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瓶邪] 无人生还

　　四十八章黑眼镜的故事（下）
　　黑眼镜也真是条汉子，他看到这一幕，不但不怕，反而还随口问了一句：“吃了吗您呐？”
　　他当时推测，这里八成是个变态杀人狂的巢穴。可是问题又来了，谁跑到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来杀人，又是谁万里迢迢跑来被杀。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又回来了，到底有什么保鲜的办法，确保这一屋子的死肉不腐烂。
　　于是他立刻想，不会这里就是试验场，那些挂在那里的都是自投罗网的小白鼠吧？他浑身皮肤一紧，那这样他自己岂不是现在也很危险。然而他就是这种人，越是危险他越是兴奋，此时他不但不想逃，反而还想往更深处走。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我三叔也浑身赤裸被挂在铁钩子上。和旁边的死猪一样，惨白冰冷，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连忙走上去，那时候三叔的浑身已经僵硬了，眼珠子也变成了灰色。看起来像是死了并被冰冻过好几天。可是不对，他们在疗养院门口走散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根本说不通。
　　黑眼镜把三叔的尸体仔细打量了好几遍，三叔浑身赤裸，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黑眼镜此时觉得毛骨悚然，却更觉得困惑。那带着他来的吴三省是谁？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无意间窥探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他的大脑甚至已经在一瞬间给出了推理，但那太快了也太惊世骇俗，他的理智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上，还在原地慢慢地消化。
　　当大脑里冲突发生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关闭思维，因为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了危险，继续把体力放在思考上会妨碍他接下来的逃生。
　　他能感觉到黑暗里一个血红的东西在迅速地朝他冲来。然而那个东西太小也太轻，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但是黑眼镜不同，他眼睛不好，所以听力格外灵敏，几乎比得上动物。当他听到那个声音，立刻想躲避，但他很快发现那东西不但轻，而且速度极快。直线逃生他的速度肯定不够。于是他能做的就是增加那个东西追上他的难度。此时一具具尸体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在尸体之间移转腾挪，他能听到那个东西不断撞击在僵硬的尸体上，又不断弹起继续追他。借着掩护，他们之间渐渐居然拉开了距离。快到储藏室门口，眼看就要逃出去的时候，黑眼镜忽然做了一件我们都没想到的事。
　　他又折了回去。
　　因为从这个东西撞击猪肉的声音来看，是个很小的物体，而且也没有很大的力气。他的推测是像是金龟子一类的飞虫。这东西好像有智慧，完全不会被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无论是摇摆的猪肉，还是黑眼镜乱晃的手电光线。这个东西似乎就只有一个目的，死盯着黑眼镜追。这很可能和这里的实验有关。黑眼镜想既然来了，当然要一探究竟。就在他转头探究的一瞬间，手电筒惨白的光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三叔的脸。
　　这悄无声息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三叔把黑眼镜吓了一跳。
　　转眼他就立刻跃开了好几步，问：“您老还好？”
　　三叔一半脸惨白，一半脸是浓重的黑影，也看不出表情。但是黑眼镜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刚刚钩子上挂的那个，因为这个三叔穿着衣服，整整齐齐。
　　那个追着黑眼镜而来的血红的东西也随之赶到，然后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见三叔伸手一把抓住，然后放到嘴里吃掉了。
　　黑眼镜目瞪口呆：“我还没看一眼呢，您怎么就给吃了？”
　　三叔嘿嘿一笑，说：“怕什么，有的是呢。”
　　他向黑眼镜走近了一步。
　　黑眼镜立刻后退了一步，问：“您老是死是活啊？我怎么刚刚看到您也被挂在那里啊？”
　　三叔笑眯眯地说：“你刚刚看错了。”
　　黑眼镜当然不会相信三叔的鬼话。他叫黑瞎子，又不是真瞎，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他立刻就说：“要不你跟我回去看看？”
　　三叔竟然也同意了。但是他们却再也找不到那具死尸了。不但如此，所有的死人都消失了。
　　黑眼镜说：“不对啊，我刚刚还看到你被挂在这儿，赤身裸体呢。”
　　三叔看黑眼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年纪轻轻就疯了的孩子，充满了怜悯。
　　就连黑眼睛都在想，是不是自己脑子坏了。不过他知道肯定不是，他大场面见过那么多回了，对自己非常相信，他知道，问题一定出在三叔身上。
　　他的兴趣立刻从探究这个储藏室转移到了研究三叔。他说：“您啊，其实没必要骗我。我都知道你不会死了，你就算从钩子上跳下来跑到我前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三叔就笑眯眯地说：“是啊，我为什么要骗你？”
　　黑眼镜说：“这得问您啊。”
　　三叔忽然指着前面问：“你刚刚看到的是不是这个？”
　　就像变魔术一般的，黑眼镜面前忽然又出现了刚刚看到的死尸，他一转头，身边的三叔已经不见了，而死尸忽然睁开了灰蒙蒙的眼睛，笑起来：“你说的是这个吗？”
　　这时候黑眼镜就知道自己在幻觉中了，像他这样的老手居然也会不知不觉就中了圈套，看来对方也不可小觑。而现在紧要的是赶快摆脱。
　　他于是立刻开始回头去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幻觉的。
　　他有个异于常人的地方，让他在这个时候开了挂。那就是他的视力。即使黑夜他也墨镜不离身，因为对他而言，有光和没光完全一样。他感受事物更多用的是耳朵、鼻子和皮肤。但是在什么时候，这个储藏室的一切就清晰印在他脑海里的呢？
　　在见到挂在钩子上的三叔的时候。
　　不对，还要更早，在看到挂在钩子上的死人的时候。
　　以黑瞎子的视力，他只能知道那是肉，猪肉驴肉死人肉，对他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发现是死人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幻觉了。
　　是什么让他中了幻觉？
