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札记

作者:徐老板家的小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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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毒4:金屋藏娇


      向岚在小风的注视下点了头,我张了张嘴巴,一时无言。令我意外的是小风没有马上拒绝向岚,他沉默了一会说,让我帮你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但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向岚喜出望外,你想要什么承诺?
      还没想好。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找你来要。你不要反悔就是了,在场的两位可都是证人。小风板着脸说。
      好,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就许你一个承诺。向岚爽快地答应,我们时间紧迫,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向峻误以为我没了生机,而父亲又还未回城。这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刻,也是我们计划最容易达到效果的时候。
      可是,且不说阿顾与平成公主到底有几分相像。以向峻的性格,他真的会信冤魂索命这种事吗?周俊驰犹疑道。
      不管他信还是不信,我只想提醒他,这件事他们并非做的滴水不漏;以他谨慎的性格,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行动,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抓到他的狐狸尾巴。向岚的眼里闪着敏锐的光,就像是丛林里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你既然已经有了计划,说来听听。小风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向岚低头轻咳了一声,我让阿俊给你准备了衣服……,还有需要用的东西。周俊驰闻言连忙摆手,表示他事前并不知道实情。
      然后呢。现在向峻人在将军府,我如何进去,又怎样行动。小风波澜不惊地说,似乎已经全然接受了假扮平成公主的事情。
      他们二人配合你行动,季夏在明,借口质问向峻进入将军府;阿俊在暗,配合你潜入将军府。具体的行动路线都在这里了。向岚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图纸,将其摊平在桌面上。向岚熟悉将军府的地形和守卫、暗哨,再加上我和周俊驰一明一暗的配合,想骗过向峻便多了几分把握。
      小风把图纸调转了方向,仔细看了一遍。我们还有多久准备的时间。
      两个时辰。向岚伸出两根手指头。
      衣服和东西在哪儿?小风深吸了一口气问,向岚抿了抿嘴唇,似是在犹豫。你总得让我看看那衣服怎么穿吧。小风闭上眼睛,手掌握成了拳头。我和周俊驰都偷偷笑了。
      我带你去拿。笑完以后,周俊驰正色道。
      少爷,还得劳烦你回府上一趟,到祭司殿里帮我把易容的工具取过来。时间足够,既然要做戏就全做套。我也想看看向峻的胆子到底有多大。这一次小风可算是豁出去了。
      这没问题,我也该回府和父亲禀告向岚当下的情况。于是我们分头行动,周俊驰带小风去试穿衣服;我回府见父亲,并帮小风取工具。我回府上办事很顺利,父亲对向岚的事情异常上心,想必他也不愿意看到向峻的实力增长如此之快。他说等向将军回来后,他会亲自带人到将军府看望向岚。我眉心一紧,向岚说的没错,晚上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想试探向峻,只此一次。
      我以照顾向岚为借口再次离府,临走前,我去了祭司殿。路过后厨时,我看到郝连云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余光瞥见我后,特地跑出来和我打招呼。四少爷长、四少爷短叫个不停,我听着心烦便和他说,晚上去无名庭院找王陆,他会匀你一口饭吃。郝连云听了这话满脸喜色,马上跑进后厨灭了火,我趁这个时候走开了。
      回了周家,只看到周俊驰一个人枯坐在大厅,放了周姝坐在一旁看金鱼。小风呢,我提着工具箱进了门。
      还在屋里面换衣服呢,他说了让我在外面等着,怎么都不准进去。我想他大概不想让我看他的模样。顾及他的颜面,我只好坐在这里干等着了。周俊驰摊了摊手说。
      我过去看看,顺便给他送东西。周俊驰给我指了路,我悬着心敲了敲门,小风,我把东西拿回来了。你,要不要我帮忙。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我把手缩回来,准备回大厅继续等。
      小风的声音传了出来,少爷......,只你一个人?你,你进来。我心下一动,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结结实实地掩好房门。
      小风,我进来了,我把东西给你放在......我的喉头猛然一紧,紧接着咽了一口口水。小风从屏风后面露出半个身子,他高高束起的马尾此时有些凌乱,额角散下几缕碎发;他面色殷红,上牙轻轻咬着下嘴唇;女子雍容华贵的衣衫贴在他身上,身后的系带未束,露出大半个光溜溜的背脊;一双洁白的脚赤着踏在暗色的地板上,脚趾发红,微微蜷缩着。
      小风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住后背的开口,点着脚往屏风外挪了两步。少爷,我系不起后面的带子......
