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51.他的秘密
　　意识不清不楚下程宝枝犹豫了许久，既不能回答不喜欢，可回答喜欢又觉得哪里不对，被迫之下只能说出了后者，却不想事后她有多后悔自己会说出这个答案。

　　从来都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过她的想法，从来都没有。

　　带着眷恋的吻轻轻落在眼角，有咸涩的味道，“宝枝……放轻松……”

　　“如果”都是建立在已经发生之上，都是人们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和悔意衍生出的想法。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也让人懒洋洋的。感觉到身上凉凉的，江七夕先是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眉头微动，他缓缓睁开了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看到床角方向鼓起了一团被被子包裹的团状物体，他撑起身体带起了些许动静，那团团状物体忽然颤动了起来。

　　“宝枝。”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慵懒撒娇的鼻音。

　　等了片刻仍没有得到回应，他的手轻轻放在了那团团状物上，感受到了它的瑟瑟发抖，他的手下意识地一缩。

　　他沉下眼，重新把手放到了上面，像剥粽子一样缓缓拨开了最上面那层，露出了一头散乱的黑发和一双红肿的眼睛。

　　她往后缩了缩，想要重新缩回去，脸立刻埋在膝盖里死活不肯抬起来。

　　江七夕仿佛觉得心上被扎上了一根针刺，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结果。

　　“怎么了？”

　　程宝枝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涌上了头顶，她仍在发抖，却是气得在发抖。他竟然问怎么了？怎么了？？谁来给他一拳让他醒醒！！

　　一大早醒来就看到白花花的一片，风景虽好可接下来她面对的现实堪比她穿越到这里的这件事更让她震惊。气愤、震惊、惶恐……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诡异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像是发酵的的面团，越来越大。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真的生气。”她没有抬起头，从膝盖中传来的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这样觉得？”

　　江七夕沉默着，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她啜泣着，仍是没有抬起脸，“为什么你们一个个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江七夕一怔。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重逢的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刻意的忽略着她的不适。

　　“宝枝……”他叹了口气，想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动作却停在了她的头顶，“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程宝枝满脸通红，气呼呼地抬起脸冲他大吼：“鬼才记得！”谁想记得啊！！

　　她眨眨眼似乎是愣住了，然后裹紧被子又缩成了一团。

　　“你说了，喜欢。”

　　程宝枝没有听明白，沉默着。

　　江七夕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宝枝明明说了喜欢，两情相悦，为什么要生气？”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了。”他的口吻十分肯定和坚定，程宝枝有些疑惑，即使内心十分抗拒这个事实，但他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她重新陷入了沉默。自己真的这样说过么？……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这样夹杂着撒娇和恳切的口吻更让程宝枝觉得来气，他根本就不明白。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门外忽然有人敲门，程宝枝一抖缩得更紧了。江七夕看了她一眼，下了床，拿起地上的衣服披上就朝门口走了过去。程宝枝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去看他。

　　听到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却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脚步声从门口走了回来，脚步声很稳很沉着。

　　“公孙寅让人送来的衣服。”床垫往下陷了一陷，他在床边坐下，边上放着一个托盘，“穿上它，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和刚才不一样了。程宝枝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江七夕半阖着眼，神情带着些许冷漠和凝重。她很少，不，是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公孙寅……

　　“是不是公孙寅……”

　　他打断她：“别问了，没时间了。”

　　果然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问题一定就出在公孙寅身上。那件事她从昨天起就想告诉江七夕，苦于一直找不到他，便一直耽搁着。眼下他这幅样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你……你转过去。”程宝枝小声道。

　　“嗯？”他偏头看向她。

　　“……”程宝枝真的觉得他变得很欠揍，完全和以前的软萌不能比，“装什么傻！给我转过去！我要穿衣服！”她气愤地吼出来，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江七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又很快被他自己压下去了。他起身走到一边，面朝着墙壁站了过去。

　　程宝枝从被窝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突然转过身之后这才飞快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起了托盘上的衣物。

　　公孙寅让人送来的衣服是女子的罗裙。他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多少了，最后的记忆断在那群小倌身上，这时候想起来只觉得公孙寅恶意满满，明知道她是个女子却用这种法子戏弄她，太恶劣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好了。”

　　闻声，江七夕转了过来，顿了顿，眼睛一弯，“真好看。”

　　程宝枝别开了绯红的脸，不去看他。公孙寅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品味还算不错，送来的衣服无论从材质设计还是颜色上都十分精致耐看。

　　“走吧。”

　　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门口走，无视了她轻微地往后一缩的动作。

　　两人刚出了院子，阳光一晃眼，程宝枝眯起了眼睛用手挡住了阳光，一时没注意一下撞在了江七夕的手臂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想他怎么突然停下了。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想要探一探路，不料却……看到了好多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一字排开，气势汹汹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公孙寅就站在那群人中间，一团和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公孙寅，你什么意思？”江七夕沉着脸开口道。

　　公孙寅微笑着说：“恭请少主回家。”

　　少主？他是在叫江七夕么？程宝枝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有点不对劲了。

　　“让开。”

　　人墙纹丝不动。

　　江七夕冷笑一声，“口口声声称我为少主，但我说的话你们却不听，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是囚犯呢还是——囚犯呢？”

　　公孙寅仍是笑，“少主言重了，只是门主这么吩咐，我们自然不能抗命。”

　　“惺惺作态。”江七夕又冷笑了一声，“她既然早就不要我了，现在又做出一副紧追不舍的样子不觉得很可笑么？把我堵在这里是又想抓我回去关起来么？……还是打算拿我当做报复他的筹码？”

