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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
这问题一出,魏蒙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都不动了,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池萧垂着眼皮,随意地轻晃酒杯,其中的酒水一圈圈旋转,如同扩散的年轮,连着几载春秋的另一端。
“打算过。”
一句话沉沉的传来,如同隔着云雾,如同停留在某个过去。
“什么时候?和谁啊?”闻言,魏蒙立即坐直了身子,问题脱口而出。
池萧依旧晃着酒杯,像是在思索,又似只是在沉默。
眼见这情形,魏蒙眼珠一转,默默转向唐浔。
此时,唐浔没看谁,只盯着他眼前的某处,恍若没听到刚才那句话。
一时间,桌上陷入沉寂。
过了片刻,像是借酒消愁般,池萧端起酒杯,微一仰头,杯中酒见了底。
见状,秦宇急忙开口,“好了好了,好好吃饭,玩啥游戏。”
魏蒙赶紧附和:“对对对,我的错,光想着玩了。咱们喝酒,吃肉!”
言罢先自罚一杯,后继续和几人侃起了大山。
唐浔坐在一旁,时而点头,时而随声应两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沉默,沉默地喝酒。他喝酒不猛,慢条斯理的,像是在喝水,令人不易察觉。
没多久,唐浔跟前就多了三个空酒瓶,他从桌角又拎起一瓶,刚打开准备往酒杯倒,一只手就伸过来拦住他的动作。
唐浔的视线顺着那只手臂看去,没等他有过多动作,那只手就轻巧地从他手中夺过酒瓶,放在了离他稍远些的地方。
“自己酒量不知道?”池萧的话带着几分训斥,“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去。”
唐浔似是有些不服气,低声反驳:“我没事,我自己可以回去。”
听到这句,池萧斜眼看过来,目光在唐浔脸上定格片刻,似是想透过这张面容看穿这人的心思,以此再窥探某段他不曾参与的过去。
唐浔被看得有些心虚,转回头妥协道:“我不喝了。”
桌上气氛变的有些微妙,魏蒙看看池萧,又看看唐浔,最后打哈哈道:“不喝了好,喝醉了真挺难受的。”说罢看到唐浔跟前的酒瓶,不禁称奇:“不过小唐,你的酒量好像真大了不少哎,你是刻意练过吗?”
“啊?嗯,练过一点。”唐浔没敢抬头,答话时也有点藏着掖着。
菜过五味,天色已透不出半点亮,几人付完账单,便都去路边等代驾。
池萧和唐浔各自站着,魏蒙则是被秦宇拖着,这货酒量一点没长,跑火车的瘾倒是大了,最终硬是又给自己干趴下了。
到了这会,明明都已经不省人事了,这人嘴里还忘不了嘟囔,关键是还口无遮拦,他先凑到池萧跟前,拍着池萧的肩,满嘴酒气地说:“萧总,我给你说,我认识好多人,你要是想结婚,我帮你介绍!给兄弟说,你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
池萧皱着眉把挂在他身上的魏蒙解下来,让人先把酒醒了再说。
魏蒙听了,有些不乐意,“都是哥们,还和我见这种外。”说完,又歪歪扭扭地朝唐浔走去,“小唐!你呢?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唐浔像是个没做好被提问准备的学生,嘴巴翕动,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有想过与谁共结连理吗?
或许……有吧,在那段像梦一样的日子里。只是,在当下,在未来,应该再不会有了。
“没想过。”噔的一声,像是法槌落定后,法官给出的冰冷判决。
听完宣判,池萧转身看向街对面的霓虹,半晌,他自嘲地笑了声。
·
自从新三九大厦一叙,唐浔总觉得池萧像是忘了卖身契一说,这人每天对他的要求就限于公司合作上的,很有种止乎礼的感觉。
整天面对这样一位钱多事少的甲方,唐浔觉得轻松不少,但心中某处似也落了空。
是日,轻松过完一天的唐浔乘电梯下楼,刚到公司大厅,就看到前台旁边的一道熟悉身影,关键是这道身影旁还站了另外一人。
一见这种情形,唐浔立即大步走过去,边走边唤一人的名字:“小丹!”
闻声,站在前台旁的女生转过身来,此人正是梁丹,见到唐浔,梁丹立即笑脸相迎,唤了句小浔哥。
唐浔走到梁丹身边,看了眼站得离梁丹很近的池泽,后转头问梁丹:“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在广深的工作交接完了,今天正好过来,我去晋芯没看见你人,问了小周才知道你来这了。”梁丹说完,伸手抄住唐浔的胳膊,问:“今晚一起吃饭?”
梁丹刚来燕都,就算梁丹不说,唐浔也是打算先一起吃个饭的,便直接问:“想吃什么?”
梁丹一歪头,“尝尝烤鸭?”
唐浔点头说好。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一家燕都很有名的烤鸭店,找一靠窗位置落座。
唐浔一边递菜单给梁丹,一边问:“在大厅的时候,池泽和你说什么了?”
梁丹伸手接过,答:“就是做了个自我介绍,和我要联系方式。”
唐浔眉头稍蹙:“你给他了?”
梁丹摇头:“没有,还没给呢,你就下来了。”
唐浔微微松口气:“以后见到这人,离他远些。”
梁丹放下菜单,稍稍坐直身子,“怎么了?他惹着过你?”