      我此刻方才回神,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他走过去。我帮你,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衣服的系带上。小风的背很好看,不,他哪里都很好看。我屏着呼吸帮他把身后的系带依次编穿整齐。
      嗯......小风发出一点轻呼声。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我紧张地收回手。
      少爷,我不是女孩子,不要绑得太紧了,会被露馅的。小风得声音越来越小,我立即反应过来,把后面的带子松了松,帮他穿好了衣服。少爷,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小风低着头,迟迟不回过头来看我。
      不奇怪,小风很好看。我转了半个身子,看着他的侧脸说。
      对了,还有这条腰带。小风从屏风上把一条腰带扯了下来。这条腰带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有一个显眼的配饰,是一只红黑相间的球形平安扣。我看着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几眼。怎么了少爷?
      这是天音山的平安扣。我灵光一现,想到了这平安扣的来历。
      哦,原来这是代表平成公主身份的信物。见到这个东西,向峻恐怕是会心虚了。小风的唇角一挑,我的心空了一拍。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小风低着头推了推我的手臂,腰带我会自己穿,你先出去了。别让任何人进来,晚饭给我放门口就行了。
      好。我按住自己的胸口,几乎是从房间里落荒而逃。我回到大厅,连着喝了三杯凉茶,脸上的红晕才褪去了一些。幸而周俊驰不在,只有周姝还在看金鱼。
      晚上,我和周家的人一起用了晚饭,又赶在行动之前和小风、周俊驰对了行动的细节。不过我和周俊驰隔着房门和小风说话,谁也没见到他。临近行动的时间,房间里突然没了动静,我和周俊驰推门进去时,房内已空无一人。我们猜到是小风不好意思见我们,提前藏了起来。周俊驰只是笑,我的心却痒痒的。不过对付向峻的计划更重要,我收敛了心神,佯装怒发冲冠的样子闯去了将军府。
      按照向岚的安排,我孤身一人在将军府门口大呼小叫,扬言要见向峻,给向岚讨个说法。果然我吵了没一会儿,将军府里就来了人,说二少爷请我进去说话,于是我从正门顺利进了将军府。与此同时,小风和周俊驰从临街的西侧门潜入将军府。据向岚说,这个门往常都是送菜、出泔水的入口,把守最为松懈。加上向将军不在府,向峻又刚回府,基本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见到向峻以后,我红着眼眶质问他给向岚吃了什么毒药。向峻面色如常,笑了笑说,你不是要对我三弟负责吗?他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了,若不是你急着把他抢走,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把解药给他了。可惜,你们还是年龄太小,沉不住气,现在我可救不了他了,谁也救不了他了。
      我暗自攥紧掌心,按捺住一拳打爆向峻的冲动。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无法与向将军交代吗。
      交代?好像要给父亲交代的是你,而不是我吧。向峻托起茶杯,闻了闻茶香,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很令人生厌。
      向岚是在你身边出的事,常大人两父女看得清清楚楚。对向岚不利,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反倒是你,亲手除掉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将军府的权力和人脉唾手可得。向家二少爷,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季夏!向峻把茶杯砸在桌子上,大喊道,我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才不与你一个小毛孩子计较。你出言不逊,毁我声誉,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拿下!我触了向峻的逆鳞,他自然动怒。他喊了人,马上就想给我点颜色看看。
      这个时候下人慌慌张张地来报告,说是平靖公主的房中有人,情形十分诡异,让向峻亲自去看一看。
      哼,看来平靖公主都在为向岚叫屈。我丝毫没给他在下人面前留颜面。
      向峻做贼心虚,面色不善。他横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慢走不送。向竹送客。向竹是将军府的管家,年纪已经超过了四十岁。凶完我以后,向峻立即带人去了平靖公主的房间。
