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小蔷，刚才是你在说话？”屋内冲出一个人，欢喜地大声问。

　　我定睛一看，那人分明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爷爷。

　　这时小黑狗已经跑到梅树后藏了起来。

　　爷爷把女娃娃一把抱起，脸上笑开了花，“蔷宝宝，来，叫爷爷，爷—爷—”

　　女娃娃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向梅树的背后，张开嘴大声说：“妖妖！”

　　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就灰了，“蔷宝宝，不是‘妖妖’，是‘斩妖’……不对，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应该叫‘爷爷’，叫‘爸爸妈妈’也行啊，叫什么‘妖妖’……”他抱着女娃娃回到屋内，一次又一次地教她：“来，宝宝，跟着爷爷念，爷—爷，爷—爷！”

　　女娃娃依依呀呀，就是不开口叫他，最后总算说：“爷—妖！”

　　“哎哟我的蔷宝宝，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叫呢，我可不是妖怪啊……爷爷，叫我爷爷！”

　　老梅树下，小黑狗转身跑向墙头，凌空一跃，化作人形，与我擦身而过，他的脸上全是笑意。

　　眼前的景物像一幅水墨画般渐渐淡去，在我面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温柔得像一汪月亮的河水上有着一架拱桥，小河两旁一排白墙黑瓦，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过桥。她看样子有七八岁，长着一张圆脸。

　　一只小黑狗从她后面追上去，摇着短尾巴，围着她转。

　　“哎呀，你是哪家的狗狗？干嘛咬我裤脚？饿了吗？”小女孩停住脚步，低头笑着问小黑狗。

　　小黑狗继续甩着短尾巴，抬头望着她低叫了两声。

　　小女孩蹲下身子摸它的头，“蔡阿婆家的黄狗喜欢咬骨头，你也喜欢吃骨头吧？可是我没有喔。”

　　想了想，她又说：“有了，我书包里还有一小块草莓蛋糕，拿出来给你吃吧。”

　　小黑狗望着她把蛋糕拿出来，放在它的面前，它嗅了嗅，却没吃，抬头望着小女孩。

　　小女孩被它逗笑了，“小黑，这是草莓蛋糕，很好吃的，快吃吧。”

　　在她的催促下，小黑狗把蛋糕吃掉了。

　　“好了，小黑，吃完你就快点回家去吧。”小女孩站起来，朝它摆摆手，继续过桥。

　　小黑狗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轻吠了两声，追了上去。

　　小女孩回头对它说：“小黑，别再跟着我了，你看，我书包里没有吃的了，你快回家去吧。”

　　小黑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小女孩走远了，它落寞地转身，变作一个男人的样子。

　　男人低着头，似乎很灰心，嘴里喃喃地念着：“小蔷，小蔷……”一步一步地，走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在南城租来的小屋床上，强壮正坐在床边，俯身看着我。

　　我俩眼波交缠，无言地望着彼此。

　　“我小时候……就见过你了？”我轻声问。

　　“是的。”他的声音低沉，“那时候你还很小，我趴在墙头看着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很乖的样子，突然就很想走近去看看你……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着粉色的袄子，头上戴着小白兔的帽子，脸像苹果一样小，眼睛像最黑的黑葡萄……你好奇地睁圆了眼看着我，没有一点害怕，于是我又走近了些，你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突然笑了，咧开的嘴里只长着两颗牙，大声地说‘妖妖’！”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那么小的人也能识破我是妖，这时，你爷爷出来了，于是我快快离开了曾家。”

　　他用厚实的大掌捧起我的脸，“小蔷，我喜欢你，当你的脸只有苹果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就叫我‘妖妖’，那时你的眼晴那么纯净，一下子就能看穿我……可是后来，你上了学，就把我忘了，我像以前那样变成小黑狗的样子，你却再也不能认出我，我最喜欢吃草莓蛋糕，因为那是我从你手里得到的第一份礼物……”

　　在我面前的强壮面容清瘦憔悴，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在这三个月里，他过得也不好。

　　我怔怔地听着，眼泪直掉。原来，我早就认识他，原来，我小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叫他……

　　强壮把我拥在怀里，大手摩挲着我的背，轻轻摇着我的身子，像哄一个孩子一样在我耳边低声说：“小蔷，别哭，别哭。”