　　“住口！”

　　一个威严的女声赫然响起，人墙整齐划一地面朝中间向后退了一步，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一个身着紫色华衣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程宝枝感觉到这个女人一走出来，江七夕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立刻加重了，她感受到他在发抖。她抬起眼看向江七夕，担心地发现他的脸色一片煞白，咬着唇沉默不语。她又把视线转向那个女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大约四十岁不到的样子，但模样仍是能够看到年轻时候的风采，很漂亮，也很有气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总觉得她的模样……和江七夕有些相像，只是江七夕的轮廓要比她更深一些。难道……程宝枝打了个哆嗦，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门主。”众人恭敬道，包括公孙寅在内。

　　妈呀，竟然是个大人物。

　　“玩够了么？玩够了就回去。”她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回去？”他低笑一声，眼神同样淡淡地望着她：“凭什么？”

　　“凭我是你娘！”

　　“抱歉，我娘十三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程宝枝握紧了他的手，她感受到了他在硬撑，明明整个人都在颤抖，却依旧保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也终于明白了阿暖姑姑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一定要她把江七夕带离京城。她曾经在宫里听黛荷提到过，江七夕的母妃在他八岁的时候在一场大火中丧生，如今她却活得好好的，想来无非就是死去的那人和眼前这人是两个人又或者就是那场大火存在着猫腻，他的母妃没有在火中丧生，而是离开了皇宫。

　　“你想恨便继续恨着吧。”大概是心中存着对江七夕的愧疚，听了他的话之后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中隐约透露着些许无奈，“不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里？回去之后你若不想见我我便不会来打扰你，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何况你身上的……”

　　他打断她的话：“不劳您担心，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你当真不跟我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宝枝仿佛看到她的视线朝她这里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他眯起眼睛，答道：“是。”

　　齐婉松下了紧绷着的脸，“罢了。”到底是她的儿子，他的性子如何她比如何人都清楚，即使十多年不见，她仍记得他的性子有多倔强，如果她一意孤行带他回去，只怕更会恶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他摆脱阿已一个人逃离之后，她就发动了门中所有人去寻找他的下落，就怕他有个闪失，更何况他的病没有痊愈，也不知道身上带的药够不够……

　　只要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几天前接到公孙寅的飞鸽传书她就立马赶来了这里，就是想看他一眼、想确认他的安全，瘦了没有、被人欺负了没有。

　　江七夕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齐婉垂下眼，对着人墙摆摆手，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江七夕抿着唇没有再说话，他拉着程宝枝穿过了他们，一路向着出口毫不犹豫地走了去。

　　“门主。”公孙寅似乎有话要说。

　　齐婉摇摇头，“让他们去吧。”当年从她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如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做出当初的那个决定，“派人小心地跟着就行，别让人伤着了他。”

　　“是。”

　　“诶等等，包袱还没拿呢。”程宝枝看着自己被江七夕牵着的手，感觉有些微妙。

　　江七夕走得很快，几乎是拉着程宝枝走出了大门，“那就不要拿了。”

　　程宝枝不愿意了，“可是我的衣服都在里面啊。”

　　“等下去买新的好了。”

　　程宝枝幽幽地说：“钱还要用来吃饭和住店呢，哪有多余的钱买衣服。”

　　“我有，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程宝枝一愣，“你不是没钱么？”

　　江七夕回过头无奈地看向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钱？”

　　程宝枝怒了，“那你一路还都花我的钱！吃软饭你要不要脸！”

　　江七夕微微一笑，“反正我连人都是你的了，脸要不要随你。”

　　程宝枝又羞又气，心里大骂这人的脸皮怎么能够这么厚。她偷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状态比刚才似乎好些了，心里莫名地就松了口气。她怎么也没有想过江七夕的娘竟然还活着，而阿暖姑姑说会接他走的人就是他娘。从刚才的阵势上来看，江七夕的娘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忽然有些理解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娘没有死，还是这半年才知道的。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事情真相，那他岂不是很可怜……八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越想越觉得难过。

　　江七夕实在走得太快，程宝枝原本也不是追不上他的速度，可是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虽被他拉着手她却没法轻轻松松地追上他。一个趔趄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了，摔在了地上，疼得她直皱眉头。

　　江七夕连忙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手心和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你怎么那么笨。”

　　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程宝枝委屈极了，她忍不住朝他大吼：“到底是谁害我走不动路的！”说完她就后悔了，垂下头，一张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一样。

　　江七夕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勾起了嘴角，声音轻柔地安慰她说：“对，都是我的错。”

　　程宝枝心里恨恨地想，刚才还觉得他可怜呢，现在简直是可恨！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从阴霾中走了出来，一点没有先前的紧张和勉强了。

　　正当程宝枝还在心里腹诽的时候，江七夕早已经看穿了她脸上的神情，他半蹲下去，右手手臂穿过了她的膝盖下方，左手放在她的背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程宝枝惊呼。

　　江七夕很无辜地回答：“你不是走不动了么？”

　　程宝枝的脸立刻滚烫滚烫的，“快放下我！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江七夕笑得一脸无所谓，“我总不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遮起来吧。”他加深了笑意，凑到程宝枝耳边轻声说道：“要不然你把脸埋进我的肩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了。对了，记得抓紧点，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手松了，把你摔着了就不好了。”

　　程宝枝已然是一副七窍生烟，快要蒸熟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去死！”

　　“不能死，我死了你就要做寡妇了，我舍不得。”

　　“……”

　　江七夕，你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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