      向竹送我出了将军府,但我并未离开,我决定在小风撤退的路线上接应他,这是计划以外的事情。我后来一直都很遗憾没有亲眼看见小风表演的整个过程,不过从日后坊间的传言,我猜测当场的人当时都被吓得不轻。
      据传,当夜将军府内现一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她”天姿国色、身轻如燕,舞姿曼妙。“她”来到平靖公主的房间似乎是为了寻找一个平安扣。将军府的众人见到这少女大为吃惊,特别是为首的向家二少爷。而后向家二少爷挥刀欲斩该女,手中的刀却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这女子身上。而围观的其他下人竟都说看不出这女子的身法和行动轨迹,正如鬼魂一样飘忽诡异。
      向家二少爷震怒,并令人围剿之,连发数箭。终有一箭射入该女的胸中,然后这箭被女子亲手拔了下来,扔到了地上。仔细一看,这箭上和地上居然一滴血都没有,于是众人彻底吓没了魂。而后该女子凭空消失在了风中,只留下一个红黑相间的球形平安扣。
      现实肯定没有这么玄乎,不过小风确实也用了一些障眼法。我接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受了些伤,并不严重。他从房檐上跳下来扭了脚,我看到熟悉的衣角和身影,直接上前接住了他。他的脊背僵直,在感受到我的气息以后,慢慢放松下来。他把额头抵在我胸前,不肯抬头。
      我抱着他迅速离开将军府的管辖范围,按照计划进入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处祭坛。这日常不对外开放,因与王室祭祀神明有关而人迹罕至。
      进入祭坛后面的宫殿后,我停了下来。小风却在我身上迟迟没有动作。我轻笑了一声,我手麻了,还不下来吗。小风抓在我肩上的手蜷缩起来。
      哥哥,不可以笑。小风在我怀里抬起了头,我搂着小风的手倏地又紧了一些。我想过他好看,从没想过这样好看。他脸上上了妆,却没有变换容貌,只是妆容使他妩媚了一些。我知道他还是小风,我的小风。比女孩子还好看的、我的小风。小风像兔子一样跳出了我的怀里,躲进了祭台后面的空间里。
      你们没事吧,这是阿顾的衣服。得抓紧些时间,向峻正带人挨街搜呢。周俊驰把小风的衣服扔了过来,小风在祭台后面伸出一只手捞住了衣服。
      换男装的速度比女装要快多了,小风再走到我们面前时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模样,只是脸上还粘了些脂粉,显得他更加秀丽。东西我都收起来了,一会回去烧掉。小风迅速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我们三人迅速离开了祭坛,赶回了周家。小风的脚踝受了伤,我借口给他换药,把他单独带走了。
      这里没别人,是时候给我解释一下毒药的事情了。向岚不可能一直装昏迷,他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一边握着小风的脚腕一边问他。
      小风把脚往回缩了一下,少爷我没事。我没理他,把他的鞋和袜子都脱了。少爷应该都猜得七七八八了吧……小风低着头,好像隐瞒了事情的人并不是他。
      我想听你说。我把他的脚放在我膝头上。
      向岚中的毒是万物楼的毒,准确地说,是我师父的毒。所以给向峻毒的人一定是我师父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兄。我师父的毒,就算是叶玉也解不得……
      只有你能解。我冷不丁地说。
      那倒也不是……,但确实会解的人很少。因此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向岚要隐瞒他痊愈的事情,是为了他自己,无形中也保护了我。现在我可以断定,天香楼有万物楼的人,是我师兄在皇都里的情报站。向峻应该已经和万物楼的人达成了一定的合作,这就是他情报的来源。
      我用药酒揉开他脚踝的淤血,向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痴傻之症。小风紧张地说,不过精通医术的人可以凭银针减缓这种情况。向岚可以能要装疯卖傻一段时间,半年以后,这种情况在治疗下会定期发作,或者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时候发作。这样的后遗症在脉象上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所以只要向岚谨慎小心……
      他毕竟是个正常人,他装疯卖傻万一被发现,岂不是会有大问题。
      他不装疯卖傻恐怕很快就被人害死了。小风把脚缩了回去。我还在犹豫如何对向岚开口言明此事,小风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怎么了?
