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物语

　　露子第N次朝我投来古怪的目光。
　　“竹雨，你不觉得自己笑得很恐怖么？”
　　我收敛笑容，轻咳一声：“有吗？露子你肯定是老眼昏花了。”
　　露子嘴角微微抽搐。
　　我这才正经地朝她望去，眉心皱拢。
　　“露子，你才真是很反常。”
　　露子低头拨弄了手中的鲜花盆景一会，声音幽幽道：“是吗？父亲倒是很开心我的转变。”
　　我小心地靠近她坐下。
　　“是……堇吗？”
　　露子的身形微微僵硬，而后扯出一个笑容。“怎么忽然提他？”
　　我严肃地扳过她的身子，“露子，你真的爱上他了吗？你确定自己对他是爱吗？”
　　露子避过我的目光，没有吭声。
　　“你曾经说过，亲眼看堇在你面前杀死了一个女孩。”我缓缓地开口，露子的身子明显一颤，“那时候我只是讨厌他，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我只能主观地支配自己的感情去看待他。然而对这样的他，你还是投入了感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露子艰难地回答：“我明白……可是我无法控制……我就是不想看着他再杀人……也不想看他被杀……”
　　“但是他教唆我的结拜姐姐杀害天皇，让她背下一切罪恶，从她死的那刻起，我心中发誓一定要让堇以命相赔。”我一字一句，直逼得露子惊慌一片。
　　“竹雨……他……我……”露子的眼中泪花闪动，“我知道我不该的……可是我真的……真的……哇……”
　　趴在我的肩头放声大哭的露子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我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些，但是对于这段一开始就没有幸福的恋情，我相信露子比我还要看得清楚。

　　从露子家出来，我的心情就有些低落。
　　“请问是梵竹雨小姐吗？”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突然挡在我面前，温文有礼地躬身问道。
　　“啊？啊，是的。请问有事吗？”
　　“我家大人请小姐过府一叙，请梵小姐务必赏光。”
　　“你家大人？谁呀？”我皱皱鼻子，不记得自己还认识什么大人物。
　　来人继续躬身。“是贺茂大人。”
　　我一惊。“你是说贺茂保宪大人的那个贺茂大人？”
　　“正是。”
　　我拉回思绪，朝来人拱手道：“那麻烦带路了。”
　　看来贺茂保宪是探听到了什么风声，这回是难逃一劫了。

　　贺茂保宪坐在主人席位上，坚毅方正的脸上刻着沧桑的印记，眼角细微的皱纹此时道道深刻地显现出来。
　　他一开口，便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梵竹雨小姐？”
　　“啊？是！”
　　“不知梵小姐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家中有何眷属。”
　　我偷偷瞪他一眼，又不是查户口，关你何事？
　　只是在那双锐利的眸子的注视下，我仿佛无所盾形一般。
　　“我……我家在很遥远的小村庄，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家中可有高官亲属？”
　　“好象……没有吧！”
　　贺茂保宪微微点头，只是神色看起来更加阴郁。
　　“听说你和睛明住在一起。”
　　我瞧瞧他的脸色，点头很沉重。
　　“梵小姐可知睛明与小女早有婚约之事？”
　　我继续点头，咽了一大口口水。
　　“年初时，我们曾决定秋后为他们筹办婚礼。”
　　我一愣，干笑几声。“是吗，那真是恭喜恭喜。”
　　贺茂保宪沉默地看着我，我也沉默地看着他，很久。
　　好吧，我输了。
　　“睛明他答应了吗？”
　　“那是自然的。若是他不答应，难道我还会强迫他不成？”
　　我暗中咬牙骂了睛明几句，还是笑道：“那今天贺茂大人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
　　贺茂保宪意味深长地笑：“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我满不在乎地笑：“我一向都认为自己很笨。”
　　“听源长说睛明把阴阳术教给了你？”
　　我这才警惕地看着他，莫非他想回收？
　　“教便是教了，不用担心我会反对。”
　　我才放心下来，神经也松弛许多，苦着脸道：“哎，早说嘛，害我一直担心。”
　　贺茂保宪用扇子托着下颚侧过脸笑了起来。“其实你倒也是个有趣的女孩。”
　　“其实呢，大人叫我的目的我多少知道些，只是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喜欢睛明，所以不打算离开他。”
　　贺茂保宪收敛笑容，脸色又抑郁起来。
　　“梵小姐，不是我老人多言，也请你勿怪，只是以你的身份配睛明实在是有辱他的身份。睛明是大彦命后裔，出身高贵——”
　　“那又如何？”
　　他皱起眉头，额头上也刻上道道皱纹。“你说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重复道：“那又如何？”
　　贺茂保宪提高了音量。“梵小姐，请你理智些。”
　　“我很理智。”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也许对你们这些大人物来说，门当户对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我与睛明真心相爱，即使我们身份不相称又如何？上天会减短我们的寿命惩罚我们吗？不会。”
　　“你……”贺茂保宪被我气得不轻，手指直直指着我，“总之，睛明和沙罗的婚礼不变，你好自为之吧！”
　　我骄傲地看着他，语气坚定。
　　“那我也给你一个‘总之’，要我放弃睛明，下辈子也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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