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十万岁的炮灰呢？！

　　“你知道我跟那一位的区别吧？”无尘玉指轻捻，指尖星光缠绕，仅是挥动指头间那般间距，刹那便已拨动万千星辰，改写星幕。

　　那一位说的就是跟血鹭打得死去活来的……那位。

　　过不了那位，岩希可找不到这位，“自然分得清。”

　　“怪了，她怎么会容许你过来？”无尘扯出一抹轻笑，“你知道我没什么用处吧？”她慢悠悠撑起脸来，“什么忙都帮不上。”

　　无尘挥了挥手指，百无聊赖道：“打架的事，请找嫉恶如仇那位。”

　　“若她帮不了你，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无尘说得没错，打架的事她确实帮不上忙。但……架已经打完了，岩希开口道：“我只问一个问题。”

　　话音未落，无尘发出一声叹息，“甚是无趣。”

　　“我和你算的又有何区别？”她漫不经心地盯着岩希，更漫不经心地说：“你算到了岩深今天会死，我算到了岩深今天会死，你还想问什么？”

　　无尘看着岩希，就好像在说，此事你早该明白。

　　明白什么？岩希想问。

　　明白宿命难改？明白天道难违？明白血鹭又想问，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在意他们是怎么入魔的啊？

　　她在跨入魔眼前算了千遍万遍，却始终不明白。

　　岩深为何一定要死？

　　“我想问。”岩希轻声道：“岩深活下来以后。”

　　此话一出，天上的星幕瞬间凝滞，犹如一副挂画悬挂在头顶，两人对话的氛围直接下降到冰点。

　　直至无尘发出一声“哦？”，天上的星星才重新开始转动。

　　无尘问：“就为此事来？”

　　岩希答：“就为此事来。”

　　“这么说，你是必定助他逆天改命了？”她撑在脸上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虽说逆天改命之事与我无关，但……放任不管。”

　　无尘眯了眯眼睛，“麻烦倒挺大。”

　　她眼尾一扫，超尘脱俗的眸光便越过岩希落在另一位无尘身上，对方双眸紧闭，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可让她伤足了脑筋，“难怪那位会放你过来。”

　　她闭上眼睛，一位故人的背影浮现于眼前，“时也，命也。”她忍不住感慨，“怎么你也是那般模样。”

　　“不帮忙就少说废话。”岩希眸中亮起金光，指尖缠绕星光，道：“让路。”

　　“我找下一位。”

　　无尘睁眼，表情出现一瞬间与之不协调的冷漠，“不。”

　　可下一秒，无尘再次眉开眼笑，仿佛那一瞬间出现的异样只是精神恍惚的错觉。

　　“小事小事。”无尘边说边笑，好说话极了，一副‘这等小事何须劳烦下一位无尘’的模样，“我就够了。”

　　只见无尘眼眸亮起微光，脸颊金纹浮现，天上的星辰瞬间翻转，漆黑的夜幕挂上金轮，使得这方寸之地竟在霎那间亮如白昼。

　　一时间，那双金瞳竟映出三千世界的光与影。

　　待光芒寂灭，无尘牵下一颗星辰，星空擦出一道火花，手中坠下一道星光。她摊开手掌，掌心升起一道闪烁的星幕。

　　这星幕……岩希皱眉。

　　“两次？”

　　无尘掌心一收，将星幕掐灭在手中。

　　“必死无疑。”无尘顿了顿，“两次。”

　　岩希一怔。

　　“事已毕，请回。”无尘打了一个哈欠，像春困秋乏般，终于发现这件奇怪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无聊的结果，嘟嚷道：“下一位可不经找啊。”

　　无尘大手一挥，把星星扯回天幕，平静地说：“给他做最后一个好梦吧。”

　　*

　　梦？

　　岩深不做梦。

　　梦境再好，也是假的。现实再坏，也是真的。

　　难道做梦，李玉就不会死吗？难道做梦，石曦就能活吗？难道做梦，他的修为就能就此突破元婴，延长寿元？

　　难道做梦……事情就能以假乱真？

　　假的李玉不是解药，甚至，连真的石曦也不是解药。苦痛的现实就像一道充满苦味却无用的药丸，除了提醒岩深凡人太苦，凡事不能如愿，而修仙太难，突破难如登天。

　　岩深修炼时，旁人无不称之天才。筑基，金丹，元婴，他花了一百年，但从元婴到出窍，三百年无果。

　　宗门内不缺天才，亦不缺天才陨落之事。一路走来，岩深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天才，见惯了花开无果，有缘无分。

　　自己曾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也将成为别人口中陨落之事。

　　岩深停在这里，停了很久。

　　他望着石曦从宗门一路走来，一直说着莫要说笑几字。她说足了千遍，岩深也听足了千遍。

　　她早知他们说的是真话。

　　但事情若非亲眼所见，她便不认，仿若从岩深亲口得知便与旁人道听途说有什么不同。

　　石曦说了千遍，岩深听了千千遍，失了，这次该有不同，也该有个头了。

　　石曦重新站到岩深眼皮底下。

　　真的岩深和假的石曦对上视线。

　　她皱了皱眉头，又如记忆中那般严肃，连额头上的汗珠也别无二致，石曦认真看着岩深，更认真地与岩深说：“莫要说笑。”

　　她还是没有什么不同。

　　可再听此话，又听此话，遍遍听此话，这一次与上一次有什么不同，岩深说不出来。

　　但下一句他该答，凡人太苦，凡事不能如愿。他不想答了。

　　岩深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了，却也不想再听着自己说那千遍万遍的话。

　　莫要说笑吗？岩深眉眼一颤。

　　倒不知道什么算真，什么算假。

　　或许千遍就是岩深的极限，千年就是岩深跨不过去的槛。

　　他微垂眼睑，掩住眸中思绪。

　　再次抬眸，岩深平静地与石曦对视，“我若说，宗门弟子皆戏弄于你，你会信吗？”

　　“我若说你娘安好，身体坚朗，你会信吗？”

　　“我若说你天资聪颖，是修仙之材，日后必定位列仙班，你会信吗？”

　　“如此，你便信吗？”

　　*

　　血鹭的视线在魔眼与血湖游离。

　　魔眼连接岩深的心。血湖之下，正是岩深的心停滞之时。

　　但血鹭未曾见过别人的心，正修执著的东西千差万别，到了魔修这，不外乎一个活字，死到临头时，就没有正邪之分了。

　　毕竟慷慨赴死，少之又少。破而后立，唯有成魔。

　　血鹭属于后者。

　　岩深……倒不如说岩深能不能活下来，血鹭都不在乎。

　　他只想看看岩希怎么让岩深活下来而已。

　　血鹭忽而低眉，因为停滞的血湖终于出现了岩石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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