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除妖天才的我如今是条咸鱼

　　谢无名刚醒，只觉得肚子里半点油水也没有，饿得咕咕直叫唤，又头晕眼花，心里直叹气。
　　真的是好久没有遇上这种全身不能动弹又饿得要死要活的情况了。上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跌落悬崖全身骨折那一次。那次，他全身剧痛，痛到两眼发黑，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缓和一点，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点食物都找不到，那一次他是真的认真的思考过，自己会是骨折痛死还是饿死。
　　和上次相比，这次还好。
　　谢无名想着，又觉得高兴了一点。
　　这次，有人治疗伤口，还提供食物。事情再怎么坏，也坏不到低谷去了。想着，谢无名安安心心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会。
　　不知道又过了过久，铁门再次被打开。
　　来人走到谢无名身边，掀起谢无名的衣袖。
　　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流进体内，谢无名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正在自己手臂上打针，细小的针筒中，无色的液体已经被推到底端。
　　打完针后，来人又掀开谢无名的胸口的衣服，拿起消毒棉球在伤口周围擦了擦，接着在纱布上倒上一些药粉，用胶带贴在伤口上。
　　来人的动作硬邦邦的，牵扯伤口不时让谢无名倒吸一口冷气。等到伤口换完药，谢无名总算长舒一口气，“几年不见，你手上的力道倒是变大了。”他记得小时候受伤，也是这人给处理的，那个时候处理伤口，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谢无名有半点疼。
　　来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等处理完伤口，将一碗烂糊的食物推到谢无名的面前。
　　混合着红色的糊糊看起来稍显诡异，谢无名端起来，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几年不见，你的厨艺怎么退步的怎么厉害。”他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拌了一下，“这卖相看起来可真是太……”
　　来人一把从谢无名手里把碗抢过来，嘭的一声放到托盘上，转身就走。
　　“我想吃烤鸡。”谢无名在后面喊道。
　　来人顿了一下，从背影看起来似乎僵了一下。
　　谢无名又加了一句：“不要加辣。”
　　来人踏脚就走，不再理睬，把铁门关的哐哐直响。
　　谢无名躺在床上，摇头换脑地轻声自语：“烤鸡，最好是用果木烤制，皮烤得金黄酥脆，滋啦冒油，肉香混着果木香，啧啧。”肚子再次咕噜噜作响，谢无名苦恼地皱皱眉头，或许，应该先吃一口那烂糊状的东西垫垫饥。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来人真的拎着别的食物过来了。烤鸡，依然是没有的。但是看着裹着面包糠炸得金黄的外表，谢无名还是笑颜如花：“炸鸡腿也不错。”
　　他四肢被绑着束缚带，动弹不得。眼见来人拿着鸡腿走到面前，不客气的仰面躺着张大嘴巴，只等来人把鸡腿喂进自己嘴里。
　　没想到来人沿着床周围走了一圈，把束缚带给解开了。
　　谢无名饿得头晕眼花，身上又带着伤，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逃跑。一解开束缚带，谢无名抓过鸡腿，就想要往嘴里送。没想到刚抬起胳膊，他的神情一呆，右手一松，鸡腿掉在了床上。
　　谢无名愣了一下，转动手腕活动了一下右手。
　　使用功能正常，却没有绵软无力。
　　“要困住我，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谢无名摇摇头，重新从床上将鸡腿捡起来，他的右手虽然用尽全力在握着鸡腿，但是那只鸡腿仿佛又千斤的重量，随时都有可能从他手里滑坠下去。
　　刚才那支打进他胳膊里的针。恐怕是用来让他肌肉无力的。
　　要把鸡腿举到嘴边都很费力，谢无名干脆弯腰低头去够。这样吃饭的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但是谢无名并没有觉得尴尬，他在来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吃光了鸡腿上的最后一丝肉，吃完肉，又扯过一边的床单仔细擦了嘴和手，这才心满意足喟叹了一声。
　　“吃药。”吃完东西，来人将两颗药丸推谢无名面前。
　　“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谢无名盯着面前的两颗药丸，奇怪地问道，“打伤我又治疗我，关着我又提供食物。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他抬起头，目光清明的盯着来人，缓慢吐出对方的名字，“谢晋。”
