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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萧炎哥哥，薰儿相信，你会重新站起来，取回属于你的荣耀与尊严。”
少女巧笑轻言，温柔的勾住少年的手。
“谢谢你。熏儿。”
这是...我？
萧薰儿迷茫着看着自己主动伸出的手。
那一年，她十四岁。
少年沦为废材，而她不离不弃。
云岚宗来客，少女眨动着修长的睫毛书中徘徊了片刻，她听着自己忽然有些幽幽的道：“萧炎哥哥有三年没和熏儿单独坐一起了吧？”
“呃…现熏儿可是家族中的天才了，想要朋友还不简单么？”瞧得少女有些幽怨的光洁侧脸，萧炎干笑道。
“熏儿四岁到六岁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人溜进我的房间，然后用一种很是笨拙的手法以及并不雄厚的斗之气，温养我的骨骼与经脉，每次都要弄得自己大汗淋漓后，方才疲惫离开，萧炎哥哥，你说，他会是谁？”
是谁？反正不是他萧炎。四岁，她还在古族，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轻衣。
轻衣呢？
萧薰儿迷迷糊糊着想要偏头去看，她记得，古轻衣应该在她身边的。
然而并没有。
没有人阻止纳兰嫣然，也没有人羞恼着勾着她的手，让她安分一点。
她看着少年屈辱着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感到内心一股愤怒涌上来。
“纳兰家的小姐，希望你日后不会为今日的大小姐举动而感到后悔，再有，不要以为有云岚宗撑腰便可横行无忌，斗气大陆很大很大，比云韵强横的人，也并不少。”
她威胁着那个执意退婚的少女。
萧薰儿已经快疯了。
对这一切陌生场景的茫然和无法操控身体的恐慌，最重要的是，不见了，她的小轻衣就像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没有人提前她，没有人知道她，甚至连“萧薰儿”自己都不知道她该有一个妹妹。
她想挣扎，却身不由己。
“这家族，能让薰儿真心认同的人，也不多，唯你一人而已。”
少女温柔的眉目在少年心中烙下刻印。
可是那份温柔，却不该是他的。
不是的，不是的。
火爆但温柔的萧玉，柔媚却坚强的萧媚，幼稚却也固执的萧宁，小气又和蔼的大长老，稳重成熟的萧叔叔。
每一个人都曾在她的旅途中留下过色彩。
萧家给她的童年不仅仅有萧炎一个人身影，萧薰儿只是冷情寡意，并不是无情无义。再是重视萧炎，她也不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萧炎哥哥，有薰儿在，谁动你，我便杀谁！”
不对。不对，这不是她会说的话。
萧薰儿想要推开情动想要抱住她的少年，这不是她的记忆。
萧薰儿看到自己顾忌着家族，被翎泉威胁着回到古界，她看到自己深情款款着对“萧炎哥哥”说：“萧炎哥哥，薰儿等着你，等着你真正的成为傲视群雄的强者，薰儿一直相信，你会站在大陆的巅峰，到时，没落的萧家，会因为你，而再次屹立大陆。”
等着他做什么？
你忘了父亲对你的期许了吗？忘了自己所背负的任务吗？
萧薰儿简直想扼住自己的咽喉。
可内里不断暴动的灵魂力却不能在那张深情款款的脸上掀动丝毫。
然而在古族内日思夜想的等待开始蚕食她的记忆。她看到自己反抗着昔日的友人，推开父亲，厌恶整个家族，只为了告诉他们：我喜欢萧炎。
这是她吗？
这样宛如魔怔似的人是她吗？
好像，是啊。
所有的情绪都是如此的真实，悲伤、思念、挣扎和重复的淡淡喜悦。
萧薰儿开始恍惚。
那是她喜欢的少年人。
她等了他十年。
等到心心念念的少年来为她扛下所有挑战。
也等来了他的一堆红颜知己。
她以为她是唯一，原来只是以为。
但是，小小的任性中却没有怒火。
萧薰儿从萧炎的眼中看到自己依旧笑得温柔，灵魂和身体似乎终于合一：“萧炎哥哥，这一次，薰儿会陪着你。”
就像这逃避不了的命运一样。
少女笑着把对着她吻下的少年拍到地上，柔柔补充：“在梦里。”
这不是她。
这个梦境里的萧薰儿，不是她。
她可是古族大小姐。
那个单薄到眼中只有一个人的少女，不是一个可以承担家族重量的大小姐。
那个冷眼旁观族人牺牲的人不是她。
那个会接受爱人再娶平妻的女子不会是骄傲如她的大小姐。
那个没有古轻衣陪伴的人，不是她！
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古轻衣选择其他任何人。
那个梦里所有的悲伤思念和欢喜都不及古轻衣带给她的分毫。
唯一真实的只有那种无可奈何的命运感，仿佛自己成了天地间被精心操纵的木偶人，配合着名为命运的主人公上演着一场荒唐的戏剧。
她将在这场戏剧中拥有一场“完美”的爱情，和那个少年一起登上无上大道。
她会站在世界顶端冷眼看芸芸众生挣扎于红尘。
她将得到世人渴求的一切“幸福”。
可是那又如何？
这个没有古轻衣的世界，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金色的火焰在眼中燃烧。纤细的手指间斗气流转，帝印结成，势如破竹的轰向萧炎。
