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曰

　　上午十点一刻，阳光正好。

　　苏牧刚结束上午的课，正靠在教室外的走廊边休息，喝着矿泉水。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了好几下。他掏出来一看，沉寂了好久的四人小群竟然有了一条新消息，来自杜宇。

　　杜宇：everybody！晚上有空没？组个局聚一下啊！[龇牙笑]

　　苏牧挑眉，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苏牧：哟！这是从哪个温柔乡里爬出来了？[吃瓜]哥们儿还以为你为爱殉情，就此长眠了呢。

　　消息几乎是秒回。

　　杜宇：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那是……那是去体验人间极乐，春风一度了好吗！[得意点烟]

　　苏牧：一度？您这春风刮得有点持久啊，怕不是龙卷风级别了吧？[鄙视]

　　杜宇：你管我！@李演@明麒哥！麒哥！晚上有空不？必须来啊！我带姐姐给你们认识一下！这次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非姐姐不嫁的那种！[认真脸]

　　苏牧看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杜宇那副嘚瑟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苏牧：行行行，此处应有掌声??。恭喜杜宇即将“嫁”入豪门。

　　过了一会儿，李演的头像亮了。

　　李演：收到。晚上没问题。

　　几乎是前后脚，明麒也回复了。

　　明麒：有空。恭喜脱单！[鼓掌]不过……脱单的人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为了这顿晚饭，我从现在开始可就得饿着肚子了。[狗头]

　　杜宇：OKKK！没问题！晚上见！兄弟们！[转圈撒花]虽然咱们几个内部有点gay里gay气的，但今晚拜托各位糙汉一点！给我留点面子！我怕姐姐看到你们这群“妖艳贱货”会移情别恋啊！[跪地哭唧唧]

　　苏牧：瞧你那点出息！[白眼翻上天]行啦，晚上见，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收了你这妖孽。

　　李演：好的，晚上见。[微笑]

　　明麒：地址发来。[坐等投喂]

　　群里重新安静下来。苏牧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塞回兜里。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心想，晚上又有热闹看了。杜宇这家伙，每次恋爱都搞得像最终章一样，不过这次听起来，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他有点期待看到，是什么样的“姐姐”能让杜宇这家伙嚷嚷着要“嫁”了。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一种想要与那个人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苏牧：晚上和朋友约了饭。[龇牙笑]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塞回兜里，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下课铃响，他走出教室。这时，手机终于在手心轻轻震动了一下。他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狄宸的头像旁出现了红色数字1。

　　他点开信息，狄宸的回复跃入眼帘：

　　狄宸：今晚要加班。你自己多吃点，保存体力。别又像上次那样……虽然，你体力不支微微颤抖的样子，很……

　　后面的省略号像带着钩子，瞬间勾起了苏牧脑海中某些火热又羞耻的画面。“轰”的一下，血液仿佛全涌到了脸上，连耳根都烫得厉害。他做贼似的飞快环顾四周，深怕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秘密被旁人窥破，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胸口，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又响又急。

　　“这人……怎么这样啊……”他小声嘟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狄宸平时看起来清冷禁欲，偶尔在私底下发来的这种带着明显暗示的信息，总能让苏牧溃不成军，又悸动不已。

　　缓了几秒钟，脸上的热度稍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了上来。他重新拿起手机，强作镇定，用力敲击屏幕回复：

　　苏牧：彼此彼此！你的声音……那时候……也很……！[哼]

　　他故意模仿狄宸的省略号，试图扳回一城。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狄宸的回复就来了，快得惊人：

　　狄宸：哈哈，怎么这么可爱。

　　简单的几个字，透过屏幕，苏牧仿佛能看到狄宸此刻脸上那带着几分纵容和戏谑的浅笑。一种裹着蜜糖般的感觉冲散了那点小小的“不甘”，将苏牧整个人淹没。他握着手机，站在熙熙攘攘的走廊里，对着屏幕傻笑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鼓动着，促使他几乎要脱口问出那句盘桓已久的话：「觉得我可爱，那……你喜不喜欢我？」

　　但指尖在发送键上方悬停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缓缓地、缓缓地移开了。那股冲动悄然消散，只留下一点点微酸的涩意，和一点名为期待的甜。

　　现在问，还太早了吧？也许……也许再等等，等到某一天，时机刚好，气氛恰好的时候，他一定会有勇气问出口的。他怎么能不期待呢？期待着自己深深喜欢的人，也能用同样的喜欢来回应自己。