　　来人正是谢晋。
　　谢无名避开床单擦过手的地方，将枕头竖起来，自己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他全身肌肉都没有力气，只是做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耗费了他许多的力气。但是他却觉得没有什么，等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后，长叹了一口气：“你看起来过的不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谢晋一愣。
　　谢无名的神态陈恳，关切的语气也听不出来半分的假意。明明处于劣势和危险的是他自己，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还能空出心思去关心别人过的好不好。
　　为什么处于劣势的明明是谢无名，但是看起来需要怜悯和关心的反而是自己？
　　谢晋这么一想，心里蓦然腾起一股无名火，将牙齿咬得死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
　　谢无名目光淡淡地望着谢晋，过了半晌，点头：“也好。”
　　谢晋眉毛一挑，不知道谢无名这个也好是什么意思。
　　只听见谢无名慢慢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龙鳞碎片。”
　　谢无名四个字一出口，谢晋的神色猛然一紧。谢无名微微一笑，知道自己问对了。
　　“从浮水湖的水鬼帚开始，就一直出现一块神秘的石头，妖怪利用这么石头，就可以增强妖力。一开始，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块不那么普通的石头，但是也没有到特别稀有珍贵的地步。然后，你就出现在了雨崩村。”谢无名说得很慢，很多事情需要重新在脑子里梳理清楚。
　　“你从蝴蝶怪手里抢走了石头，给了自己驱使的妖怪黑蛇，没想到黑蛇妖力大增，脱离了你的控制，还反过来将你咬伤。直到这个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一块不那么普通的石头。谢家向来驱使妖怪，用方法增强妖怪的妖力，虽然有时候是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但也能理解。你想要拥有那块石头，也能理解。”
　　谢晋没有说话。
　　谢无名看了眉头紧皱的谢晋一眼。谢晋的整个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身体状态也不太好。
　　“季家那次交流会后，一直都没有听说你那条失控黑蛇的后续情况，你那条黑蛇如何了？”
　　谢晋冷声道：“处理了。”
　　谢无名点点头，“黑蛇被处理，石头想必也被谢家回收了。没出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幸好。”
　　谢晋听闻，眼神更加阴郁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阻止谢无名讲下去。
　　“我一直以为上次的事情就会是结束，后来发现不是。”谢无名轻声说道，他看向旁边的白色墙壁，有些微微出神。
　　“那块石头并不是唯一的一块，它不是其中一片碎片而已。而若将这些碎片拼完整，就会是一样东西——龙鳞。”谢无名抬起头，“谢家正真想要拥有的，是龙鳞。”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晋突然哂笑一声：“关于龙鳞，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谢无名摇摇头：“我不知道。”
　　谢晋冷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这次会所的交易会上，也出现了一片碎片，不，准确来说，是碎片的仿制品。”谢无名围着名为43号的商品转过好多圈，仔仔细细地观察过，“虽然非常像，但是很遗憾并不是真的龙鳞碎片。谢家把仿制品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过是个仿制品而已，谢家不需要。”
　　“虽然是仿制品，也是需要人制作的。四大家中，知道龙鳞碎片的不过寥寥几人。”从遇见的季、白两家的表现看，像是对龙鳞碎片不知情，唐家虽然知道，但是也并没有仿制，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我看那仿制品已经有八九分像了，如果只是用来控制妖怪，也足够使用，但是谢家还是将仿制品抛售了。就说明，仿制品不能满足谢家的要求。那么，我只能推断出一种情况。”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谢无名像是很累，他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谢家想要龙鳞碎片重新合成龙鳞。谢家，想要龙鳞干什么？”他的目光清浅柔和，充满温和的看着谢晋，仿佛只是为了解答心中疑惑。
