物，还不快去备马驾车，主子这就出门，还在磨叽个啥？”

　　那五个人这才擦着嘴角飞沫，抖抖满身的灰尘，匆匆赶去当差，心里却藏着老大的怨念，也不知是对谁的？

　　“孩子，还行吗？能起来不？”老于头见他们匆匆离去，冲过来扶起一身灰土的小石头，“你怎么样啊？伤得厉害不？咳！咱府里的下人们，你招惹谁，也别招惹他们这几个混小子，大家暗地里称呼他们几个是‘四大魔头’呢。今儿没把你打残废了，算你命大福大造化大呦。”

　　“谢了，老于！没事儿，我小石头人小命贱，轻易打不坏呢。”小石头一骨碌爬了起来，抹了把鼻血，掸掸一身的沙土，手指头穿过胸口的破洞嬉笑道：“和我原先的那件也差不多，只是可惜了这么干净的一身衣服。侯爷家的布料也忒不结实了，是糊弄咱们呢，对吧？嘿嘿！”

　　老于头：“既然没事就好。亏你还能笑出来，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以后说话可得留神了，在咱这府里，有些人是轻易招惹不起的——”

　　“小家伙，七爷回来啦。”杏儿风风火火奔进来，拉起小石头就要走，待定神仔细一看，大声惊呼道，“诶呀，要死了！你怎么才刚梳洗过就弄成这样啦？！难道，想要害死我不成？”

　　（精彩情节中，未完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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