“没,就是觉得这人的品行不咋地。”说这话时,唐浔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嫌弃。
梁丹闻言噗嗤一下笑了:“听你这样评价人,还是头一次。这人到底是谁啊?”
唐浔状似随意地答:“合作伙伴的表弟。”
“哦”梁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就是那个Kevin的表弟?”
“嗯。”
梁丹又想到什么,接着问:“对了,Kevin的中文名叫池什么?”
唐浔沉吟片刻,轻声道:“池萧。”
梁丹双眼瞬间睁大:“就是那个池萧?”
唐浔赶紧道:“帮我保密,好吗?”
梁丹敛声,点了下头,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他现在有新对象吗?”
唐浔垂下眸子,手中翻着菜单:“不清楚。”
那就是没有,梁丹心中了然,嘴上也没隐瞒想法:“当初你们为什么分手,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你一直都没能放下,如今重新遇上,有没有打算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在唐浔的字典里像一块禁区,他连想都不敢想,他怕沉沦,更怕清醒的痛苦。
手中的菜单已经翻至最后一页,他的回答依旧没有给出。
梁丹戳戳唐浔的菜单,说:“既然没有放下,那不如……”
啧,唐浔啧了声,半真半假地嗔道:“当初之所以分手,那就是因为放下了,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小丫头懂什么,快点你的单!”
闻言,梁丹撇撇嘴,哦了声。
“对了,你来燕都,打算住哪?”先前一直被梁丹追着问,唐浔都忘了问正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啦,大哥都帮我找好了,就在晋芯旁边的小区,上下班很方便。”说完,梁丹将菜单一合,也选好了要吃什么。
听到梁简已经帮忙选好了房子,唐浔也就没再过问。
周末,唐浔帮梁丹一起归置房子,虽说梁丹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但也绝对没像唐浔过得那般凑合,各种家具厨具添置完,两天时间也就快过去了。
周日下午,唐浔刚坐下来打算休息一会,手机就在口袋里嗡嗡地响了两声。
掏出手机,解锁,点进微信,发现来消息的人是池萧。
“明早八点到燕都南站。”
看完消息,唐浔打字回复:“是去接人吗?”
池萧:“出差。”
唐浔追问:“去哪出差?出几天?”
这次,池萧的回答来得没那么快,大约过了五分钟,才回过来一句,“三到四天,去津北。”
翌日,唐浔卡点抵达南站,不过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观念,主要是恰巧碰上封路,半途又改了路线。
由于担心误了点,唐浔拖着行李箱一路狂奔,跑得头发都向后张着。
过完安检,唐浔就看到了离安检口不远的池萧。
隔着三两过路的人群,两人的视线对上,一瞬之间,两人都好像回到了那年盛夏。
那年在机场,唐浔也是这般跑着去见池萧,当时他到机场没看到人,心顿时凉了大截,他觉得,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今,他一进车站就看到了池萧,但他却不敢再奢求什么。
“你这是一路从家跑过来的?”
池萧的声音由远及近,转息那人就来到他身前,唐浔用手擦擦脑门上起的薄汗,解释道:“路上堵车。”
“吃过早饭了吗?”池萧收起方才的几分刻薄,问道。
唐浔点头,“吃了。”
“那再吃点,今天的行程有些满,吃饭时间可能不准时。”说完,池萧就径直走向一家餐馆。
用完早餐,两人乘坐高铁抵达津北,正如池萧说的那样,甚至比这人说得还夸张,出差的头三天,两人同各家客户谈生意签合同,忙得简直不可开交,直到第四天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是日一早,唐浔洗漱完毕,打算去酒店食堂用餐,刚出房间就与住在他对面的池萧撞了个正着。
由于太过突然,唐浔有些懵,后急忙很官方地问了声:“萧总早上好。”
听到这句,池萧也是一愣,后调侃道:“怎么?这几天忙傻了?”
唐浔挠挠头,不尴不尬地笑了下。
随后,两人一同在酒店用完早餐就出了门。
唐浔跟着池萧在路上闲逛,与前几天的节奏简直是大相径庭,许是突然慢下来的生活太过惬意,以至于唐浔都没发现周遭环境变得有些熟悉,直到他看到了那扇大门。
他们竟然到了唐浔曾经住过的那座小区。
站在小区门口,池萧抬头随意瞥了一眼,似是不经意地问:“这里的房子,是租出去了,还是卖了?”
唐浔:“卖了。”
池萧点了下头,又道:“那你们亏了,如今这小区划成了学区房,房价翻了好几倍呢。”
唐浔有些摸不准池萧的意思,便以沉默应答。
“离开津北后,当年搬去了哪?”池萧接着问。
唐浔:“去了广深。”
池萧笑笑,状似自然地接了句:“跑大南边去了。”
“梁叔说,那边机会多,医疗条件也不错。”
听到这,池萧想到什么,又问:“你那简哥的腿怎么样了?”
唐浔换个姿势站着,视线在他住过那个房间一扫而过,语气平淡地答:“能站起来了,就是走路还需要借助拐杖。”
“哦。”
池萧简单应了声,而后两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中,一条长街铺展在眼前。
十年过去,别的地方都变了不少,但这个地方却是一如从前,依旧如它的名字,枝繁叶茂,落满一地的荫凉。
忽然,池萧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唐浔,问:“这十年,有回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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