　　我默默地流着泪，过了一会儿，轻轻把他推开，微仰起头对他说：“就算我小时候见过你，那又怎么样？你终究是骗了我和我的家人，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强壮慌忙打断了我的话：“小蔷，对不起，之前我不应该骗你，求你原谅我。”

　　“原谅？你叫我怎么原谅？！”我气愤地说。

　　“其实，当年曾家先祖与妖族之间之所以会引起战争，妖族也有过错的。”强壮声音低沉地说。

　　我迷惑地抬起头。

　　“当年，你家的先祖在决定斩妖之前，特地派了一个使者前往妖族，希望妖族能交出杀人的凶手给人类处置。不巧我父母不在族中，有一个虎妖向来看不起凡人，性子又激烈残忍，竟然把那使者给吃了，只把骨头丢回你家先祖面前。你家先祖被彻底激怒了，这才有了斩妖之举。”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想，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如果妖与人之间能多一点沟通，互相尊重，最起码相安无事是可以做到的，也不会有残杀。如果我再杀人，人为了报仇又去杀妖，妖又再杀人，这样子子孙孙根本就不会有一个尽头。”

　　“我接近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报仇，我只是想找一找我们妖族的宝物，后来虽然找不到，可是，我己经不能离开你了。”

　　我冷笑一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什么？”

　　我越想越气，猛地翻身跳下床，一股劲儿地把强壮往门那边推，“你走，走！我不要看见你！”
　　强壮手足无措，眼神痛苦而无奈，双脚却牢牢钉在原地，寸步不移。我实在推不动他，发起狠来，咬着牙说：“你不走是吗？好，你不走我走！”说完，不管不顾就往门口冲去。

　　刚冲了一步，身子就被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小蔷，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话。

　　热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旁，令我心慌意乱，发恨道：“要我原谅你也行，你不是说我笑得比天上的星星的笑声还要好听吗？去把星星摘下来给我，我就原谅你！”

　　强壮望着我，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慢慢地放开我，转身离开了我的小屋。

　　又过了一个月。

　　叶玲玲在“情缘烹饪”中找到了合心意的对象，两人感情发展得很顺利。于是她就加倍关注我交友的状况，时时催促我再去相亲，“拖”一个好男人回家。

　　热恋中的女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继续单身。

　　我不想再去相亲，这种无聊的话动，去一次足矣。

　　这几天上下班的路上，我都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回头后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暗暗希望着什么。

　　我发狠似地问经理要来了更多的项目，力求自己在工作时间内没有一分一毫的空闲，同事们纷纷侧目，觉得我实在是太爱表现自己了，经理却很高兴，把我视作重点培育的对象。

　　“小曾，工作不要这么拼命，今天下班后你陪我一起吃饭吧？”叶玲玲笑嘻嘻地跑过来跟我说。

　　“不要，你一定是约了你那位亲爱的，我何必去当电灯泡呢。”

　　“不是电灯泡，我跟你说，我家那位还约了他的好朋友，我们四个人一起吃。”

　　原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

　　我虽然感激叶玲玲对我的关心，但不想再去相亲，婉言谢绝了她，她却不肯放过我。

　　两人正拉拉扯扯，前台小妹打电话通知我有人找。

　　会是谁呢？

　　出去一看，竟然是程良才。他穿着一套黑西服，手里居然还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见我出来，他捧着玫瑰迎上来，“小曾，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所以这次我特地来送花给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并且接受我的爱。”

　　他本来就长得不错，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拿着红玫瑰说出这几句台词，顿时激发了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上来的一群同事的同情。

　　“哇，好浪漫！”

　　“好像电视剧的男主角。”

　　“要是有这么英俊的男人向我求爱，我愿意和他私奔到天涯海角！”这是有着一颗万年少女心的萧姐，她的儿子已经年满十八岁。

　　“小曾，答应他。”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不明真相的群众议论纷纷，鼓噪着要求我上演他们心目中的欢乐结局。

　　我心里早把程良才骂了十遍八遍，最烦这种挟“民意”以作威胁的人。

　　正当我按捺不住自己想揭穿他的真面目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这位先生，你向我女朋友求爱，问过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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