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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她好像来过
清晨,A大校园在冬日的寒风中苏醒,带着考后特有的松弛与空寂。
多数学生还在沉睡,或是已经踏上了归家的旅途,宿舍楼下比往日清静了许多。
叶知秋却醒得格外早,或者说,她几乎怀着一种虔诚的期待,迎接了这个黎明。
窗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她已经轻手轻脚地起身,开始做最后的检查。
行李箱昨晚就已收拾妥当,按照苏念的“专业指导”,囊括了保暖衣物、洗漱用品,还有那台珍贵的拍立得。她指尖拂过箱子的拉链,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雀跃。
苏念还在上铺睡得香甜,叶知秋没有打扰她,只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念念,我出发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和照片!爱你!”
七点五十分,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背着双肩包,走出了宿舍楼。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抬眼望去,那道清隽的身影已经如约站在老槐树下,旁边放着一个简约的黑色旅行包。
陆时序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罩深蓝色长款羽绒服,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随和的暖意。
他看到叶知秋,目光瞬间柔和,快步迎了上来,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
“早上好。”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格外动人。
“早上好。”叶知秋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你等很久了吗?”
“刚到。”陆时序打量着她,见她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便伸手将她羽绒服的帽子轻轻拉起来,戴好。
“车已经在门口等了,我们走吧。”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叶知秋乖乖任他整理,心底暖流淌过,驱散了冬晨的寒意。
前往火车站的路上,城市刚刚开始喧嚣。
叶知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却是第一次,和一个与自己灵魂如此契合的人,共同奔赴一个充满他生命印记的地方。
“紧张吗?”陆时序侧头看她,注意到她一直望着窗外,轻声问道。
叶知秋回过头,摇摇头,笑容清澈:“不紧张,是兴奋。”她顿了顿,补充道,“好像要去探索一个……藏了很久的宝藏。”
陆时序闻言,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十指交缠:“这个宝藏,希望你会喜欢。”
高铁飞驰,将北方的萧瑟远远抛在身后。
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广袤的平原被起伏的丘陵替代,虽然冬季依旧草木凋零,但那湿润的空气质感,似乎已透过车窗隐隐传来。
叶知秋靠在窗边,看着飞速后退的风景,耳边是陆时序平稳的呼吸声。
他上车后处理了几条信息,便拿出一本书安静地看着,偶尔会指着窗外某处,告诉她一些地理风物的小知识。他的陪伴无声却充满存在感,让她觉得这几个小时的车程,也成了一种享受。
“快到了。”陆时序合上书,看向窗外。天色有些阴沉,云层低垂,却别有一种水墨画般的意境。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
踏上月台的那一刻,一股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湿润清冷的空气瞬间将叶知秋包裹。
这就是江南的冬天了,冷意仿佛能渗透衣物,直往骨子里钻,却同时也带着一种水汽氤氲的温柔。
陆时序叫的车早已等候在站外。
车子驶出车站,汇入车流,并没有直接进入繁华的市区,而是朝着更为宁静的方向开去。
“我们先去安顿。住的地方在古镇旁边,一个很安静的民宿。”陆时序向她解释,“放下行李,休息一下,我们再慢慢逛。”
叶知秋点点头,目光早已被窗外的景致吸引。
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蜿蜒的河流、一片片即使在冬天也保持着青绿的田野,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白墙黛瓦的建筑群。
一种莫名的、奇异的熟悉感,如同水底暗涌,悄然漫上心头。
她说不清那感觉从何而来,或许是源于无数诗词歌赋的描绘,或许是源于内心对“江南”这个意象固有的想象,但……似乎又不止于此。
车子最终在一片看起来保存完好的古老街区外围停下。
青石板路延伸到深处,车辆无法通行。陆时序利落地付了车费,提着两人的行李,对叶知秋伸出手:“接下来,要靠步行了。”
叶知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跟着他踏上了那条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路两旁是古老的民居,斑驳的白墙,深色的木门木窗,有些窗棂上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偶尔有穿着当地传统蓝印花布衣裳的老人慢悠悠地走过,带着浓重口音的软语飘进耳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冽气息的味道,间或夹杂着不知从哪家飘出的饭菜香气。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比外面缓慢了许多。
