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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的世界
静汐整理完自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耳根都是红的,她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梁玉。在最销魂的那一刻,她曾听见梁玉在门口阻拦人进来的声音。
直到上了车,静汐才愤恨地说:“以后我再也不来你公司了。”
何东晟扬眉大笑:“我以为你会说以后再也不做了。”
静汐转头瞪他一眼,天色已黑,霓虹彩灯下,他握着方向盘,神色专注地直视前方,光影斑驳晦暗,从他身侧掠过,挡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光芒,此刻他唇角飞扬,眸光黑亮,静汐发现他真正开心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张扬的不羁感。
静汐咬唇,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她翻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嘀咕了一句:“你好像又没戴那个。”
何东晟失笑:“我办公室里当然不会备这个。”他侧头瞥她,却被她手机上的照片吸引。
“谁啊?”
“大学同学的小孩,可爱吧。”静汐向他摇了摇手机,上面的小婴儿,胖嘟嘟的脸,一对小小的酒窝,正咧着嘴朝他笑。
何东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头仍是专心开车。
但当两人下车往家走的时候,何东晟突然又重提此事:“羡慕别人干什么,我们自己也可以生一个。”
他偏头察看苏静汐的神色,静汐抿着嘴没有作声,何东晟却突然上前打横抱起她。
“喂,你干什么。”静汐尖叫。
“当然是快点回去生小孩。”
“流氓。”
第二天,何东晟仍是要送静汐去机场,早上两个人都有点起不来,何东晟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今天不是周末么,你们怎么还要上班呀?”
何东晟面无表情:“周末是什么?”
从刚才起床起,他就有点不对劲,说话也阴阳怪气的,静汐大概猜得到他在气什么,明智地没有再接话。
两人吃了早餐,下到地下车库,静汐正思考着说点什么哄哄这个傲娇的男人,转弯的时候却突然冲出一个女人,手上拿了一个塑料桶,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一大桶液体都往她这边倾倒过来。
静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何东晟却已经冲过来,反身抱着她,就地一滚,但里面的液体还是溅到了半身,随着刺鼻的气味飘散开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油漆。
而刚才冲过来的女人已经被巡逻过来的小区保安按住了。
女人披头散发,眼神却满是戾气,叫嚣着:“何东晟,你不得好死,我男人的冤魂一定会缠着你,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让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都不得好死,都要下地狱。”
静汐满脸震惊骇然,何东晟目光森冷,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剑,冒着阴森的寒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对方一剑入喉,静汐不由自主地扯住他的衣袖。
旁边保安问了句:“何先生,要不要帮你报警?”
何东晟却只点了点头:“报警。”
他打电话给秘书梁玉,让她来跟保安一起处理这件事,自己却仍是开车带静汐去了机场。
幸好车上备了衣服,静汐等到他换好衣服就忍不住问:“那个人你认识吗?”
“杨易辉的老婆。”
静汐顿时了然,那段时间,她也有关注过两个公司的并购案。她犹豫几秒,单刀直入地问他:“他的死跟你有关吗?”
何东晟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嘴角有讽刺的冷笑:“当然跟我有关,新闻里不是都有吗,我抢了他的公司。”
“你真的——”
“静汐,”他冷声打断她,“我不想骗你,我是用了些手段。”
静汐望着他,微一抿唇:“合法的手段?”
