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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韩戟要给宋禧的是个人。
便是四年前,勾结土匪从皇家寺庙中劫走宋禧母后的那个人。
那人叫韩桥,是韩家长房嫡孙,算起来也是韩戟的堂兄。
宋禧只见过那人一回,但是却清清楚楚记得那人的样子,宋禧每每午夜梦回记起那人,都恨得几乎将后槽牙咬碎。
而更多的时候,那人却总是在她的噩梦中化成恶鬼盘桓不去,折磨得她四年都睡不好一个整觉。
四年前,在莲台寺的后山上,不仅宋禧母后没有逃过那人的魔爪子,连宋禧也差点死在那人手中。
那个时候,宋禧在后山的密林边匆匆掩了母后的尸体,没及离去,便撞上了这群恶匪,宋禧拼命逃,逃到山崖边缘没了去路,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
所有人都在围着她哄笑,热烈的山风中弥漫了残忍,血腥,淫邪的气息。
她绝望尖叫,无路可逃。
那个唤做韩桥的人抓住她的头发,像牲口一样将她拖在地上,有人上来撕扯她的衣服。所有人都兴奋极了,都在等着分一杯羹,都在等着尝一尝这个当朝最受宠的公主是个什么滋味。
宋禧拼命反抗,慌乱中,她用别在腰间后的匕首将韩桥的子孙根割下,那人鲜血淋了半身,疼得满地打滚,一脚将宋禧踹下山崖。
宋禧先时没掉下去。
她挂在山崖边上,用右手抠住了崖边的石头。
然后,一个蒙面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她站到崖边搬起了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在了宋禧的手上,将她的右手砸断了几根手指。
于是,宋禧掉下去了
……
如今四年已经过去了,宋禧觉得自己早该淡然了才是,可是这会儿她站在这个昏暗的花园中,将往事一一忆起,这个女人却仍然忍不住浑身细颤,手脚发麻。
韩戟觉察女人神色有些不对,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她的手。
却发现这个女人的手竟比他还凉!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这般牵了她的手,缓缓往后面那排屋子走去:“跟我来吧。”
这一夜里,月色是真好啊,洒下一片银辉笼了整个花园,即便不用灯火,也可以清晰视物。
韩宋二人都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走在花木小道上,安静的夜色下,只听得二人的脚步,一声似比一声更沉重。
走过竹楼后面那处荷塘的时候,韩戟将脚步越放越慢。抬眼便已经能看清关人的那几座房子了,他忽然轻声开口:“我去年就已经将他抓了囚禁至今,本来想去年就送去西北大营,将人交给你的。可是还没来得及,你便已经走了。”
韩戟没说谎,的确是去岁夏季,他甫一回京城,便将人抓了。
那个时候,宋禧已经将全部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可她没说,仍装作失忆的模样,每日里仍在他的甫州大营勤谨地伺候他。
但是韩戟还是敏锐地觉察她有些微不对劲,虽然不确信她是不是已经记起了所有事情,这个男人还是在心中隐隐有些慌。
或许是为了安心,或许是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她,于是这个男人在去年一次回京办事时候,便着人将韩桥捉了。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将人送去西北大营给她,宋禧便已经偷偷写信联系了宋嵋长公主,叫那个女人来将她劫走了。
韩戟说:“去年没来得及将人给你,我便一直将他关在别莊的地牢中,已经关了一年,前些日子才提出来。”
他又重复一句:“本来去年就想给你的。”
宋禧现在的脑子是空白的,只机械地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恍恍惚惚的,说话都有些不过脑子了:“真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韩家那些兄长们自小就经常欺负你,你趁机报私仇?”
韩戟驻足回望她,眼神中满是失望,这个女人总是将他对她的好故意曲解,致力于将他气死!