      我……我的护身符可能掉在祭坛了。
      ——《季夏札记,解危(二)》

      唐之是绝不相信沈愿会金屋藏娇的,但是沈愿为什么要带一个实验品来洗澡?走到房门前,战小星和唐之都隐约听到了浴池传来的流水声。
      “沈愿,你没事吧?”战小星叩了叩门板,
      “没事啊,我好得很。你们跑到这儿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觊觎我的□□?”沈愿在浴池里捂住了自己的胸部。
      “既然你没事,我们就走了,回见。”战小星转身即走,唐之跟在他屁股后面。
      “怎么?不是说他金屋藏娇要逮他个正着吗?”唐之小心翼翼地说。
      “他知道我们来了,不会让我们见到那个人。”战小星摇了摇头,“你没听到他刚才说的是‘你们’,我说过了沈愿没有这样的耳力和功力。是有人提醒他,我们过来找他了。”
      “啊?”唐之的声音变了调,“你这么一说我好奇心更重了,不行我得再回去看看。”
      “你如果想得罪沈愿,现在就去吧。”战小星向唐之摆了摆手。
      唐之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那算了,我还想过个好年,好容易可以休息两天。”
      浴池里沈愿把顾夏重新叫了出来,顾夏一猛子扎进浴池里,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这是他这三年里第一次痛快地泡在热水里。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进来。”沈愿把毛巾塞进顾夏手里,示意他给自己擦背。
      “因为战先生是一个聪明人,做事讲究时机。他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藏了一个实验品在房里。所以他虽然心里清楚,但没有戳破你的面具。”顾夏不紧不慢地给沈愿擦背。
      “用点劲儿。”沈愿舒展了一下身子,微闭上了双眼。半个时辰以后,沈愿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沐浴,他把毛巾和皂角扔到顾夏手边,“把你自己洗洗干净,从明天开始,你要开始做工了。工打得不好,可没饭吃了。”
      顾夏笑出了声音,“好的,沈殿长。”
      沈愿从房间里给顾夏拿了一套自己的制服,不过当顾夏换上的时候,他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高。顾夏拾掇整齐以后,沈愿甚至不好意思直视他。实验品好看得过分了,战小星说他金屋藏娇实在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是沈愿在顾夏体内所种毒药的作用,这次受伤以后,顾夏的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疤。顾夏摸着疤痕,心中悲喜交织,有些过往真的要说再见了。
      第二日,黑五宫和白宫三殿的掌事都收到了沙漠王的命令。沙漠王许诺从今年起的每一年新岁,阿鼻殿都可闭殿三日,无需接收任何宫殿的指派,并自愿参加新岁宴会。沈愿赌赢了,他自觉颜面有光,心情大好。于是他找阿鼻殿做裁缝的仆人老爷新置了两身新衣裳,一件寻常的秋冬季制服,一件浅蓝色的袄子。这衣裳还不是他的尺码,仆人觉得奇怪,沈愿解释说天气冷冻手脚,想把衣服做长一点有利于保暖,这才把仆人糊弄过去。
      顾夏身体大好后,沈愿留他在宫内做一些简单的杂务,比如择菜、水洗草药、手攒药丸、擦地板等。顾夏的眼睛虽不能视物,但这些事情只要多做两次就顺手起来。沈愿不提给顾夏治眼睛的事情,顾夏也不问,二人之间已有了几分“不为外人道”的默契。
      这是顾夏到沙漠的第三个新岁。尽管没有大鱼大肉,可在沈愿的“庇护”下,他总归吃上了饱饭。若是这等幸运放在旁人身上也该知足了,不过对于顾夏来说,这只是暂时的安适,他迟早是要离开这阿鼻殿的。
      为了藏好顾夏,沈愿将浴池隔壁的单间收拾了出来。说是收拾,其实就是让顾夏把屋内的一些杂物搬去了别处,又把正屋屏风后面的那张破木板床移了过来而已。这天顾夏攒完药丸后又陷入沉睡,沈愿独自在房间内饮茶。忽然外面刮了一阵风,把沈愿吓了一个激灵。下榻关门时,沈愿才发现外面还站了个人。
      “什么风把万殿长吹来了。”沈愿缩着脖子,走了两步挪到了房檐底下。
      “听闻沈殿长近日正在钻研棋艺,万某特来讨教。”后殿长作深秋的装扮,轻衣长衫,光头上面扣了一个斗笠。
      “万万不敢当,谁不知道万殿长是这地下的围棋圣手,说是来讨教,沈某可担待不起了。既然来了,就请进吧。”沈愿嘴上客气,心里却想这阴老头来我这里作甚,看见他准没好事。
      “沈殿长谦虚了。”后殿长跟在沈愿身后进了房间。沈愿不情不愿地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新煮的热茶。