　　他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走廊里略带喧嚣的空气，将那份雀跃与羞涩小心翼翼地藏好。未来还长，有些答案，值得耐心等待。

　　放学后，时间尚早，苏牧先回了自己那间租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房间里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整洁。他坐在床沿，给远在北京的母亲和妹妹拨了个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母亲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妹妹苏樱更是叽叽喳喳地说着在新医院的见闻和对新学校的期待。看着家人脸上的笑容，苏牧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似乎又轻了一些。

　　在公寓待到五点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起身出门。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潮汹涌，苏牧挤进车厢，抓住扶手，随着列车轻轻摇晃。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有些闷热，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拥挤。相比于在地面上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这确实是最高效的出行方式了，而且，这种融入人群的寻常感，让他觉得踏实。

　　他按照杜宇发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个站下了车。走出地铁口，他并不着急，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沿着种满梧桐树的街道往餐厅走去。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天空是绚烂的紫粉色。这种不紧不慢、心无挂碍的悠闲，是母亲和妹妹生病以来，他几乎已经忘记的感觉。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叫狄宸的男人。想到狄宸，苏牧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步也愈发轻快起来。他很喜欢，很喜欢现在这样。

　　那家餐吧坐落在一个闹中取静的转角，门面设计得很有格调。苏牧推开门，一楼是灯光柔和、氛围轻松的餐厅区域，已经坐了不少下班后小聚的客人，空气中飘荡着食物香气和低低的谈笑声。他径直走上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二楼是酒吧区，光线比一楼更加昏暗暧昧一些，复古的黑胶唱片机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窗外，是华灯初上的城市街景。靠窗的一张大沙发卡座里，明麒已经先到了，正望着窗外出神，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细密气泡的苏打水。

　　“明麒！”苏牧笑着打招呼，快步走了过去。

　　明麒闻声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朝他招手：“苏牧，这边！”

　　苏牧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将背包放在一边：“到这么早？最近怎么样？”

　　“还行，老样子。”明麒笑了笑，拿起苏打水喝了一口。

　　服务生走过来，苏牧点了一杯冰可乐。等服务生离开，他身体微微倾向明麒：“和演哥呢？最近有进展没？”

　　明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渐浓的夜色，语气带着些许落寞：“也……就那样吧。愿意一起吃饭，聊聊日常，我已经……挺知足的了。”

　　苏牧看着他侧脸上那抹淡淡的惆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吸了一口刚送上来的冰可乐，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我喜欢的人明确不喜欢我，我肯定扭头就走，才不这么耗着自己呢。”

　　明麒闻言，转回头看向苏牧，“话是这么说……可真正放在心上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想通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了。”

　　苏牧看着明麒眼中那份执着又带着忧伤的光芒，想到了自己对狄宸那份同样炽热且难以割舍的依恋，顿时哑然。他沉默了几秒，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也是……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你觉得值得，就好。”

　　楼下传来杜宇咋咋呼呼找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嘿！苏苏！明麒！”

　　杜宇标志性的大嗓门在二楼入口处响起，苏牧和明麒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杜宇正牵着一个女子的手走过来。那女子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套裙，身姿挺拔，妆容精致却不浓艳，一头微卷的长发优雅地披在肩后。她个子不高，约莫一米六五左右，但一双设计简约的细高跟让她显得气场十足，完全镇住了场面。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目光沉静而温和，一看就是那种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生活中也极具主见的大姐姐类型。

　　杜宇像只开屏的孔雀，满脸得意地牵着女友走到桌前。苏牧和明麒连忙站起身。

　　“姐姐，这两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最好的哥们儿，苏牧，明麒。”杜宇的声音里满是欢喜，“苏苏，明麒，这是我女朋友，夏初夏。”

　　“夏小姐，你好。”苏牧礼貌地点头问好，目光中带着善意的打量。

　　“你好。”明麒也微笑着致意。

　　夏初夏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轻轻扫过，笑容温婉得体，声音柔和却不失清晰：“你们好，常听杜宇说起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了。”她的眼神很专注，与人交谈时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让人感觉受到重视，同时又不会给人压迫感。

　　“都坐都坐，别站着了。”杜宇连忙招呼，殷勤地为夏初夏拉开椅子，“姐姐你坐这儿。”