　　他忽然想到黑暗里的那个声音，非常非常轻的，虫子扇动翅膀的声音。
　　他笑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就觉得眼前的一切瞬间都褪色了，他眼前一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越野车里，三叔坐在他旁边。黑眼镜问：“我是做了一场梦呢，还是这都是你算计我的？”
　　三叔哈哈一笑，说了句：“真亦假来假亦真。”
　　黑眼镜的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他说他接下来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研究这栋疗养院。但是探察得越多，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得找更多的人来。他一个人无法解决这里的问题。
　　他告诉我，储藏室后面还有一个暗门，那里面极其凶险。我在凉师爷的笔记上也看到过，下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回来的。黑眼镜进去得不深，倒是有惊无险地活着回来了，但是他说那里面发现的事情是他无法解释的，连描述都无法描述。
　　我非常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心。刚想提问，黑眼镜笑眯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神秘地说：“别问我。你以后一定也会进去的，到时候你自己去看。”
　　我顿时浑身一阵恶寒，转头去看闷油瓶。
　　闷油瓶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平静地对我说：“你不用进去。”
　　黑眼镜明显有些吃惊，问：“你不让他进去？”
　　闷油瓶的目光很平静：“吴邪不需要进去。”
　　黑眼镜就笑了，很玩味地看着我们。
　　我又急了，心想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明明跟我有关，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黑眼镜笑了笑：“小三爷，你别怪我。是你家哑巴不让我说。”
　　怎么又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刚想跳脚，忽然看到闷油瓶的目光。他也看着我。他的目光很深，深到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那里面可能有所有的感情，但是唯独没有阴霾。他看我的时候，我就明白应该相信他。如果他觉得我现在不该知道，那么也许我可以按捺下好奇心，哪怕就这么一次。
　　我咬了咬牙：“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
　　黑眼镜“嘿”了一声，吃惊地看看我，再看看闷油瓶，说：“哑巴你可以啊，让小三爷这么听话。”
　　我骂他：“少废话，继续往下说。”
　　黑眼镜倒也真没有废话。他继续说，他发现，这栋疗养院里面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或者不能说是人，里面还有着什么，在监视操纵着这一切。他和三叔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在什么人的眼皮底下。但到底他们也没能揪出来这个人，他们搜了这个疗养院所有的角落，除了储藏室后面的那个暗门。
　　所以如果还有什么隐藏着秘密，一定都在那个暗门后面。
　　对此黑眼镜倒还好，但是三叔已经等不及了，他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
　　黑眼镜肉眼可见的发现三叔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他的性格有变化，他常常会失去过去的一段记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次，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好几次，黑眼镜似乎发现了他的皮肤下面有什么一闪而过。
　　黑眼镜终于理解了三叔为什么说他得到的秘密不是完整的。他的长生不是完整的，这一切的副作用在迅速地显现出来。再过不久，谁也不知道三叔会变成什么样，也难怪他会着急。
　　终于在黑眼镜九死一生从暗门里逃出来以后，三叔说：“我们必须得回去，找更多的人来。这里的秘密，我们无法独自解开。”
　　说来也奇怪，黑眼镜向来是独来独往的一批独狼，但这时候他却觉得三叔说得非常有理。
　　于是就有了我们一起坐大巴来那次，阿宁、外国人的加入。
　　阿宁忽然问：“既然吴三省已经得到了一半的秘密，又迫切需要得到剩下的秘密，他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而要暗中捣鬼，和你串通起来一起内耗？”
　　阿宁问的简直一针见血。我也觉得黑眼镜的故事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如果三叔真的需要有更多人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还要扮成老谢在我们之间装神弄鬼，搞得我们和阿宁自相残杀？
　　阿宁有资源有人力，当朋友绝对比当敌人要好。
　　就算他要搞阿宁，他为什么要搞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另一边，阿宁还在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和吴三省里应外合，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她盯着黑眼镜，慢慢地说：“只有一种解释，杀了我们，才可以帮他得到剩下的秘密。对不对”

　　黑眼镜刚要回答，忽然又闭嘴了。他看了看闷油瓶笑起来，莫名其妙说了句：“我卖你个人情，哑巴你可要记住了。”
　　闷油瓶什么话也没说，他的手指紧紧抓着黑刀。
　　阿宁锐利地盯着黑眼镜，可是他已经彻底打算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笑眯眯地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还没有想通，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几乎想立刻跳起来把他打一顿，看他招不招。但手上还撑着防水外套堵着玻璃窗的窟窿，外面尸蟞还在锲而不舍地想钻进来。我根本没法动弹。
　　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被枪口打穿的胳膊已经不疼了。
　　不但不疼，而且还能使得上劲。
　　窗子被我封得严严实实，一只尸蟞都飞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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