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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小巷子里,两个秦兵靠着墙席地而坐,像是在偷懒。
“头儿,我们在这桑海城里转悠了那么久,还是没找着上头要的人啊!”年轻点的秦兵狠狠冲地上呸了口唾沫,对这差事极为不满。
一边的老兵嘿嘿一笑:“这桑海城封了这么长时间,也快到头了!”
“怎么说?”小兵一听,立马压低声音,贼眉鼠眼地凑过来。
“听说呀,这差事是蜃楼上的那位吩咐下来的,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结果,蒙将军也有些不耐烦了。”老兵道:“桑海封的时间够久了,再封下去怕是要惊动皇帝陛下;而搞了这么大阵仗却又一无所获,蒙将军恐怕要被陛下责怪。”
“嘿!”小兵眉开眼笑:“早点散了吧!这些天可累死老子了!”
“可不是?!”老兵抖了抖手上的通缉令,上面有个黑衣女子的模样:“这么模糊的肖像,让我们上哪儿找啊!”
最后一枚机关被打入尸体,星魂捻起银针开始缝合躯体。
他掐断丝线,给人偶整理好衣衫后将手附在了它紧闭的眼睛上。
“起。”
手掌移动,人偶的眼睛缓缓张开,眼中是空洞的黑。
“啧。”星魂抱着手拖住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着坐起身的人偶。人偶在行动上本就比傀儡更加灵活和自然,更别说这个人偶的体内还放置了机关,动起来更是与常人无异。
是个可以弄虚作假的好东西。
至于灵魂?
可笑,就算是先祖制作的巧夺天工的天偶也未曾拥有灵魂,更何况这玩意?再说了,阴阳家这般对阿姐与他,竟还敢妄想他替阴阳家卖命,研究起死回生术?!
做这么件东西来糊弄东皇太一,算是瞧得起他了。
毕竟软禁了这么久,总得汇报点进展,让东皇太一对他稍稍放点心,好方便他逃离阴阳家这烂泥坑。
他可不想去什么蓬莱仙岛寻找仙丹。
人偶站定在星魂面前,脸色红润如生,在一片静寂的西暖阁内甚至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吸和心跳声。这便是星魂自制的机关伪造的假象之一。
做完最后一遍检查后,他推开西暖阁的大门。
门外,天正蒙蒙亮。
紧闭数日的西暖阁开了门!
守在不远处的金衣傀儡扭头看向门前的那个蓝袍少年,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个素衣男子,动作出奇的一致。
“我要见东皇阁下。”星魂缓缓将手背在身后,朗声道。
“月神大人,星魂大人从西暖阁出来了。”探子单膝跪在月神殿中。
“哦?”月神转身,目光投向门外,斟酌了许久:“跟着他。”
“是。”
探子走远后,眉目乖顺的侍女前来上茶,月神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她关上移门,抬眼微笑的神情就像趴在网上的蜘蛛捻着蛛丝,将蛛网上所有小虫的动静了然于心。
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一般被称作:罗网。
阴阳大殿里,东皇太一屏退左右,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说来惭愧,先祖并未记载拘魂之法,而星魂才疏学浅,也未能寻出此术。”星魂道:“此人已经完成□□上的死而复生,但灵魂——”
他顿了顿:“星魂就无能为力了。”
“连甘家的先祖都没有办法么?”东皇太一似在自言自语。
“或许还得寻求其他能人的帮助。”星魂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暗暗甩锅。
“先让我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东皇太一从高位上走下。
星魂点了点头。
东皇太一站在人偶对面,星魂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人偶便冲东皇太一行了个礼。
动作行云流水,倒是很有一番味道。
东皇太一隐藏在阴影里的眼中涌出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星魂低垂着眼帘,脸上做出一副被夸奖了的骄傲,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人偶,担心自己的机关会被其他人发现:“虽说对招魂之术研究不多,但我还会再试试其他办法。”
“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东皇太一走回座上。
星魂从善如流地告退,旁边的人偶也在星魂的暗暗驱使下完美地完成了一套行礼的动作,之后利落地向殿外走去。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星魂抬头看着多日不见的西暖阁外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容应该已经上路了。他想。
一列傀儡整齐地顺着蜃楼的天梯走下,引得码头的众人窃窃私语。
云容裹在严严实实的红黑两色的傀儡衣里,坠在队伍的最末端,跟着他们走下了码头。
十七人的队列悄无声息地走入了小巷,在倒数第三人顺着小巷的拐弯处走入暗中的一瞬间,云容暴起,手中闪过金光迅速拧断了倒数第二人的脖子。
身首异处的傀儡无声地倒在地上,头颅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咕噜噜滚了一段路,撞在墙壁上,“噗”地化作黑灰。
不远处,傀儡的衣服也瘪了下去,阴暗的巷子里只剩下几件裹着骨灰的衣物。
云容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第一次下杀手而有什么波动,她淡淡看了一眼傀儡化成的灰烬,跟上了队伍。
没有一个傀儡活着走出这条小巷。
云容脱下自己穿着的黑红傀儡衣物,用脚踢了一点黑灰进去,又将其摆成了一个人形,看上去与其他遇害的傀儡并没有什么区别。
做完这些扫尾的工作后,她迅速离开了小巷。
这里是桑海,而她要做的,就是出城。
离开蜃楼前,霍梨曾告诉她两个地方,让她去寻求帮助。
云容站在巷子口四处看了看,小跑着踏入晨曦里。
在她离开不久,两个吊儿郎当的秦兵顺着一条岔路走进了这条巷子。
“他娘的,巡视了一晚上都没什么发现!”老兵骂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头儿,头儿!”小兵叫道。
“学什么舌呢?!”老兵一巴掌呼在小兵的头盔上。
“不是,头儿,你看!”小兵瞪着眼,颤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空荡荡的衣物。
“这……”老兵的神情凝固了。许久,他咧开嘴搓了搓手:“来了宗大的啊!”
