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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叛亲离
秦天出了营帐,独自走在路上。往来武人望见他走过,神情都有些古怪,远远地躲开了。秦天不以为意,自回中军帐内。却说掌管粮草的文亮,今早来找了秦天几次,想汇报粮草不足之事,都不见人影。这回秦天终于在了,正想进营议事,却被值守的烟火派门人拦住。文亮急道:“我有要事要找盟主,你何故拦我?”那门人把他拉到僻静处,提醒道:“兄弟有所不知,我见盟主去了秦少主营帐,面色铁青回来,必是遇上烦心家事。你现在进去说粮草不足之事,不正撞到刀尖上吗?我是好意提醒,劝你明日再来。”文亮道:“那怎可以?盟主家事是私事,粮草不足是公事,盟主怎能因私废公,置上千战友口腹于不顾呢?”值守门人心想有理,放了他进去。
其时秦天怒气攻心,断臂伤口忍忍作痛,正想闭目歇息,忽听门人报知有人求见,自有三分不悦。文亮进去施礼道:“参见盟主。”秦天打量文亮一番,冷冷道:“你是谁?”文亮道:“在下名叫文亮,辽东锦州人氏,原是江湖上一位游医,因仰慕盟主威名,特来参军助战,征讨魔教。因受军师提拔,掌管粮草之事。”秦天道:“原来就是你。有何事要说?”文亮道:“禀盟主:因魔教偷袭劫粮,军中粮草紧缺,只够吃四日了。若无新粮补给,恐难以为继!”秦天近日最烦便是此事,一直不让身边亲信多提,既怕魔教探知内情,影响军心士气,更怕讨伐魔教功亏一篑,自身威望大损。他眉头一蹙,道:“我知道。”
文亮又道:“在下曾听军师提过,粮草不足之事,盟主自有办法解决。未知新粮何时送达?在下好去迎接。”秦天脸色微变,忽想:“哪里还有新粮?莫非他是魔教派来的奸细,想来刺探军情!”已有五分不悦,警惕道:“你问这个作甚?我自有分寸,不用你多事!”文亮见秦天置若罔闻,直谏道:“盟主!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恳请盟主重视此事!”秦天寻思:“粮草补给不足,正好逼群豪背水一战,从魔教手中抢粮,即可解决。当下可摘野果、捕野味,稍解燃眉之急。”沉吟道:“此处山林环绕,必有野生果树,可派人去采摘,再撑三五时日。待关楼攻破,自有新粮到手。”
文亮摇头道:“在下曾去看过,魔教早在我们来之前,便施行坚壁清野之策,把野生果树、作物全部采摘,没有留给我们。”秦天又道:“没有野果,野味总有吧!群豪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到山林中抓几只穿山甲、花面狸,又有何难!”文亮大惊道:“盟主千万不可!野味身上有多种毒素,一旦误食,极易沾染瘟疫,在军中传播开来。到时纵使再多良医,也无济于事啊!”秦天更有七分不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样?”文亮答道:“依在下之见,若无新粮补给,不如尽早退兵!剑门关位处深山,距离最近的大城广元,尚有两日脚程,何况伤员众多,行动不便,更需留足时日,从容撤退。魔教虽作恶多端,然则命不该绝。相信经此一役,自会收敛不少。”
秦天怒火中烧,心道:“退兵退兵,又是退兵!外人反我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亲生儿子,也要勾结魔教,吃里扒外!”怒道:“妖言惑众,乱我军心,给我滚!”左手忽而运劲,隔空一掌打在他身上,将怒气都撒在这不识好歹的痴人身上。这招使得极快,文亮又无甚武功,如何能避得过,当即闷叫一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惊道:“你……为何……”秦天喝道:“来人,把他带走!没我命令,不要让人进来!”值守门人听到传令,慌忙进营,扶着文亮出去。秦天怒气稍消,服下秦思君叮嘱服用的药酒,闭上双眼,昏昏睡去养伤。
