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

　　太莫名其妙了。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要说沈未央对他没感觉了吧？每次他去过夜沈未央的反应都特别热情。他发微信打电话，回应都很快。对他的任何要求都不拒绝，让干啥就干啥，除了不再主动联系他......

　　越想越觉得像炮-友了。

　　许烈有一天忍着没给沈未央发微信，沈未央真就一天没理他。许烈盯着微信的对话框，快把头想破了。

　　赵武跟林晓杰今天特意来看“随便”的菜单，被许烈逮住了倒苦水。

　　“沈未央该不是烦你了吧？”赵武诧异地问。

　　“感觉不像。”至少从沈未央在床上的反应来看，还挺热烈的。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沈哥的事？”林晓杰天然地同情沈未央，大概是同型相惜。

　　“我没有啊。天地良心！”

　　“那就是你俩在一起待的时间太久了，有点审美疲劳。”

　　许烈和沈未央从高中到现在已经十年，虽然谈恋爱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但确实认识的时间够久了。

　　“那咋办？”许烈郁闷了，难道真是十年之痒？

　　“都说距离产生美，要不然你俩拉开点距离？”

　　“别，他俩现在距离就够远的了，再拉开就凉透了。”林晓杰连忙拦住。

　　“那刺激刺激他吧。”赵武继续给他出主意。

　　“怎么刺激？”许烈虚心求教。

　　“他最在意什么，你就跟他拧着来，然后等他急眼了你再告诉他你不是那意思。”

　　林晓杰看着赵武，犹豫地说：“这不太好吧。万一没把握好度，把沈哥惹翻脸了，咋办？”

　　许烈瞅着赵武，“能具体点吗？”

　　“他爱吃醋吗？”

　　那可太爱吃了！许烈心说。

　　“那你就暗示他有人在追你，让他觉得你很抢手。他要是在意你，肯定会把你看紧了。狗还会护食儿呢，更别提是个大活人！”

　　许烈忽然沉默了。

　　赵武的话让他回想起沈未央对李依依的态度。先开始确实挺紧张的，后来好像突然想开了，不在乎了。赵武说的没错，要是真心在乎一个人，怎么会不看紧他呢？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就被许烈自己给否决了。不，沈未央是在乎他的。他俩的关系里，他一直是占据主导，沈未央从来不跟他拧着来，他俩不吵架，没矛盾。许烈一直挺满意这点的，这恋爱谈的太省心太和谐了！可是现在一回想，哪对恋人会一点矛盾都没有呢？

　　许烈心里忽然冒出个很不好的念头。沈未央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在......还债？要什么给什么，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之后，就撤了？

　　沈未央已经在家里躺了两天。

　　刚刚昏睡的那几个小时没什么缓解效果，脑袋里依然像灌了铅。他拿起电子体温计测了□□温，38度5，还不错，降了0.5度。

　　他挣扎着爬起来，把药吃了，又忍着头痛打开笔记本电脑。积压的工作太多了，工作群里未读信息已经有几百条，成片视频几个小时前就发过来，等着他审定。他不给出审片意见，很多人都只能等着，后面的工作流程也没法进行。

　　许烈开门进来时，看见沈未央正窝在床上对着电脑。River嗖地一下跑过来，欢快地绕着他的腿打转。

　　沈未央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23:10。

　　许烈换了拖鞋走过来，“还在加班？”

　　“嗯。”

　　“吃饭了吗？”

　　“嗯？”沈未央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没听清他说什么。“我在审片子，你先歇会儿。稍等一下。”他摁了暂停键，把有问题的画面截图发到工作群里，再敲进审片意见。

　　许烈没再说话，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发愣。刚才沈未央顺口说的那句话让他没来由地觉得别捏，很客气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来办事的。

　　沈未央把几条视频都审完，阖上电脑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想你了。”

　　沈未央头还有点晕，他靠在许烈的肩头，闭上眼睛问：“夹板已经拆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半个月，他记得许烈说过再有几天就可以拆夹板了。

