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醉卧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胤礽！”继而房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吼声，接着是门被踢开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女人的声音由远而近，“你这个变态、淫棍、色狼！”
　　此时胤礽站起身，转向身后，我听到他吃惊的声音唤了一声——“阿蛮”。

　　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看着她，胤礽叫她“阿蛮”，难道她就是真的那个阿蛮？
　　“你还好吧？”她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帮我把散开的衣襟拉在一起。
　　“我……还好。”我回答着，然后看到她身后正看着我们的胤礽，我感到自己的眼中马上就要喷出火来。
　　这时阿蛮转过身去，走到胤礽身边，指着他大声说道：“胤礽，我千辛万苦为你回来，你就这样欢迎我？”
　　胤礽听了她的话，也不恼怒，只伸出手，一把把她用入怀中，口中喃喃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废话！”阿蛮一把推开胤礽。
　　胤礽被她一推，也不后退，再次走上前去把她拥抱起来，“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胤礽用我从未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然后我听到阿蛮轻轻的叹了一声：“傻瓜……”

　　这时忽听到喜乐在外面通传：“太子爷，八阿哥到访。”
　　“什么事？”胤礽未抬头，只是很用心地拥抱着阿蛮。
　　“八阿哥说皇上把年赞善许给了良妃娘娘，他奉旨专程来向您求取。”喜乐回复道。
　　良妃！她果然信守承诺，我拿命助她寻找德妃的囚困之地，她拿救我出毓庆宫做交换。
　　“知道了，带他到偏殿稍等。”胤礽看着我指示道。
　　然后他牵着阿蛮的手，走到我身边，道：“良妃，看来索额图所言非虚，真的是你助良妃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我笑了笑，嘴角裂得钻心的痛，我却不在意，我回道：“养虎为患，太子爷是不是很后悔？”
　　“你莫以为去了良妃那里便可安枕无忧。”胤礽一手托起我的下巴，我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旋即他甩开我的脸，无限温柔地向着阿蛮道：“阿蛮，我去会会老八，你帮她换套衣服梳洗下，再带她来偏殿吧。”
　　“恩。”阿蛮点了点头，目送胤礽离去。

　　“你……”“你……”胤礽走了，我和阿蛮对看了一会然后又同时开口打破沉默，“你先说吧。”我微微笑道，虽然是胤礽的人，但阿蛮看起来对我毫无敌意。
　　“你是新来的赞善？”阿蛮问道。
　　“奴婢是四十年入宫的。”我据实回答。
　　“那现在是几年几月？”阿蛮又问。
　　“四十一年十一月。”我又回答。
　　“糟糕，来晚一步……”阿蛮这么低声说道，然后马上又问：“莫雅寒和水瑗容还在么？”
　　“两位赞善都还在的。”我疑惑地看着阿蛮。
　　“哦……”阿蛮点了点头，然后冲我摇了摇手，“她们和我是旧识，所以打听一下，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梳洗下吧。”
　　“哦……”我也没兴趣对阿蛮深入了解，便也没再开口。

