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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
秋日的天空晴朗安静,一行白鸟飞过,像是快速掠过的白云,不留一丝痕迹。
我洗净了手,用白帕细细擦拭,舀一勺清水,手腕轻动倒在茶炉之中,拈起一旁的盖子盖好,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秋风扫起落叶,刚刚扫过的院落又添了一层金黄。树枝像是一只只干枯的手,张牙舞爪的向天空乞讨。
茶炉水沸,开出一朵朵大大的水花,我拿起一旁的厚重的手巾,垫在茶炉的把上拿起茶炉,将水倒在刚刚洗好的茶壶中,放下茶炉,舀起几勺茶叶放进茶壶,盖好盖子,又开始发呆。
须臾,倒出茶水,扔掉,又往茶壶中添了水,这次,等了许久。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我正纳闷,便见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个小厮吵着要见我。我略略思索便知那是谁,闭了闭眼,狠心道,不见。
现下里我住的地方是暮城的寝殿,他派人日日看守,大抵是害怕相爷把我掳走,我已在这里呆了近十日有余,日日守着这片院落,无趣的很。
我知道要来见我的人是谁,我在这里的这十几日里,来看我的人屈指可数,今次来的人,必定是小天无疑。
再次忆起十日之前的事,我还是会心有余悸。
那是我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大牢。
相府的大牢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味道好不好闻,环境肮不肮脏已是其次。我醒来的时候,手被高高的吊着,脚上绑着沉重的锁链,整个人成一个“大”字的状态被捆绑起来。十分糟糕的就在于,我的手被吊得太紧,脚也凌空而起,沉重的锁链死死地坠在脚面上,使我的手臂更加酸痛,脚面更是被勒的红肿不堪。
突然一盆凉水闷头浇下,我浑身冷得一个激灵,随后伤口处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疼得我眼泪直流——水里加了盐。
我的头发有一绺垂到了眼前,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有水流淌进眼睛里,眼睛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好在我浑身是水,看不出我满脸的泪痕。我强忍着痛,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颤腿剔牙的胖男人,“谁让你这么对我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沙哑的连我自己都是一愣。
那人丢了牙签,夸张的凑近,看着我,“诶哟,小丫头子还挺厉害,嘿嘿我喜欢。不过比旁边的那个精明不少,那个刚醒就问,”他故意挤出一种娇嫩的声音,皱着眉,屈着腿,夸张的学着,“这是哪里啊?你们是谁啊?”说罢他又张开大嘴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边伸出小指挖鼻孔:“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忍住心中的恶心,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他所说的“旁边的那个”是谁,挣扎着想要靠近,脚下的锁链哗啦啦的响,牵动了脚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进了这大牢,难不成你还指望活着出去?你不知道这相府大牢里死的人比皇宫大牢死的都多?”
我心中一痛。
我突然想起,我这般恶狠狠地样子,一定像极了琳盈,琳盈当初就是那样愤恨的看着我,就如同现在我看着这个男人一般,我想她一定是恨透了我的吧,她就是死在这相府大牢里,那时的她,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呢。也许,也许她和我现在一样,也听得到旁边牢里人的哭喊,我想,比这些刑具更加能够刺痛她的,让她绝望的,大抵就是荆四的声音了吧。
这就是报应吧,我突然觉得好笑,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你要等。
“你笑什么?”那人警惕的看着我的笑,有些害怕的样子:“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你是逃不出去的!”
“我不会逃的。”我平静的抬起眼睛:“我会在这里一直待到死。”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我的身边走过,路过我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看了我一眼,丝毫都不害怕的样子,也许连老鼠都知道现在的我也奈何不得它了吧。
牢门前一碗饭从铁栅栏中间送了进来,“吃吧。”一只又肥又大的脚踢在碗上,汤洒了,一股馊味扑鼻而来。
我想哭。
我没有那么坚强,我怕死。从胖女人的手中逃到永宁街开始,就注定了我不能无所畏惧的活着。我是那么微小,那么不易的活了这么久,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死掉?
牢房中阴暗潮湿,我软软的趴在潮湿难闻的稻草上,流泪流到稻草缝里不见了踪迹,我抬眼瞧了瞧最上面的小小的天窗,绝望的闭上了眼。
要从天窗逃出去简直是妄想,按照平时来说我爬不了那么高不说,何况现下里我被打的体无完肤呢。
我尝试着稍稍动了动,意料之中的扯动了一身的鞭伤,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身下的稻草,疼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因着之前是因为相爷鞭笞暮城,绿从阻拦,我又去阻拦绿从这才得以入狱,是以相爷特意吩咐了赏我们一顿结结实实的鞭刑,这才弄的我一身的伤痕。这些都是那胖男人告诉我的,估计是那胖男人整天呆在牢房,十分无聊,是以有点新鲜事便要四处宣扬才能让生活热闹一些。
相爷的举动是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我不禁还是有些心中发冷,因为到底还是觉得相爷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相爷能在朝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单凭祖上的功德也是说不过去的,我相信朝中的关系比相府复杂的多,若是相爷真如表面上那么善良,那么必定人善犬欺了。是以他能做到表面上这样风平浪静,那么背地里定有一些伪装的功夫在里面的。
河床越平静,说明河面越深。
对于相爷来说,我只是一个小角色,说白了就是暮城的一颗势单力薄的棋子,他完全没有必要把我放在眼里,留我又无用,是以杀了我便成了必然。
可是,我现在还好好地活着,狱卒还是给我送饭,为什么?难道单纯是因为想让我做个饱死鬼?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血一滴滴的浸透了我的衣服,滴在稻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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