　　“拆了，大夫说我恢复得很好。”许烈抬起胳膊用力鼓起肌肉给他看，咧嘴笑了一下。

　　沈未央轻轻摸了下他的胳膊，“那就好。你困吗？挺晚了，你先睡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忙。”

　　刚站起身，许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勉强笑道：“好些天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沈未央站在他身前，黝黑的眼珠定定地看他，抿了抿嘴唇说：“想啊，很想。”

　　“想我干嘛不理我？”

　　沈未央顿了顿，“我没不理你。”

　　“你已经两天没给我打电话了，也没发微信。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一直这样晾着我？”

　　沈未央察觉到许烈很烦躁，还有强压的火气。他蹙起眉头，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抱歉，我这两天......太忙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许烈松开攥住他的手，靠在沙发上，扭头看向窗外。

　　沈未央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钱不够用？还差多少？”

　　许烈愕然地转过头，“你以为我来找你要钱的？”

　　如果不是钱的事，还会是什么呢？沈未央脑子里飞过几个猜想，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柔声道：“我这两天真的忙，冷落你了，是我不好。”

　　许烈心底稍稍回暖，他站起身搂过沈未央，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闷声道：“我有时候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沈未央伏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心里只有你。”

　　“骗鬼去吧。”

　　“没骗你，都是真心话。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许烈呼吸一滞，心底隐藏的担忧突兀地浮现，“做任何事吗？”

　　“嗯。”

　　“我今天很烦，很不开心，你怎么让我开心？”许烈憋着火气推开他，蹙眉盯着他的双眸。

　　沈未央没吭声，目光逐渐变得湿漉漉的。他忽然双膝弯曲跪在许烈的身前，拉下他的裤链。

　　许烈一把摁住他，颤抖地问：“你在干什么？”

　　沈未央轻轻亲吻他，声音含糊，“你想要吗？你刚刚说想我了。”

　　许烈拂开他的手，混乱地跌坐到沙发上，“沈未央，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个。我就是想你了。”

　　沈未央脸上浮现红潮，一半是因为还在发烧，一半是被许烈拒绝后的无措。他无力地说：“你想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只要你来，我都会在这里。”

　　许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如果我不来找你呢？你会不会去找我？”

　　许烈焦躁又彷徨。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相爱的两个人会彼此需要，彼此依恋，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抱团取暖。而不会是某一方单纯索取，另一方负责满足。可是他现在察觉不到沈未央对他的需要。他甚至根本无法确定，在沈未央的心里，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会去找我吗？”他执着地又问，像个孩子般固执。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耳畔传来沈未央虚弱的声音。

　　“不会。”

　　许烈的呼吸仿佛停滞了。

　　他和沈未央相识以来的各种记忆像是放电影一样从他的脑海掠过。他忽然想起，他出狱后，沈未央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是他上赶着凑上去，耍赖似的住进沈未央的家，甚至他们的第一次，都是他把沈未央灌醉后才发生的。

　　他闯进沈未央的生活，强势地占有了一切，而沈未央做的就是一直在付出，不断地满足他。

　　许烈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令他惶恐的念头：沈未央会不会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只是因为他要，所以就给了？

　　许烈噌地一下站起身，他呼吸粗重，胸膛不住地起伏。

　　可笑，他刚刚还在抱怨猜不透沈未央在想什么。有什么好猜的？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变。剥开所有面具和伪装，沈未央还是当年那个孤僻、自闭、善良、脆弱的男孩儿。八年前，他付出的每一点善意，沈未央都会回报他。他打瞎了张伟达一只眼睛，沈未央从此欠下了永远还不清的债。

　　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出来了，甚至自己的人生，全都赔给了你！

　　许烈一把推开沈未央，慌不择路地跑出家门。

　　“许烈！”

　　沈未央不知所措地爬起来，焦急地追了出去。但刚跑出门，只觉一阵眩晕袭来，便瘫软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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