宋禧抬眸看他,微微回神,也察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了,万一他反悔,不将人给她便不好了,于是她牵唇,似笑非笑道:“说起这人,本宫便想到他当初害死了本宫母后,还得意洋洋地写信跟你报喜……本宫心中有些难受,言语失当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韩戟不说话,紧抿了唇,半晌不语。过了许久,他才半垂了眸,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荷塘,不一时便来到一排低矮瓦房前头。
那一排房子没有丝毫异常之处,有些简陋,就是寻常下人居住的模样。
但是宋禧才一靠近,便觉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在黑夜中似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
韩戟觉察女人有些紧张,将她往身边拉了拉,然后牵了她的手,举步走到最靠近里头的一间房门前。
黑暗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个护卫来,半跪地冲韩戟行了个礼,然后便起身迅速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房门打开后,那人一个闪身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踪影,整个过程极快,宋禧甚至没瞧清那人的模样。
“进去吧,”韩戟拉了拉出神的女人,便要迈步跨进门槛。
宋禧伸头一瞧,屋子里头黑黢黢的,一点灯火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加深了女人的恐惧,宋禧瞳孔大张,心脏逐渐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韩戟觉察身边的女人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紧贴着他的小身子绷得跟弓弦一样,也知道她心中紧张,于是道:“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点盏灯。”
宋禧点点头,紧着声音道:“好。”
韩戟进去没多久,屋子的角落里便亮起了一团暖黄的光,瞬间照亮男人的面孔和整个屋子。
宋禧抱紧了双臂站在门前,看到韩戟冲她招了一下手:“进来吧。”
于是,宋禧迈着僵硬的步子,跨进门槛。
她胡乱扫视了一下屋内,里头却是空荡荡的,一个物件都没有,只在角落里铺了两块厚实的木板,上有门环一样的把手。
韩戟用眼神示意那一处,道:“下头有地牢,他就锁在地牢里。”
宋禧的心脏疯狂跳动,一双漆黑的眼睛慢慢都变直了,她死死地盯着地牢口,那一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她的眼中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密林边上,母后那具赤/裸而饱受凌/辱的尸体……
宋禧双眼通红,她恍恍惚惚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地牢走去。
到了地牢口,她缓缓地弯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伸手去打开地牢入口的门盖。
然而,就在这个女人的手指刚刚碰上那门盖的边缘时,耳中忽然听得头顶上一块瓦片被踩碎的声音,还没等她回神,紧接着便是一片刀剑相交之声从屋顶传来。
宋禧愣住了,随即脑子轰隆一声,第一反应是:糟糕,难道是李书厌找了帮手来帮她劫人?这下正好撞上了可怎么办!
另一头,韩戟在听到第一声瓦片踩碎的声音时,下意识的反应便是飞身掠过来,一把将宋禧从地上抱起护在怀中。
宋禧尚且还是懵头懵脑的,完全没回过神来,忽听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个洞,有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从上面翻身而下。
屋子中只有一点灯火燃在角落里,宋禧借着朦胧的光线,眯眼瞧那人,觉得身形同李书厌极像,不由得便又在心中打了个惊雷:完了,还真是他!
女人张嘴,正待唤停“李书厌”,忽然又是一声震响,他们身后的屋顶又被打破了个洞,接二连三又有几个黑衣人从洞口落下。
刺客落地,毫不停顿,举刀便朝韩戟攻来。
韩戟手中并无兵刃,况怀中还抱着宋禧,只得稍退一步,躲过追魂夺命的第一刀。而后,他瞅准方位,一把捏住刺客的刀背,手中用个巧劲猛地一拧,刺客但觉手心剧痛,五指一松,刀子脱手。
韩戟夺了刀,便如猛虎插了翅,普通长刀被他舞出千斤重刃之势,回身一个横扫,瞬间便收割了身后两个刺客的头颅。
刀锋狂放,带了强大的气劲扑上面来,逼得宋禧猛然窒息,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禧惊呆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寻常里,她的脑子清醒时候,定然能看出刺杀和劫人的区别。然而,今日这个女人心情大起大落的,脑子早便锈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自没看出来。
她想阻止,口中被强劲的刀风逼得吐不出字来,着急便去攀韩戟拿刀的胳膊。
韩戟还以为她害怕,并不停顿,只沉声说了一句:“闭上眼睛”,而后他抱着宋禧迅速回身,呼啸带风的一刀猛的便朝先时第一个从屋顶落下的黑衣人头顶劈去。
韩戟的刀法直来直去,生猛刚劲,饱含久经沙场的戾气,绝不是这些江湖刺客可以比拟的。
眼瞧重刃携了风雷之声,朝自己头顶落下,那个黑衣人慌忙只得微微错身,横刀来挡,耳畔便听咔嚓一声,手中钢刀断裂,随即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刺客侧首一瞧,便见自己的左边肩膀已被那骇人的一刀削去一半
还没待他痛喊出声,韩戟刀势力不收,调转刀口,顺势横扫,又朝那黑衣人脖颈砍去。
宋禧见状蓦地睁大了眼睛,脑中翁然作响:若叫韩戟这一刀真劈下去,“李书厌”不得当场毙命!
她想都没想,反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韩戟往后推去。
韩戟正专心对阵,未料想忽然被怀中的女人猛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后倒退两步,然而手中杀招未及收,去势犹不减,眼看刀锋错开了那黑衣人的脖颈,却直直朝宋禧的脑袋砍去,韩戟心神俱惊,来不及多想,他咬牙握紧钢刀用力回收。由于收势过猛,甚至扯得臂骨咯吱作响,整个大臂的肌肉都开始痉挛了起来。
刀锋“翁”的一声停在了宋禧脑侧,强大的劲风扬起她鬓边头发,甚至叫她错觉,肌肤被刀风割裂,有丝丝疼痛爬上脸颊。
宋禧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睛,耳中却听得一声刀刃洞穿身体的闷声。
她慌忙睁眼,正见一只长刀从身后穿过韩戟的前胸,刀尖带着血色透体而出。
原来她方才那一推,正将这个男人,推向身后刺客的刀尖上……
从宋禧将韩戟推开,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所以,方才的情形是,在韩戟对阵时,宋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他往敌人的刀口上推去……
宋禧怔住了,她觉得眼前这一切简直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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