      后殿长进屋以后,果然没有扯其他事情,直接同沈愿开了一盘棋。这让沈愿更加不安,他情愿对方来求药或是找麻烦的。无缘无故来找他下棋,不可能真是对他的棋艺感兴趣吧,沈愿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但这秃头不开口,这地底下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连输了三局以后,沈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万殿长,沈某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几分认知的。要是再下下去,我可要怀疑自己无意间得罪过万殿长了。”
      “万某绝无此意,”后殿长说的很真诚,“只是许久无人对弈,一时技痒,如果有得罪沈殿长的地方,还请沈殿长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后殿长如此诚恳,即使所说非实,沈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万殿长也过足瘾了,若无其他事情,沈某要午睡了。”
      “是万某叨扰了。”后殿长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沈愿从柜子里随意取了一瓶补药,扔给了后殿长,算是对长者的礼数。
      “沈殿长客气了,阿鼻殿一整年都在为地下宫殿的人奔波劳碌,按理说这些丹药,我们不该这般索取。”后殿长把瓶子递回给沈愿。
      沈愿接过瓶子,心情有几分矛盾。后殿长没占他的便宜,他本来应该开心;可是这个心机不可测的人,平白无故来他这里走一遭,竟然什么都不图,这不正常。沈愿复杂的心情一直到深夜都没有消除,顾夏醒来以后,他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睡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发生什么事情,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算了,还是和你说说吧。”沈愿心里藏不住这些事,和唐之他们说了,怕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已经把顾夏当作是了自己人,只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也绝不想承认这个想法。
      “你知道白宫三殿里最具声望的就是远目殿,而远目殿里权力最大的是探查西域诸事务的后殿长。他姓万,常作一副僧人的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人;可实际上他深谋远虑、明察秋毫,任何一个人只要说谎,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沈愿坐在顾夏床前,双手抱在膝盖上。
      “深谋远虑、明察秋毫,听着都是好词。而且和好相处、好说话之间并没有矛盾。你很怕他?他来了这里?”顾夏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掀开一点眼皮。
      “怎么说呢,万殿长这人的口碑一直比远目殿的另外两个殿长强上许多。一是他不争强好胜,很少以远目殿的声望向我们其他宫殿施压,处置公务也较为公正;二是对远目殿以外的事情他极少出面,做主的人很可能是他,但实际执行者人往往都是那个盛气凌人的中殿长。”
      “听你的描述,这人城府极深,又很少于他人面前显露。相处起来,的确需要谨慎。”顾夏睁开了眼睛,“他来找你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他来的目的,也就不会这么惶恐了,关键就是我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沈愿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顾夏没有说话。沈愿继续道,“他自称是来找我下棋的。不过他这个人棋艺精湛,不仅精通围棋,还擅长象棋和暗棋,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他肯定是冲着别的事情来的,下棋只是个借口。”
      顾夏又沉默了一会,沈愿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的时候,顾夏冷不丁地说,“之前我用棋子在门框上留下的痕迹还在吗。”
      “在啊,它又不会凭空消失。”沈愿随口答,随即眉头便打了结,“等一等,你是说,万殿长是来看痕迹的?”
