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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高烧
“殿下。”书房内没有点蜡烛,一片寂静的黑,李炎信进来时赵承郢正站在窗口,月光流泻银华,披薄在赵承郢的身上。
赵承郢没动也没有给个反应。
花雪还是走了,他是看着花雪走了,那条笔直的路那么长,直到花雪转身进了丛林隐初她都没回头更没有停顿。
心猛地被刺痛一下。
赵承郢眉头打褶,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头收拢,下意识地要往心口的薄衫抓去,不过他克制住了。
见五皇子没有反应,李炎信垂头,自知没有把殿下交代的事情办妥当,“花雪姑娘没让属下跟从。”
一动不动的赵承郢喉咙干紧,他这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李炎信退了下去。
薛惠候在门口,见李炎信出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道,“花雪姑娘不让你跟着你就回来了,你有没有脑子?”他这话恰恰是赵承郢的心声。
李炎信是个一根筋的人,自从上次被赵承郢赏识后便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披戎甲并没有后顾之忧。
“那怎么办?我硬是跟着,花雪姑娘肯定要厌烦我了。”李炎信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赵承郢迅速从屋内快步走出。
薛惠跟在他身边多年,猜测得到他的所行所想,他斗胆挡住了赵承郢的去路,“殿下!这时候就算去追,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如今太子之位空出来,蔺王虎视眈眈,你这时候把把柄送到他手中,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他跪在赵承郢面前,愣是不挪动一步。
“让开。”这么晚的夜里,从汴京一路南上去涿狼路途遥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如今夜这种危险,该如何是好。
薛惠没挪动位子,他在用自己打方式为赵承郢着想。
“让开!”声震如雷。
李炎信见状,连忙去拉薛惠,不过他被推开了,薛惠长跪在地。
他不让开,赵承郢就绕道去追,他怎么能让花雪一柔弱女子徒步回涿狼,是他把花雪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是他许诺花雪要护她一世无忧。
赵承郢曾经说过,要做花雪的避风港,可是如今他亲手把所有风浪都推给了她。
“殿下!”薛惠立马调转头,跪向赵承郢,声嘶道,“花雪姑娘同李炎信说了不会回涿狼,就算您现在去追责找不到人!”
赵承郢快步的步子停顿了下,他的手倏然收紧,拳头攒着最大的力气。
他没停下脚步,薛惠膝行两步,追声挽留,“难道殿下忘了先皇后吗?她在异国他乡尸骨未寒,一生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可死后竟然同贵妃礼,这一切!殿下都忘了吗!”
薛惠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面色红赤。
院子里似乎静止如画,赵承郢没有忘记,他停下了脚步,往前的每一步都实在太沉重了,他如双腿带了镣铐穿了囚服的犯人出狱,可是仰头看见日光时并未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强压上心头。
赵承郢没忘,是他不能忘!
薛惠不再出声,因为赵承郢不会追出去了。
背对着他们的赵承郢面色寒峻,他僵站许久后终于艰难回头,步子很小一点点往回走,可是目光终究是没再看他们一眼。
没得赵承郢的指令,薛惠不能起来,他缓缓走到薛惠身侧时,无声停顿了片刻后,什么都没说就路过了。
随后,赵承郢没再说一句话就进了书房。
入了秋的夜漫长如烟,赵承郢有些颓靡地坐在书桌前,手中紧紧抓着一把金错刀。
涿狼是花雪的家,她为什么不回涿狼了。
赵承郢是挥喝狼群破敌数万,战死了不少狼匹,可他同样的也把剩余的狼送回了涿狼,只希望有朝一日,涿狼能恢复如初。
耳旁突然响起分别时的那一句——
“我要走了,赵承郢。”
平静诀别的不想再和赵承郢有任何一点瓜葛的声音,短短的几个字数次让赵承郢魇魔似的。
这夜好长,赵承郢独自坐着,双有些僵冷了,他抬手,手指轻轻覆上金错刀,出了鞘的金错刀寒芒闪闪,月光从一方窗子流了进来。
撒在地上,哑银色一片,反照在金错刀面上,亮银色迫人眯眼,刺眼的亮银色光直晃晃地射-进赵承郢的凤眸里。
那是一双隐忍悲伤的眸子。
光刺得眼睛不适,可偏偏赵承郢睁着眸子,被强光照射久了,那双悲伤的眸子如同天降甘霖竟然多了一丝悲伤的水光,不过只是转瞬而逝。
咻的一声,金错刀合鞘。
赵承郢的眸子漆黑一片,他望着同样漆黑的书房,屋外,薛惠上身直挺地跪着。
当今天子即位以来勤比周文王,日日上朝,且鸡鸣时起,文武百官自然要比官家更早上朝。