与此同时,已有武人捡到范芊云撒落的纸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道:“魔教教主女儿居然写信议和,不知是谁把纸条扔在地上?”、“我看这魔教也不算十恶不赦,其实它跟我们铁砂帮,并无甚过节……”、“你们还不知道吗?魔教教主女儿亲自来了,被盟主关在秦少侠营内,枯木派那边都传通天了!”、“为何是关在秦少侠营内?难道他俩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嘘!小点声,叫烟火派的人听见,可不是耍处!”众人看到烟火门人扶着身受内伤的文亮走过,立马藏起信纸,不再说话,一时静得反常。有机灵的人看见面色发黑的文亮,半是关心半是掩饰道:“文先生,你面色不太好,发生何事了?”文亮气若游丝,没有说话。那门人也没说话,扶着文亮到大营去。众人目送他俩走远,猜疑又多几分。
值守门人送文亮回到大营,姜乐康、江湖道看到面色发黑的文亮,心知大事不妙,忙扶他到床上歇息,询问门人发生何事。那门人叹了口气,道:“你们自己问文先生吧。”自行离去。江湖道把文亮固定好在床上,使其呼吸通畅,又烧了一壶温水。姜乐康急忙到女营外,托人去叫秦思君,一起治疗文亮。秦思君来到大营,稍一把脉,但觉文亮身体发烫,便知他正中了家传武学火炎掌,心中暗自吃惊,从药箱中拿出专治火毒内伤的冰晶雪莲果,喂他用水口服。文亮吃下药丸,过了一阵,面色转为红润,呼吸变回有力。秦思君关切道:“文先生,请问发生何事?是谁打伤了你?”
文亮叹了口气,道:“是你爹……”两兄弟与文亮同住大营,早知他刚才要去找秦天。秦思君也猜出了八九分。尽管三人早有预料,但听文亮亲口说出,还是不敢相信。文亮续道:“适才我去见盟主,跟他说粮草不足之事,提议若无新粮补充,应及时撤退,以保众人安全。没想到盟主却怒火中烧,忽然运起一掌,打伤了我……”说到痛苦处,突然咳嗽起来。秦思君忙为他拍背,文亮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淤血,精神好了几分。秦思君用手帕擦去脏物。四人一时默然。
江湖道见各人面色凝重,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忙打圆场道:“我看盟主因战事受挫,心情不悦,才发火打伤文先生。文兄心怀武林,仁心仁术,却实在不走运……”姜乐康越听越不对头,悲愤道:“大哥,你这么说话,我可不赞同。文先生一心为公,好意提醒,又有何错?盟主怎可是非不分,胡乱伤人,这般做事,跟邪魔外道又有何异!君儿,你认为呢?”江湖道忽然想起当日出征之前,秦子恒曾找自己说过的话,不禁心中一凛。秦思君想起适才听到的种种控诉,眼泪夺眶而出,啜泣道:“小姜,你说得对,我哥说得对,我爹实在不该打伤文先生……他为何要这样做?”文亮叹道:“也许你爹觉得,把谏言的人打伤,不许他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吧!”姜乐康奇道:“什么你哥?秦少侠说过什么?”秦思君道:“说来话长。当务之急,还是先照料好文先生,想办法解决粮草之事。”文亮见自己忧心的公事,得到盟主之女重视,心中稍感宽慰,长舒了一口气。
正说话间,忽听营外喧哗声起,有人叫道:“粮仓那边出事了,快跑!”文亮惊道:“难道是魔教的人又来劫粮?粮草本就不多,这该如何是好?”姜乐康道:“文先生不必多虑,安心休息,我们过去看看何事。”文亮道:“有劳几位了。”三人出了大营,往粮仓走去,但见仓内熙熙攘攘,众多武人拿着小袋口粮,往来时的路散逃。三人走近细看,却见秦子恒已点了数个烟火门人的穴道,砍倒了粮仓后拦路的栅栏,一个妙龄少女正在粮仓内,把干粮装进小袋,分给众人。
