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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2)
白佑霖同苏昌珉说完话,发现人不见了,叽里咕噜在心里头骂了一串,气得他心口突突地跳,给兜里的雪豹崽子震醒了,拿爪子挠了挠。
白佑霖牵开衣兜看了看,对着雪豹崽子讥诮一番,“挠什么挠,你个没人要的!”
苏昌珉见情势不对,“侯爷,我派人去找?”
白佑霖叉着腰狠狠吐了两口气,想立即应下,但派那么多人去找,那叫抓,不叫找。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兴师动众影响不好,就此作罢。
“这里离马林县城有多远?”白佑霖问。
“五十里。”
“五十里有些远了,附近可有客栈?”白佑霖想了想,补充道,“能洗澡的地方,看起来干净一些的。”
“有啊,马林山汤泉可有名了,镇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瀚海多少达官贵人都爱来这儿泡汤!”
家家户户……
白佑霖想挠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朝苏昌珉道,“昌珉兄,上次托你帮我找的人如何了?”
“有消息!弥加顿是曾经的东胡遗民,自己坦白曾到中原游居,欺骗多名女子,这人还吹牛,说这些女子心甘情愿养他,给他钱花,听说了有过几十个女人,这都成谈资了!他的眼睛真跟侯爷一样,皓银之色!”
白佑霖越听越不乐意,连忙喝止,“得了!去把他找来,我明日见见。”
“得嘞,他一直在这一片游荡,小事一桩!”
闲话叙尽,白佑霖拒绝了苏昌珉摆好的酒菜,喂完马,给怀里的家伙讨了些羊奶,马不停蹄往镇子上去。
*
元楹楣一出军营就打听好了,附近的汤泉特别多,简直是冬日最顶级的享受,她一想到此处曾是虞国的土地,兴奋的难以言喻。
至少这里没有满目疮痍,除了那督军头头,不会有人关心这天下姓元还是姓萧,这一夜的享受,必须忘记那三个草莽!
元楹楣想念这方水土,想念虞国的衣裳,装扮,民风,吃食。所以即便是黄昏,她也挨家挨户的打听,“老婶子,镇子上哪家的衣裳裁得最好?”
老婶子一看就知她是外地来的,那满眼的兴奋劲儿啊,活像个头一次进城的小姑娘,呵呵笑道,“那家!你去敲敲门,夫妻俩应当在吃饭。”
此时已是黄昏,大部分商家都歇了门,结束一日的劳累,但生意人从不拒绝生意,元楹楣每次敲门,都能得到笑脸相迎。
这就是家乡的亲切嘛!
元楹楣激动得想跺脚。
她大手一挥,买了衣裳衬裙毛氅毛靴,珠钗胭脂发绳汤婆子,当地著名小吃七八样,美酒半斤,只是可惜了没有卖卤牛肉的。
但她不嫌折腾,想吃就得吃到,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了吃,挨家挨户问有没有新鲜牛肉……
她在这条街上蹿来蹿去,人吃饭的小孩端了碗出来瞧她,“那姑娘咋又来了!”
元楹楣听到了小孩在笑话她,转过头故作凶恶,“我要是财神爷,你就倒霉了!”
小孩最怕大人了,连忙闭了嘴,待她走了,又哈哈哈笑起她的稀奇来!
白佑霖以为会很难找,哪知人家躲都懒得躲他,一个镇子被她逛了遍,来来回回无数趟折返,忙碌出过年走街串巷的感觉。
他在巷子里偷摸看了好久,给自己看笑了。
最后,她提着一块牛肉回到落脚的客栈,客栈跑堂小哥手脚勤快极了,帮着搬上搬下,生出一种过年的热闹。
东西搬完后,元楹楣借用了后厨,摆好自己买的香料就开始数,嘴里喃喃自语,“五片香叶,三颗八角,一百八十粒茴香籽?”
她比较严谨,但若真要一颗一颗数,会不会显得她很傻,但若是按照那男人说的一把,一把是多少?
放多了会败味,算了,第一次,严谨着来。
后厨的厨子们都惊呆了,一口方言,“姑娘这是一颗一颗数啊!哪个先生教的?”
元楹楣数完,“这可是个天厨教我的方子,能做出一等一的卤牛肉!”
“哦哟哟,真的?那姑娘你将食方教给我们了,那不是断人财路么?哈哈哈!”
元楹楣享受这样的热络,跟他们直吹牛,“人家可是天厨,哪里在意这一个方子!”
实则元楹楣忘了一部分香料,且是头一次动手做,教给他们也无妨。
她忐忑又兴奋,准备开始炒糖色。
白佑霖站在窗外,刚好听见了这一席话,倒是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评价还挺高,天厨!妙!
却也完全想不到,她能一粒一粒数茴香籽,毕竟他做的时候都是一把抓。
看她的动作……要开始炒糖色了?
白佑霖心头一紧,炒糖色堪称最危险的环节,果不其然,锅底火那么大,油已经烧冒烟了,她还抱着糖罐瑟缩不已。
危险至极呀!
白佑霖险些冲进去,一旁围观厨子们抢先拉住了她,“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厨子们都吓坏了,忙夺过她的锅铲,“姑娘是要炒糖色?我帮你!”