      “现在,他已经知道,你屋子里有人了。”
      沈愿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猛然拍了一下床板,“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非把棋子飞到门框上。”
      “若是真飞到人身上,伤口更容易分辨。先别慌,他既然没有立即拆穿你,说明这事情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只要静观其变,敌不动,则我不动。现在当务之急,是亡羊补牢,把门框上的痕迹填了去,不要再被其他人拿来做文章。”顾夏给沈愿出了主意。
      “这痕迹怎么填,我可不会。”沈愿咳了两声,
      “你来准备水泥、油漆、砂纸,和刻刀,我来填痕迹。只是我目不能视,刻花纹的事情,只能你来做了。”顾夏眨了眨眼睛,俨然天真无辜的样子。
      “好,我自己刻。”沈愿磨着后槽牙说。
      当晚,沈愿找来了顾夏要用的材料和工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顾夏用水泥和油漆补好了门框上的缺口,又用砂纸将缺口磨得一丝不苟。接下来就是沈愿的工作了。顾夏指导沈愿沿着门框上木质材料的花纹雕刻纹理,之后再涂油和磨旧。
      一番操作下来,沈愿觉得自己都找不到之前棋子留下的痕迹了,而顾夏用手仔细摸着补上的缺口说还差点意思,如果要是他亲自来效果会更好。沈愿气喘吁吁地把屋子里的垃圾丢了出去,决定一晚都不再和顾夏讲话。
      沈愿回屋时,看到顾夏正抚摸着一只古琴发呆,他这才想起来顾夏说过,他会弹琴的。沈愿毫无悔意地打破了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开口说,“这是阿鼻殿前殿长的琴,他死后,殿里和他有关的东西我几乎都丢了,只留下了这个。”
      “看得出来,这琴落了很多灰,也已经走音了。”顾夏牵了一下嘴角说。
      “哦?是吗?我不知道,我从没动过它。”沈愿马上推卸责任,“你要给琴调音吗?”
      “很晚了,去睡吧,沈先生。”顾夏放下了琴。
      “嗯,是很困了。”沈愿伸了个懒腰,“不过我白天的进货记录还没有做完……”
      沈愿把烛台端到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写记录。半个时辰以后,他“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袖子带倒了烛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轻飘飘地端走了烛台,一阵风拂过,烛台灭了。顾夏把西域毛毯披在沈愿的身上。
      第二天,沈愿是被敲门声叫醒的,他的殿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不过这一位却是沈愿乐意见的。
      “宫主,你怎么来了。”沈愿猛然直起身子,毛毯从他的肩头滑落。
      “今日宫中无事,我特来拜访沈殿长。”狂风提了个篮子,里面放着沈愿最喜欢吃的南疆苹果和西域香梨。狂风把篮子放在桌角,捡了毛毯重新给沈愿披上。
      “多谢宫主。”沈愿低着头,乖巧温驯得像一只小猫。
      “那琴是你的?”狂风一眼看到了沈愿摆在窗角的古琴,
      “……是我师父的。”沈愿的谎话到嘴边,最后还生生给咽了下去。
      “我可以看看吗。”狂风随手递给沈愿一个梨子,上面带着新鲜的水珠,已经洗过了。
      “随意。”沈愿低头啃梨。
      好在前一天顾夏给古琴清了灰,否则眼下狂风就要蹭一手土了。狂风见琴如此干净,还以为沈愿对前殿长存了难得的孝心,一时间甚至有些感动。于是狂风帮沈愿把琴校回了原音。
      “宫主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沈愿眯起眼睛说,
      “我生于官宦之家,家教甚严,学的东西自然比平常人家多些。后来家道中落,亲人离散,我流落到沙漠,便进了地下宫。”狂风竟然同沈愿谈起了往事,这实在是地下宫殿的禁忌之谈。
      “我与宫主不同,地下宫是我自己要来的。当初沙漠金门刚成立不久,到穷乡僻壤去找愿意来做工的人。我听说不愁吃穿,可以学医术,于是就来了。离开家乡的时候没有一点舍不得,到了这里反而舒坦了。”沈愿又拿起一个苹果,鼓着嘴巴吃了两口。
      “你是个很不一样的人。”狂风这样说。沈愿听了这话很开心,特别是这话还是从狂风的嘴里说出来。