“不合法,但也不犯法,”何东晟扯开领带,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脸色却仍旧阴沉得可怕,“商场如战场,本来就不存在非黑即白。”
静汐跟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有转瞬即逝的茫然。她扭过头望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最后车子在机场车库停下,何东晟板过她的脸,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点怒气,却又像是急躁,最后竟然仿佛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慌。
“你审判的结果出来了吗?”他这样问。
静汐只是说:“我要赶飞机了,我们回来再说。”
何东晟没有放手,他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僵持几秒后,他凝视她黑亮的双眸,缓慢而又低沉地说:“苏静汐,你要看看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好好认清楚你要嫁的是怎么样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何东晟没有送她登机,只是在机场口放下她就掉头开车走了。
静汐下机后,接到何东晟的电话,两人都沉默着对峙,最后他仿佛叹了口气,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静汐,不管怎么样,我们肯定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静汐走出老家的车站就看到夕阳下,立在车站门口的父亲。
“爸爸。”静汐诧异地喊了声,走过去。
“是阿晟跟我说的,”苏远平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妈妈她最近还好吗?”苏远平伸手过来,想帮她拿行李,静汐却躲开了:“爸,我拎得动。”
苏远平也就没有坚持,他反而笑了一笑:“哎,你长大了,爸爸是老咯,还当你是放假回来的小姑娘。”
“爸爸,我长大了,就不是你的小姑娘了吗?”静汐娇嗔似的埋怨了一句。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跟父亲更亲近些。
“是,是,是,”苏远平还是笑,“你一辈子都是爸爸的小姑娘。”
家里却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苏远平告诉她:“你妈妈最近肠胃不好,在喝中药调理。”
静汐沉默了片刻:“妈呢?”
“她昨天晚上没睡好,还在楼上睡着。”
只是没想到,直到吃晚饭,何敏秀都没有下来,苏远平只是说:“你妈妈最近睡眠不好,她要睡就让她睡着。”
静汐也就只好点点头。
临睡前,静汐上楼,轻轻推开主卧室的门,见到里面黑漆漆的,她母亲侧卧在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默默看了一会儿,重新关上了门。
晚上,静汐躺在床上,辗转数次都难以入眠,她在黑暗中睁开眼,默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此刻却在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疏离感。
第二天,她起晚了,下楼的时候,看到她母亲正在厨房忙碌。
“妈。”
“起来了,”何敏秀看到她,很平和的神色,“锅里还热着粥。”
静汐“哦”了一声,自己盛了碗粥,慢慢喝着,何敏秀却坐了过来。
“你爸爸昨天跟我要户口本,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何敏秀淡淡的语气,很是平静的样子,“他是不是帮你要的?”
静汐咬着唇,不做声。
何敏秀冷笑了一声:“你也不肯跟我讲句实话?”
眼看着她母亲就要生气,静汐只好说:“爸是帮我要的。”
“要来干什么?结婚?”
静汐觉得她的母亲虽然语气有点冷,但神色还算正常,于是便点了点头。
何敏秀看她一眼,眼神极淡,又仿佛极其陌生。静汐突然想起来,在她幼年时期,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母亲总是在晚上坐在她的床边,用这种眼神打量她,疏离的,审视的,戒备的。
静汐还想说点什么,何敏秀却起身再次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却端了一碗汤:“鸡汤刚熬好,尝尝看,好不好喝?”
静汐接过来,顿了一下:“妈,我——”
“先趁热把汤喝了再说。”
静汐端起碗,突然像是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胃里一阵反胃,她侧头干呕了一下,她的母亲却突然夺步过来,抢过碗就直往她嘴里送,声音又急又怒:“把汤喝了!快把汤喝了!”
“阿秀,你在干什么!”苏远平从门口跑进来,一把抢过碗,“哗啦”一声,整只碗碎在地上。
静汐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她的母亲。
“妈——”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阿汐,你妈妈她只是病了,她只是病了。”苏远平拉起她就往门口走。
何敏秀却在身后尖声戾叫:“她早就该死了!这个孽种!早就该死了!”
苏远平拦在她身前,转头却对着苏静汐说:“阿汐,你先出去走走,爸爸一会儿来找你。”
静汐却像个木偶似的一动都没动。
苏远平终于把何敏秀拉进了屋。
很长一段时间里,苏静汐就站在门外,低着头,仿佛失去了思考,整个大脑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一片白茫茫的钝感,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远平拿着她的包出来了:“阿汐,你先回去,”他把包和手机一起塞到她手里,也来不及细看她的神色,只匆匆说了句,“听爸爸的话,你先回去。”
苏静汐抬起头,只瞥到她父亲隐入门内的身影。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茫茫戈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要往哪里去,又像是她终于打开了那个潘多拉魔盒,四周是崩塌的世界,脑海里到处都是尖戾而绝望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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