　　宫女们按照贾应选的指示伺候我梳洗完，又为我换上了一套新的宫装，我很惊讶阿蛮居然能使唤得动贾应选这个太监总管。
　　一切收拾妥当，阿蛮带着我往偏厅去找胤礽和胤禩。

　　“爷，年赞善到。”阿蛮带着我入了偏厅，她向胤礽回报道。
　　“过来。”胤礽招呼了一声，阿蛮顺从地走到他身边去，然后她看了看对面座上的胤禩，点头笑道，“八阿哥，好久不见。”
　　“陈赞善？”胤禩显然也吃了一惊，随即他恢复了常态，拱手向着胤礽道：“恭喜太子终于寻到陈赞善了。”
　　“恩。”胤礽点了点头。
　　我疑惑地看着阿蛮，她居然也是毓庆宫的赞善，为什么我从没听到说起过这号人物？
　　“听说皇阿玛已经把拾欢赐给良妃娘娘了？”胤礽看了我一眼，然后问胤禩。
　　“夺人所爱实在是因为年赞善与额娘十分投缘，额娘特命我向太子致歉。”胤禩看了我一眼，微微一惊，继而恢复如前，回答着胤礽的话。
　　我下意识垂下头去，我知道自己就算重新梳洗过，被胤礽殴打的痕迹还是清晰地挂在脸上。
　　“既然拾欢与良妃娘娘更投缘，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胤礽看着我说道，“拾欢，你还不快向八阿哥道谢。“
　　“奴婢谢谢八阿哥特意为奴婢的事走一趟。”我转身向胤禩跪拜道。
　　“恩，以后伺候额娘的事，还望年赞善费心。”胤禩跟我客套道。
　　“拾欢。”此时胤礽突然插话道，“出了我毓庆宫你便再不是六品赞善，而是无品无阶的宫女了，你可愿意？”
　　我看了看胤礽，笑道：“奴婢愿意，奴婢心甘情愿伺候良妃娘娘。”
　　“好，很好”胤礽击掌笑道，“如此你便跟着八阿哥去吧。”
　　“奴婢叩谢太子殿下。”我礼节性地跪下叩拜，纵然我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
　　我向胤礽磕了三个头，然后跟着胤禩走出了毓庆宫。
　　真的阿蛮回来了，我这个假的便也能功成身退了，而良妃那里又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回望毓庆宫，我心中一片迷惘。

　　十二月，我降阶成为重华宫的宫女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半个多月中，良妃一改先前对我极不友善的态度，纡尊降贵地对我这个小宫女关爱有嘉。
　　她温柔起来，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相处越久，我觉得自己越喜欢良妃，她之前对我的种种不友好，想必是她以为我要借她攀附康熙，所以才对我心存戒心。
　　我这人就是这样，别人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别人好，相对的，别人多我不好，我自然也会加倍奉还，我知道我跟胤礽之间，还差一个了断。

　　天刚下过一场雪，我向良妃告了假抱着“灯花堕”出门。
　　当宝柱帮着我，把我的东西陆陆续续从毓庆宫搬来重华宫后，我清点东西，发现“灯花堕”的琴弦断了一根。
　　我检查断口，并不是自然弹断的样子，那么是谁干的好事就自不必说。
　　“灯花堕”是古澈送我的琴，琴弦材料独特，也只有他才能修得好，于是我只能带着它去南府一趟。
　　我踩着雪途经御花园，正巧看到陈阿蛮迎面而来，我立刻向她躬身施礼，道：“陈赞善吉祥。”
　　“是你？”阿蛮见了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奴婢，当日陈赞善救奴婢一命，因为当时时间仓促奴婢还来不及向陈赞善道谢。”我向来是有恩必报的人，那时要不是阿蛮突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哦。”阿蛮望天想了一想然后摆手道，“小事小事，是胤礽他太混蛋。”
　　“陈赞善……”我微微吃了一惊，胤礽的名字，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随便叫的。
　　“嘻嘻，是太子爷，我叫顺口了，你别见怪。”阿蛮吐舌微微一笑。
　　想必阿蛮能这样对着胤礽大呼小叫，也是胤礽默许的，这个女人有什么魅力可以让胤礽对他那么宠爱、牵挂，我实在很好奇。
　　“能得太子爷的百般宠爱，陈赞善真是好福气。”我有感而发道。
　　“难道被我喜欢就不是他的福气？”阿蛮听后，却不是沾沾自喜，反而这样问我。
　　“呃……”我被他这么一问，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啦。”阿蛮冲着我摆摆手，“我知道你想拍我马屁，但拍马屁也要说对话才行。”
　　我无语……谁要拍你马屁来着，我吞了一口口水，答道：“奴婢谢陈赞善提点。”
　　“恩。”阿蛮点了点头，“我也没功夫跟你瞎聊了，我有事要办，先走了。”
　　“恭送陈赞善。”我福身目送阿蛮离去。
　　然后我起身继续往南府走。
　　边走我心里边犯嘀咕：这个陈阿蛮，到底是什么来头？

《败笔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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