鸡鸣时上朝,到了传午饭的时候百官作鸟兽散地下朝。
今日殿上,赵承栩还特意挖苦了赵承郢几句,如今下朝,他更是和官家面前的红人寇谆走的很近。
赵浦走到赵承郢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左边的熙攘,“官家先前重新李厚德、吕蒙政,后来太子通敌一事揭露,连带这这两位宠臣都受到了猜忌,纷纷受到了贬官。”
“如今官家宠信寇谆,事事都要询问寇谆的意见,怕是要架空我这个宰相。”赵浦挥了一下袖子,手端正地拿着笏板。
赵承郢身着绛紫色朝服,秋日正中午的太阳还是有些刺眼,他道:“父皇三度启用大相公,自然还是信用你的。”
“寇谆年少得志,依我看来,他走不远。”年少得志的寇谆身上的骄纵之气太浓,官家那种做事稳妥的人定然不会中意寇谆太久。
赵浦笑着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瑜王还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亲寇谆不如亲近吕段,寇谆这个人年少得志,骄纵已久,在朝中与几位大臣结下梁子,如此为官不是长久之相。”
赵承郢明白赵浦的用心,孤军一人上位的那是鲜之又少,他要坐上太子之位,必须有人拥护。
“依老夫观察,寇谆身上的弊端日日渐露,其一是年轻气盛,这不用说,小小年纪得了实缺入朝为官,又有外戚身份。其二便是以权谋私。官家是个踏实的人,看中人品,他不会重用寇谆很长时间。”赵浦今日会和赵承郢说这么多,完全是因为今日的赵承郢面不改色,可身上的劲气和锐气消减可大半。
“大相公所言,我一一记下了。”赵承郢道。
赵浦虽然年老,但笑声爽朗,他说,“记下了没用,自然要把我说的话派上用场方可。”
“是。”
赵承郢回到王府就发了高烧,额头的温度高的骇人,可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就把大夫请来的这一小会就换了两身干净的衣裳。
大夫来了一趟,都说无碍,也许是王爷身子骨一直强劲,长久绷着身子物极必反故高烧一场。
赵承郢发了高烧的事情不知怎的传进了江宝筝的耳中,她火急火燎地赶来。
“王爷喝药了吗?”江宝筝探手试了一下赵承郢额头的温度,惊的江宝筝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书房伺候的女使环玉道:“不管怎么喂王爷喝药,他都会吐出来。”
环玉伺候过花雪一段时间,原本不是书房的人,今早赵承郢出门前特地吩咐管家把她调到书房来用。
“把药端过来。”江宝筝心疼地眉目轻皱,呵口气都怕令赵承郢不适。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给赵承郢换手巾子,端过药碗轻轻地舀了一勺,吹凉了许多才送到赵承郢嘴边。
他薄唇抿紧,此时苍白中见了一点残红。
“郢哥哥?”江宝筝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她杏眸含水,她按下头,望着面前这张俊秀病态的脸,眼睛酸的一片模糊。
江宝筝试了好几次,可是赵承郢的嘴唇抿得很紧,药汁一遍又一遍地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处,她手忙脚乱得擦拭。
眼见着一碗药流掉了半碗,剩下的半碗都已经彻底凉了,江宝筝把碗往环玉手里一送,半是心疼半是气愤地斥责,“你是怎么伺候王爷的?”
环玉连忙端着药碗跪在地上,委屈的泪蓄满眼眶,“王爷昨日还好好的,今天下朝回来就病倒了。”
“你还敢强词夺理!”江宝筝扬手就教训这个贱骨头。
还是薛惠出现才救了场子,他恭敬道:“江姑娘,我们王爷还在病中,需要静养。”
“这次就饶你一次!”江宝筝气气地放下了手,她现在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喂药赵承郢不喝,唤人赵承郢同被勾了魂魄似的醒不来。
“昨日发生了什么?”江宝筝好奇问道。
薛惠下意识地垂头避开目光,这时刚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江宝筝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耐心地垂身坐在床侧,给赵承郢喂药。
一遍又一遍,乌黑的药汁划过他苍白的嘴角。
屋内的汤药味已经很是浓郁,赵承郢闭紧的眼眸紧张了几下,他紧张侧头,嘴里低声细语。
“别走。”他神情流露出悲痛,声音哑声。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江宝筝听清他嘴中的话——
“别走。”
这肯定呼唤的不是江宝筝,她热泪盈眶,苦笑着唤他,“郢哥哥,不走,喝药好吗?”
她莲花茎子似的手把药送到他嘴边,脸上挂着比药还苦的笑。
突然,汤勺侧翻,江宝筝的手腕猛地被遏制住,赵承郢猛地睁开眼睛。
眼神坚利,他甩开江宝筝的手,语气冰冷,“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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