笼着薄雾的清晨,一朵信号弹在空中绽开,引得城中一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空。
小圣贤庄。
张良凝视着空中渐渐熄灭的信号,脸色沉了沉。虽说他知道小离早已离开桑海,但总有些不安。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还是推开了门。
“师兄?!”
“子房。”颜路放下了准备推门的手:“你是要出门?”
“是。”张良将颜路让进屋内,抬头看了看窗外:“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也看到那个信号了?”颜路问道。
“对。”张良点头:“桑海这段时间也算是风平浪静,但这只是它的假象,谁也不知道海面下藏着怎样可怕的漩涡。”
颜路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执念,但韩国早已不复存在。这些日子风声很紧,你行事还得多加小心。”
执念韩国的不止是他,小离、红莲甚至还有水雁,他们无不执念着一个更新、更好的韩国,一个比以往都要强大的韩国。
“多些师兄提醒。”张良狡黠一笑:“掌门师兄那边……”
“你呀。”颜路笑着,无奈道:“放心好了!”
大早上的,楚宅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早上那朵信号弹让被困在桑海中的天机阁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因而敲门声一响,门房就迅速让小厮跑去通报给了水雁姑娘。
“谁啊?!”门房不耐烦道,右手揣在怀里紧紧捏着刀柄。
云容不答话,回想着霍梨的叮嘱,按照三急一缓的频率继续敲着门。
天机阁的人?门房听着这熟悉的频率,渐渐放下警惕,但仍抱有疑虑:“您稍等一会,姑娘马上就来!”
“老爷,行行好吧,赏点吃的!”
谢离歌刚出门便听到了这熟悉的口音,她分开人流顺着声音走去,见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乞丐趴在地上,乞求路过的人能给口饭。
脚步停顿了一会,她买了几个包子递给乞丐:“你是哪里人?”
乞丐接过包子,狼吞虎咽一番后才回答道:“老奴是旧韩国人。”
“旧韩国人……”谢离歌神情一阵恍惚。
她站直身子,投向人群的目光放空。
“您这猪肉也太贵了吧!”不远处传来妇人不满的抱怨。
“这还贵?咱们东郡就这个价!”商贩不甘示弱地反驳。
妇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这要是搁以往……”
“哎,这话可不能说。当今可是大秦的天下,在大秦的天下,猪肉就是这么个价!”
“你觉得,是韩国的日子更好,还是如今的更好?”谢离歌轻轻问道,声音混杂在喧闹的人群中几乎听不真切。
乞丐却听清了,他笑了笑,眼尾的每道皱纹都写满了生活的不易:“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啊,谁家的天下都一样。在韩国,老奴是个奴隶,天天求着老爷们给口饭吃;在大秦,老奴还是个讨饭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要饭罢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乱世里啊,都过不上好日子。”他的声音苦涩,说出的话却又透着一副看透世态的苍凉:“觉得日子不好过的,大多是从前的那些贵族。”
“至于我们老百姓,能吃上口热饭就是好日子了。什么地位什么皇帝,都不重要。”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谢离歌的胸口。
这时,远处的商贩和妇人吵了起来:“行了,您从前是魏国的阔太太,但现在可跟我们一样是平头百姓!猪肉向来是这么个价,大家伙都知道,只不过您老还没过习惯我们平头百姓的日子罢了!”
所以说,执念着韩国的从来只有他们这些落魄贵族?
对啊,怎么不对呢。子房哥、她、赤练,在韩国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因而他们对那个在他们眼中无比美好的韩国有着深深的执念。
但对于百姓来说,甚至对从前的韩国子民们来说。
韩国,都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阁主!”
“进来。”洛七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擦拭着鱼肠剑。
中年男人快步走进了屋,脸色有些凝重:“东郡发布了一张新的通缉令,附近有秦兵把守,我便让人临摹了一副过来。”说着,他从袖袋里抽出一副卷起来的画卷。
洛七散漫的神情迅速消退,他接过画卷,展开。
一个女子的模样出现在画卷上。
黑衣,马尾辫,凤眼。
虽说其他特征模糊,但仅凭这几样便足以将阿离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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