      “宫主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吗?如果你知道我审讯的手段,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狂风摇了摇头。
      沈愿想起了顾夏手背上的竹钉,不过他还是说,“有些手段是必须的,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要活下去,总得有牺牲。我做实验如此,你审讯犯人亦如此。”
      狂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愿当真懂他。他自觉沈愿是一可以深交的人,甚至有些后悔这么久以来,因为听信了传闻而晚认识了沈愿。二人没有下棋,只是饮茶和谈天,很快到了午饭的时间。狂风一直有闻沈愿不同旁人一起用饭,于是找了个借口告辞。沈愿对他的贴心措手不及,甚至想开口留下他。可想到后厨已经没有好菜来招待狂风,沈愿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狂风走后,顾夏进了房间,感受到沈愿的兴致不高,他笑着说,“怎么,后悔没把人留下来,又要对着我这个瞎子吃饭了。”
      “你又知道了?你偷听我们谈话?”
      “我怎么敢,会被狂风发现的,我见他来了,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顾夏的内功虽然日益精进,但和沙漠金门黑五宫的掌事相比,仍有云泥之别。沈愿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抬头一看顾夏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
      “等了你太久,顺便把饭做了。”沈愿半信半疑地把粥端到桌上,这实验品瞎了眼睛能耐还不小,连做饭这种事情都可以游刃有余了。
      顾夏已经瞎了快一年,加上他最近在沈愿的宫殿内行动自如,已经将宫殿里大小房间的格局都摸了清楚。这座宫殿本来就是对称的,经过一短时间的探索,顾夏脑海里已经完全有了这里的地形图。每一次只需要通过细竹枝确定方向,就可以在宫殿内行走无碍。
      沈愿低头喝了一口粥,煮的时间刚刚好,米粒细软粘稠;新鲜的虾肉和干贝都蒸出了鲜味。除了咸淡……,算了。
      “我从前的手艺要更好一些。”顾夏实话实说,
      “你没了嗅觉和味觉也是好事,以后像迷烟这种东西对你根本没有效果。”沈愿不知是在安慰顾夏,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有些东西的失去,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不在意的,沈先生。”这一次顾夏确实是在安慰沈愿。沈愿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喝粥。
      午睡时沈愿在睡梦中恍然听到了仙乐,清醒一点以后,他意识到是顾夏在弹琴,那琴音很美,让人一瞬之间有置身烟花柳巷之地的错觉。沈愿想这实验品莫不是也出自官宦人家,他究竟是何来历,把他留在此处是不是正确的决定。随即沈愿又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既然来了这阿鼻殿,就不要再想出去,以后也要留给自己陪葬。正想到这里,顾夏的琴声停了。
      “早和你说了,你那手还没好全,别弹这么久琴。”沈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到了他此生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顾夏盘坐在地上,腿上架着古琴。而他的面前站了两个人,是战小星和唐之。唐之的嘴巴张得很大,足可以塞下两个鸡蛋。沈愿用右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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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疗毒4: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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