少年脸上的错愕随着梦境一起破碎。
萧薰儿黑眸冷凝，一步跨出。
周围是一片白雾朦胧。
“轻衣。你在哪里？”
白雾朝着萧薰儿聚拢，视野被阻挡，萧薰儿只能凭着感觉四处摸索。
一步错落，坠落感忽如其来。
又是一个梦境。
萧薰儿来到一个阴森森的隧道。
隧道两侧是无数光屏在向前延伸。
她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一副又一副过去的时光。
这是梦吗？
她看到了古轻衣的出生。
青白色的莲火印在小孩的额头，金色的瞳子扑闪扑闪着，漂亮至极。
小孩的母亲抱着她，眼中的温柔随着渐渐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
再走一步，是萧薰儿的父亲，古元，手里抱着沉睡的孩子放到年幼的萧薰儿身旁，缔结下最不平等的契约。房屋外，一个一身青黑儒袍的男子直挺挺地跪着，鲜血和泪水都被雨水冲刷殆尽。
萧薰儿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蓄满。
轻衣原来是...被迫与亲生父亲分离的吗？
画面流转，一岁的古轻衣瑟缩着躲在桌角，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金瞳里都是害怕。而她的父亲，只是一手把她抓起来，扔到白雾腾腾的桶里。
即使听不到声音，幼童哭喊的画面也足以叫画外之人心肠寸裂。
每日的药浴和必喝的药水，让孩子面上鲜活的表情一点一点死去。最后她看到的只有，背错功课的轻衣笑着向老师请罚。
那笑容，是一如既往熟悉的乖巧。
“不过是个药人。”
那个老师如此说。口型缓慢，不难想象他说出此话时是何等的倨傲和讽刺。
萧薰儿一拳挥到画上，泪水无声滑落。
破碎的镜面后还有新的记忆。
小小一个的古大小姐睡了午觉起来不见自己的小妹妹，哭着闹着怎么也不肯休停。凌影奉命去找古轻衣，看见的是被一群孩子推搡在地的小孩，金色的瞳子淡淡的盯着那些口出伤人的孩童，澄澈、干净，没有半分怨恨。
他抱起小孩，带她去买糕点。粉粉嫩嫩的小手抓着一拼糖果，如获至宝。
萧薰儿错愕，她记得那天。
七岁时萧薰儿最爱的零食是桂花糕，甜而不腻，香浓而不俗。
哭闹不止的她接过小孩送来安慰她的糖果，甜腻的金平糖融化在口中，让她不适的皱眉，午睡起来尚未散去不安的她娇纵着对小孩说，她不喜欢。
五颜六色的糖果随着被打翻的玻璃瓶散落在地。
像极了那孩子眼中破碎的七彩梦境。
从此，她再没见过小孩吃过金平糖。
心脏如同被巨大的铁锤砸得七零八碎。
她怎么可以......
颤抖着又是一步迈出，这次是萧薰儿离开古界之后。
小家伙一身黑装，在八族试炼的洞府前和一个老人一起写写画画。淡漠的小脸对着一堆公文，视线扫过的速度一点不慢。
老人让她去和另外七族的负责人交谈接话，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少年推入秘境。
画面定格在小孩在传承中经脉寸裂，斗气尽失的一幕。
心脏也卡在喉口就差一步便会跳出。
那是给斗王以上的青年才俊准备的传承试炼之地。才八岁的孩子进去，只会是有去无回。
可是古轻衣回来了。
她是吃了多少苦才回来的？是怎样在短短一年里修为尽失经脉惧碎的情况下平安回来，还重新凝练至斗师的？
萧薰儿不敢再去看。
不敢再看她呵护在心尖的小孩回来后却因为失误受刑，那一鞭又一鞭飞溅的血花；不敢再看她背负起家族幕后工作时一夜又一夜未灭的灯；不敢看她漫不经心的取血制药，她不敢看.......
每一眼都仿佛在告诉她这些年古家对小孩的亏欠。
每一幕都在告诉她古家背后有多少黑暗。
每一画都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过去。
她不敢。
泪水浸湿了衣襟，隧道也走到了尽头。
梦境却仿佛才刚刚开始。
古轻衣就在前方。
熟悉的气息是如此温暖。
可是她要怎么去面对那个笑得一脸乖巧的孩子？
萧薰儿无法判断这隧道里的所见所闻是否尽数真实。但是那些经历，一定曾经发生。
古大小姐第一次发现，她不配。
就是因为她是古家的大小姐，所以她更加不配。
她的背景、她的亲人、她的天赋、甚至连她安定的生活，这些她曾经骄傲的资本全部都是小孩身上割下的血肉。
已成的伤痕是永远无法补偿的。
萧薰儿向着光明走去。
一双干净的金眸正看着她，不见半分怨恨。
刺痛在心底一点点扩散。
萧薰儿走过去。
轻衣，你不恨也不怨。所以，我也没资格奢求你去原谅什么。
但是，我把我的余生，都交给你处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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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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