　　几人重新落座。杜宇拿起菜单，看都没看就直接递到夏初夏面前，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姐姐，你看看想吃什么，他们俩糙汉子，吃什么都行，不用管他们。”

　　苏牧和明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重色轻友”的鄙视和好笑的杀气。

　　夏初夏接过菜单册，却没有翻开，而是温和地笑了笑，将菜单轻轻推回到桌子中央：“让苏牧和明麒先看吧。”

　　“不用不用，夏小姐，我们真的不挑食，什么都吃。”明麒连忙摆手客气道。

　　夏初夏看向明麒：“别这么客气，你们都是杜宇的好朋友，叫我初夏就好。听说你们和杜宇同岁？那叫我姐姐也可以。”

　　“杜宇，苏牧，明麒。”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李演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目光落在夏初夏身上时，也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杜宇立刻又弹了起来，夏初夏也随之优雅起身。

　　“哥！你来了！这是我女朋友，夏初夏。姐姐，这位是李演，我哥，亲哥一样！”杜宇兴奋地介绍。

　　“夏小姐，幸会。”李演伸出手，姿态从容。

　　“幸会，李先生。”夏初夏也落落大方地伸手，与他轻轻一握。两人的短暂接触显得彬彬有礼，带着一种成年人初次见面的得体距离感。

　　“哎呀，你们别这么正式行不行？就是朋友吃个饭，怎么搞得跟签合同似的。”杜宇在一旁嚷嚷，“哥，快坐快坐。”

　　“好。”李演笑着应道，很自然地在明麒身边的空位坐下，坐下时，手臂不经意地轻轻擦过明麒的手臂。明麒的脊背瞬间挺直了一瞬。李演又转向苏牧，点头示意：“苏牧。”

　　苏牧也笑着回应：“演哥。”

　　菜单在桌上摊开，杜宇立刻殷勤地凑到夏初夏身边，手指在菜单上指点着，语气兴奋：“姐姐，你看这个，他们家的招牌烤肋排据说特别棒！还有这个奶油蘑菇汤，点评上说味道很正宗！”

　　夏初夏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转向对面的苏牧和明麒，声音柔和：“苏牧，明麒，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吗？我们先点一些大家可能都喜欢的。”

　　“对对对！”杜宇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接话，但眼神还是黏在夏初夏身上，“你们快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苏牧忍着笑，和明麒对视一眼，说道：“我们真没什么忌口，夏姐姐你看什么好吃就点什么，我们都行。”他顺着夏初夏的话，自然地叫了声“姐姐”。

　　明麒也点头附和：“没错，我们跟着吃就行，相信夏姐姐的眼光。”

　　听到这声“姐姐”，夏初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没再推辞，优雅地拿起菜单，纤细的手指轻轻点过几个菜品：“那我们先点一份烤肋排分享，一份综合炸物拼盘，再来一个凯撒沙拉解腻。主食的话，这家的意面和烩饭口碑都不错，我们可以各点一种，分着吃味道更丰富。汤品就按杜宇说的，奶油蘑菇汤和罗宋汤都来一份尝尝，怎么样？”

　　“好好好！姐姐说点啥就点啥！”杜宇点头如捣蒜，满脸都是“我女朋友真厉害”的骄傲，然后扭头就对旁边的服务生重复了一遍菜单，完了还不忘追加一句：“饮料单也拿来，姐姐你看看喝点什么？”活脱脱一个唯女友马首是瞻的“忠犬”模样。

　　夏初夏接过饮料单，却没立刻看，而是又看向李演：“李先生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李演一直安静地坐着，闻言微微一笑：“你安排得很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哇，姐姐你也太周到吧！”杜宇夸张地感叹，然后凑近夏初夏，压低声音用大家都听得见的“悄悄话”说：“比我靠谱多了，我上次跟他们吃饭，差点就点一桌子炸鸡披萨了。”

　　苏牧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还好意思说！那次吃完腻得我三天不想看见油炸食品！”

　　明麒也笑着摇头：“确实，还是夏姐姐考虑周全。”

　　夏初夏被杜宇逗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你呀……”她这才低头看饮料单，很快做出了决定：“我就要一杯苏打水就好。你们看看喝什么？”

　　杜宇立刻说：“我跟姐姐一样！”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苏牧和明麒。

　　夏初夏的得体大方和杜宇那种带着点傻气的喜欢，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感。点餐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温馨的社交舞蹈，而夏初夏无疑是那个引导着节奏、让每个人都感到舒适自在的优雅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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