元楹楣的确没试过,怕浪费了材料,今日只好作罢,乖乖看着厨子帮她炒,只能下次再试了。
不多时,牛肉下锅了,元楹楣突然松懈下来,望着灶厨里弥漫的白烟,恍惚不已,竟觉着一切都如此不真实,像是个醒来就会消失的梦。
她心生惶恐,生怕睁开眼,还是那死寂窒息的金殿。
她将牛肉交给厨子们照管后,先行回房取衣裳去泡汤泉,她将身子浸入氤氲水雾的汤泉中,长长一声喟叹,冬日越冷,汤泉便越暖,那一刻的解脱越幸福。
可一阵幸福的感受后,冷风一吹,仿佛意识到此地界为梁国,脸又被吹疼了。
身后传来簌簌的踩雪声。
元楹楣心头一慌,顺手扯了一旁的衣裳将自己裹住。
怎么回事,她跟店家说了不让人进的!
她捂着错乱的衣衫回头,雪地里立着身姿颀长英伟的男人,一身未来得及换的羊绒袍子,长发未束,沾了湿雪显得不那么张狂毛躁。
元楹楣并不想见他,笑意盈盈,启唇相讥,“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像什么样子?”
很好,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挑起他的愤怒。
“是不如你洒脱!”白佑霖不甘示弱,冷笑一声,
“摸也摸了,现在遮起来有什么用?”
她眉毛一扬,不屑地道,“我给你瞧你才能瞧,不给你瞧你还想动手?你该不会无耻到学骜丹那个畜生,得不到,就将我囚起来?”
“别拿我跟骜丹相提并论!”白佑霖眉宇间有愠怒,瞪她一眼后,垂下眼帘,怒气也跟着被收敛。
他开始解腰带,“我路过此地,不小心同你住了一间客栈,有何不可?客栈又不是你家开的,汤泉也不是给你一个人挖的!我付了钱,还不能洗了?笑话!”
说话间,他竟将自己给脱光了,长条条一个男人,站在池边,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将她笼罩,不止如此,他没穿,元楹楣一抬眼,有东西映入眼帘,让人瞳孔震颤。
她比较了下,眼睛看着和触碰都挺震撼。
但他脱光了作甚,简直是耍无赖,脸都不要了!
人一旦不要脸,一定会做出与平常不同的举动,他灼灼的目光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元楹楣止不住后退,退到了池子边,池边堆砌的石头沁得她脊背发凉,已无路可退,只能用目光迎上去。
白佑霖见过这眼神,将她买下的那夜她就这般瞪着自己,怒而含威,当时他觉着偷看姑娘洗澡下流,避开了眼神。
但今天不一样,他真的生气了,擅自决定,说走就走,当他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呢!
白佑霖迈着长腿进入池中,池中温热的水随着他的进入溢出不少,整个池子里的水都在晃动,涟漪一层一层,荡涤不尽。
元楹楣被水波推动,人如一棵飘摇的水草,越发站不住脚,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前湿透的衣裳,另一只手扣住身后的石头,死死盯着那男人,想骂人。
竟然失语了。
她该骂人的,但现在骂人会不会像打情骂俏,况且她认为方才说的话已经够刺人了,但他仍然不要脸的脱衣裳,还下了水,就意味着他的态度强硬。
今日刚踏上这片土地,兴奋得找不着北,只想将这些年来朝思夜盼的东西都得到。加上白佑霖以前是要点脸的,所以没当他是个危险。
现在看来,男人总爱拖泥带水纠缠不清,现在后悔已来不及,糊弄糊弄应该能将他骗走。
白佑霖觉着自己一定是抽风了,想象中不是这样的,原本想见着人指着她鼻子骂,好好教训一番,斥责她偷跑,斥责她不自量力,只要他想把她抓回去,就绝无一丝逃走的可能。
可现在呢!
衣裳都脱光了!
还骂不骂?
他表面淡定极了,往自己身上浇着水,眼眸低垂,本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是在灯火映照的水光里,看见了她的腿,白花花的,随着水波不断形变,让人无比揣测真实的形状。
呼吸渐重。
两人都抵在池边,奈何,池子不大,两人相隔一臂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元楹楣脑中飞速运转,良久,憋出一句话,“白佑霖,你不要脸!”
“对!我就是白佑霖,我就是骗了你,是我杀了你爹,灭了虞国,怎么的吧?”他破罐子破摔。
他看腿看得眼睛有些胀,心也胀,每一处都很胀,气血翻涌,火气达到了顶峰,“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每次都这样,你要我怎么办啊,陈七!”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服气,你恨梁国,但事已至此你觉得虞国还有旧臣吗?如果有,为什么会让我二哥坐上皇位!”
“现如今,连个举旗高呼的人都没有,因为虞室血脉被我屠得干净!所有振臂高呼的人,也被我涂得干净!”
“你一个将门小姐,能做什么?虞国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不要过日子?”
白佑霖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却无比锋利地说出口,他眼角抽搐着,“如果你要的是二哥退位,那天下会再次大乱,我不会让梁国陷入这种境地。且这是无数兄弟流血牺牲得来的皇位,我不可能为你去算计我二哥!”
元楹楣是真想弄死他啊!
多么慷慨陈词,多么义愤填膺,甚至他自认为是个为民请命的大英雄!
实际就是个乱臣贼子!
元楹楣咬得牙关直响,礼仪廉耻都顾不得了,红着眼朝他冲过去,借着水的浮力一跃而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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