陆时序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他牵着叶知秋,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避开了一些游客较多的主街,选择了一些更为幽静的小路。他不时指给她看:“这条巷子叫‘鱼行埭’,以前是卖鱼的地方。”“这座石桥叫‘通福桥’,据说从前考上秀才的人都要从这上面走一趟。”“看那边,那棵腊梅,开了很多年,香气能飘出很远。”
他的讲解平和而细致,像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
叶知秋跟在他身边,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看着眼前移步换景、如诗如画的景象,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能在他指出下一个拐角会有什么之前,心里就隐隐有了预感。
这太奇怪了。她确信自己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
民宿果然如陆时序所说,安静而雅致。
它隐藏在一片民居之中,门口挂着小小的灯笼,推开木门,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庭院,假山、枯山水、几株耐寒的绿植点缀其间,意境悠远。
老板是一位温和的中年人,似乎与陆时序相熟,笑着打了招呼,便引他们去房间。
房间在二楼,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条细细的水巷,一艘乌篷船静静泊在对面石阶下,船夫戴着斗笠,正悠闲地抽着烟。
“喜欢吗?”陆时序放下行李,走到窗边,站在她身侧。
“太喜欢了。”叶知秋由衷赞叹,“好像住进了一幅画里。”
“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想出去走走?”他总是把选择权交给她。
“我不累,”叶知秋转过身,眼神雀跃,“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好好看看这里。”
再次走入巷弄,叶知秋的心情更加放松。
她拿出苏念借的拍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有趣的角落、精致的砖雕、趴在墙头打盹的猫咪,都要停下来拍一张。陆时序耐心地陪着她,有时会主动接过相机,为她拍照。
在一条临水的长廊下,他让她倚着朱红色的栏杆站好,背景是蜿蜒的河道和对岸连绵的马头墙。他举起相机,认真地调整着角度。叶知秋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咔嚓”一声,相纸缓缓吐出。他拿在手里,轻轻扇动,影像逐渐清晰。
画面里的她,笑容温婉,眼眸清澈,身后是水墨氤氲的江南背景,和谐得仿佛她本就属于这里。
“真好看。”陆时序看着照片,低声说,然后将它递给她,“收好。”
叶知秋接过这张小小的、带着温度的相片,心里甜丝丝的。
这是他们旅程的第一份实体纪念。
他们沿着河岸漫步,走过一座又一座形态各异的石桥。
有的桥洞下,还能看到浣洗的当地人;有的桥栏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或石狮,历经风雨,磨蚀了棱角,却更显古朴韵味。
路过一家卖传统定胜糕的小铺子,蒸笼冒着腾腾的热气,香甜的味道诱人。陆时序买了一块,递到叶知秋嘴边:“尝尝,这里的特色,小时候很喜欢。”
叶知秋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软糯香甜,米香浓郁,温暖直抵心底。
“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
这种分享童年记忆的感觉,让她觉得与他更加亲密无间。
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周围的游客似乎更少了,民居也更显原生态。
叶知秋看着那些古老的房屋,门楣上有些还留有模糊的字迹,她的心跳不知为何,渐渐有些失序。那种熟悉感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变得具体起来,带着一种微酸的、难以言喻的怅惘。
走到一条更为幽静的巷子尽头,前方出现一座看起来年代尤为久远的三孔石桥,桥旁有一棵巨大的、光秃秃的古树,枝干虬结,指向天空。桥的另一头,隐约可见一座规模颇大的老宅院,白墙斑驳,黑瓦沉沉,透着岁月的沧桑。
叶知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古树下。
她仰头望着这座桥,望着那座老宅,一种强烈的情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眼眶也微微发热。
这里……她好像来过。
不是梦中,不是想象,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沉重而真切的印记。
那桥墩的石缝里,是否曾有过她无意识摩挲的痕迹?那老宅紧闭的木门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过往?
陆时序察觉到她的异样,握紧了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走累了?”
叶知秋回过神,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莫名情绪,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微哑:“没有……只是觉得,这里……很特别。”
陆时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座老宅,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叶知秋不宁的心湖:
“嗯,是很特别。那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好像是镇上的叶家祖宅。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大概早就物是人非,换了主人吧。”
叶……家……祖宅?
叶知秋猛地转头,看向陆时序,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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