秦子恒看见三人走来,放声道:“大家拿了干粮,自行离去!谁敢通风报信的,便是与我秦子恒为敌!”众武人纷纷道:“对!秦少侠都这般说了,还打个屁啊!”原来,众武人本就对秦天心存猜忌,与白莲教也无甚过节,誓师出征不过是想趁火打劫、痛打落水狗,没想到白莲教却如此顽强,与盟军战成僵局,如此一来,更不愿为秦天驱策,早生逃跑之意。如今听过看过范芊云写的求和信,再加上秦子恒带头造反哗变,更是一呼百应。不少人拿了干粮,背起自派的伤员,先后离去。也有仗着轻功了得的散人,自忖能在一天之内走出蜀道,连干粮也不拿,直接就跑了。枯木、点墨两派也有不少人混在人群中走了。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姜乐康小声道:“君儿,咱们该怎么办?”秦思君忽道:“事已至此,咱们也跑吧!我去叫百花帮的师姊妹,你俩去接文先生,到时在此会合,一起回开封。记住,不要惊动我爹!”姜乐康不假思索,道:“好!都听你的!”三人分头行事,秦思君跑回女营,叫百花帮师姊妹撤退。众门人一看是她,简单收拾一下,没有多想就跟着走了。两兄弟回到大营,背起文亮就走。文亮问道:“发生何事了?”江湖道简单答道:“秦少侠带头开仓分粮,让大家自行离去!”文亮闻言大喜。
众人来到粮仓,从范芊云手中接过干粮。白芷奇道:“这位姑娘是谁?她不是我们的人啊!”秦思君道:“帮主,此事说来话长,容我随后告知。”秦思君望向她哥,微微点了点头,秦子恒也点头致意。众人紧随群豪之后,踏上蜀道归途。原本尚有上千人众的盟军营地,片刻走得只剩烟火、枯木两派的数十人,再也无法全剿白莲教。秦子恒看看昏迷未醒的同门师兄,又看了看范芊云,寻思:“此地不可久留,须带芊云离开,免遭我爹追杀!”执起范芊云的手,道:“咱们也走吧!”范芊云道:“要去哪里?”秦子恒道:“秘密行事,查明真相,找出犯下种种血案的幕后真凶!”范芊云喜道:“好!这样一来,就能还我们白莲教清白了!”秦子恒施展轻功,携范芊云跃进山林,避开离去众人耳目,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不知过了多久,秦天从药力中醒来。他出帐外一看,却听四周鸦雀无声,与往常殊为不同。秦天心知不妙,忙到大营察看,一路人影全无,更感莫名恐惧。他又来到粮仓,但见仓门大开,粮草抢掠一空,又有三五个烟火门人,被人点了穴道,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秦天又惊又怒,忙解开一人穴道,急问:“是魔教来偷袭吗?粮草哪去了?各门各派的人又哪去了!”那门人看见秦天盛怒的样子,怕他责罚自己,支支吾吾道:“盟主,不是……我……”秦天心中一凉,已猜到五七分,道:“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就是,我不怪你!”
那人方道:“两个时辰前,少主带着一个陌生女子,硬闯粮仓,说是战事不利,要开仓放粮,让群豪来领口粮,自行撤退。这等军机大事,我们没有盟主手令,哪敢轻举妄动,正想问个清楚,怎知少主突然出手,点了我们穴道,打开仓门放粮。群豪听到异动,纷纷过来取粮,沿粮仓后方的山道走了!”秦天道:“都有谁走了?又有谁没走?”那人道:“各门各派的人,几乎全走了。只有枯木派的刘公子、点墨派的董军师,没看见要走。”秦天又问:“思君和百花帮的女子,也走了吗?”那门人点了点头,不敢作声。
秦天哑然失笑,心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时不我与,功败垂成!”他出征之前万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多年的大计,竟在最要紧的关头,败在自己一双儿女手上。群豪此番叛逃,大大削弱了他在江湖上的威望,歼灭魔教、连任盟主的夙愿,更是一并落空。那门人见秦天大笑,不知是喜是忧,试探问道:“盟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攻打魔教,还是从长计议?”秦天站起身来,道:“人都跑了,还打个屁!你去把他们的穴道解开,再让没走的人自行撤退,最后放一把火烧光营帐,不要留给魔教!”那人见秦天起身要走,道:“盟主,你不和我们走吗?”秦天道:“此次出征怪事连连,势必有人从中作梗,坏我大事!我要查个清楚,暂不回开封城。门派事务,由大弟子暂管!”那人轻舒一口气,道:“遵命!”秦天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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