　　谢晋却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无不讽刺：“我说了，关于龙鳞你比谁都清楚。”
　　“我也说了。”谢无名轻叹，“我不知道。”
　　听到谢无名这样说，谢晋冷笑一声，仿佛不愿意再谈下去，站起来往门口走，重新将铁门关上了。这次走，他并没有把束缚带重新系上。
　　等到谢晋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谢无名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失忆也不能怪他自己吧。
　　这次谈话并不快愉快。没有窗户，没有时钟的房间内很难估摸时间。谢无名睡了醒醒了睡来回好几次，谢晋才又重新出现了。
　　这一次，谢晋刮了胡子，换了衣服。虽然面容仍然憔悴，但是好歹看起来是感觉整洁不少。
　　谢无名很是欣慰：“还能注重仪容仪表，挺好挺好。”
　　连着多天的休息，谢无名胸口的贯穿伤已经结痂。除了被谢晋注射针剂导致肌肉无力以外，也没有其他的不适症状。
　　谢晋带来了一对瓶瓶罐罐，谢无名仔细一看，其中不乏有针筒、试管、皮管之类，但是针筒也未免有些太多了。
　　谢无名皱眉。
　　谢晋将他的右手重新绑上，针筒熟练的戳进手臂里，血液顺着管子流出来，很快流进血袋里。
　　谢无名脸色大变，“你这是要干什么？”
　　“抽血。”谢晋把谢无名压回去，把左手也绑起来。
　　谢无名如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他挣扎了几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能挣脱，干脆不再白费力气，“好吧，俗话说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都这么多天了，你总该告诉我，你抓我来是要什么了吧。”他瞅了一眼正在缓缓朝着血袋里流动的血液，只觉得万分心痛。
　　“换血。”
　　“换血？”谢无名哑然。
　　谢晋正俯身在他的上方，因此从他的视线，刚巧可以看到谢晋的脖子后方，那里的皮肤发黑，有一道长长的黑色的伤。伤口隐约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
　　“你的伤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痊愈？”谢无名奇怪道。这个伤口，应该还是在季家交流会上被黑蛇弄伤的，几个月过去了，伤口没有愈合，反而看起来越发的严重了。
　　谢晋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猛然捂着脖子往后退开，“有了你的血，这个伤口，很快就能痊愈，不仅能痊愈，而且我的灵力也能……”他的眼神不再是冷淡无光的，而是突然疯狂起来，一些黑色的纹路，也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也能怎么样？”谢无名问。
　　黑色的纹路在谢晋的脸上一会而现，一会消失。纹路出现，谢晋的神色时而疯狂时而痛苦，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他的瞳孔忽然发生了变化，由圆形朝着上下两个方向拉扯，逐渐变得细长，最后变成了线形的细长条。黑色的细长瞳孔变成了墨绿色。谢晋一手捂着脖子背，一手撑着墙上，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爆出青筋，像是竭力在忍耐些什么。
　　谢无名看见，有一些黑色的气体，从谢晋捂着脖子背的手指缝里逃逸出来。
　　“你——”
　　谢无名刚说了一个字，只听见谢晋吼叫了一声。
　　该怎么形容那个声音呢？
　　仿佛混杂着幼儿的稚嫩、女人的尖细、男人的粗粝、老人的沙哑……以及其他许多的声音。那一声，仿佛是有很多人同时在吼叫一样。
　　谢晋一拳砸在铁门上，将铁门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洞。他捂着脖子背的手改为虚空一抓，然后朝着地上狠狠一甩。
　　那些逃逸而出的黑色气体被谢晋一抓，变成了数条黑色的小蛇，在地上游弋着四散逃走，没走多久，再次变成气体消失在空气中。
　　厉害的除妖师，可以将灵力转化为实体。
　　谢溟曾经用灵力在空枝头上开出一朵花。
　　眼前，谢晋抓气变实体。却和当初谢溟截然不同。
　　那些气体……
　　谢无名皱了皱眉头。
　　瞳孔变圆，又变得细长，来来回回。最终，终于恢复成正常。
　　谢晋的脸色苍白，苍白之中，又仿佛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晦气。他站在那里，距离谢无名一米远的地方，盯着蜿蜒的血管，紧抿着嘴唇。
　　谢无名轻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你抓我来，是为了这个。”他看向谢晋，眼神中有让谢晋十分讨厌的关切和怜悯，“你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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