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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扯皮哒
周兴野走后,虞念呆呆地望着那一车碎纸。
时光一分一秒流逝,直到身后的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一句带着浓重星市口音的斥骂飘进耳朵:“别个送人都是即停即走,你占着条道动都不动——嬲你妈妈别,开部路虎起别劲!”
她被这声骂拽回现实,按下车窗,朝后车竖起一根中指,而后猛踩油门,疾驰离开机场。
带着希望的朝阳迎面升起,她的眼泪却滚烫地不停往下掉。周兴野对她失望了——终于,被她亲手推开了。
伸手点开中控屏,胡乱按进媒体图标,想要转移注意力。
萧亚轩的《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蓦然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还等待情感,
当所有人以为我喜欢孤单,
是你敲我的门再把我点亮,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她几乎是慌促地划了下屏幕,切掉了歌声。
……………………
机场贵宾厅里,老陈正仰在长沙发上闭目养神。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眼皮微掀,瞥见周兴野摆着臭脸走进来——那脸色黑得跟炭似的。老陈咂咂嘴,不紧不慢开口:“我早说了,她为的是开幕式。”
周兴野被戳中心事,恼火地抬脚重重踢了下沙发:“起开,我要坐。”
老陈一骨碌爬起来,脸上也浮起烦躁:“你说她的车雨雪天会溜车,要替她换,我签完合同就直奔隔壁中南汽车世界;你要当陪练,我立刻替你调档期、改签机票——周兴野,你个小没良心的。”
“有本事,你气虞念去。”
周兴野一屁股坐进沙发,“操,真当老子没脾气。”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虞念的头像,当着老陈那张余怒未消的脸,毫不犹豫地拉黑。
老陈一看,拍腿乐了:“这就对了!胡大姐配刘海哥,你就该配个大长腿!”
“纹身师约好了,下了飞机直接去。”
“你又打算……”
他还想再多问两句,却见周兴野已经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起零碎灵感,于是立刻噤声——财神爷工作的时候,可不能打扰。
……………
虞念开着车再次经过那片芦苇荡。或许是被这辆大白鲨一样的车保护着,这一次她并没有那么害怕。甚至敢一个人靠边停好车,背着挎包,翻过栏杆走下去。
她坐在江边,看早起冬泳、一身腱子肉的大爷把肌肉拍得发红,为自己助威似的大吼两声,带上橙色跟屁虫就扎进刺骨的冷水里。
有个瘦弱的少年腰上系着跟屁虫游上了岸。上岸后,被江风一吹,他冷得直抖,手指颤巍巍地解下腰上的救生浮标,又转身朝江里走去。
“喂,小帅哥。”虞念叫他。
他回头望来,眼神清澈稚嫩,带着茫然。手腕处还有几道隆起的划痕。
虞念从钱包里掏出十张粉色钞票扔在地上,又捡了块石头压住。“我今天当一回湘圈千金,请你嗦碗粉。”
说完,她起身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并不爱左右别人的命运,但如果死亡需要一个理由,那她愿意给他一个活着的借口。
………………
虞念开车回到了王玲粉馆。天大地大,嗦粉最大。
“粉都坨了,还不吃,刷墨子手机咯?”玲玲姨的崽李城在搅动一大锅肥肉,不停用手扯开胸口的衣服。锅里滋滋作响,猪油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粉馆。
虞念不停刷着同城新闻,没出现冬泳溺水身亡的信息,心里宽慰了很多。
正在收碗的玲玲姨听到她崽对虞念说话,眼光投过来,看见他扯衣服的动作,嘲讽道:“喊你莫搞起洋意子,胸口纹老虎,发炎了,这就好,一遇热变成纸老虎,沃起痛白。”
玲玲姨的星市话逗得虞念咯咯笑起来,她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在哪里纹的咯?”虞念笑着接话,挑了根粉送进嘴里。
李城把熬猪油的铲子一丢,从围裙里摸出手机:“你要纹?我把微信推给你。”
玲玲姨一个抹布甩到李城脸上:“我怕你有点宝,你莫把虞念带坏了,别个体制内的?怕像你一天天打流一样。”
“我哪里打流,你这猪油不是我熬的咯?”
“那是的啊,那是你伢今天有事去了,喊你帮哈忙,你鬼像样范。”
虞念忽然觉得,只要她还在这片扎根的土地上,她总会好起来的。像江边的芦苇,再难过,冬天也会茂密地长成一片——她总有一天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她嗦完粉,又开车到小区旁的花店,买了一堆花,配上高矮胖瘦的花瓶和醒花筒。旁边的小电驴店生意爆火,很多人都在抢购。
虞念不解地问正在打包花束的老板:“这是哦该咯,不要钱哦?”
花店老板看一眼旁边,又低下头继续拿透明胶捆扎花束:“好像港新国标快出来了,新出来的电动自行车踏板长座位短,搭不得人。昨天还有堂客们港,以后送崽要喊崽躺得踏板送去。”
“把后备箱打开,把花跟瓶瓶罐罐帮你背进去”
“莫咯,放后排,后备箱不透气白”
“要的咯,跟你送点保鲜剂咯,一包兑0.5升水。”
花店老板再抬眼时,虞念已经混进了排队大军。
她交完钱,客气地对老板说:“那就麻烦你帮我安装好,和帮工一起送到C栋地下车库,到时候我下来拿钥匙。”
老板手一挥:“你放一万个心。”
回家后,虞念开始拆鲜花,一枝枝放进醒花筒里。偶尔有玫瑰的刺扎进手指,那针尖般的细刺直直立在皮肤上。她并不急着拔掉,反倒轻轻往下一按,让刺扎得更深些,这样血才能更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拆到一半时,电话响了。小电驴店的老板叫她下来拿车。
她放下花,拿起手机去了地下车库。
“送两个头盔给你,挂两边车把手上了啊。”老板和伙计将钥匙交给她便匆匆离去。
转身上楼时,她又看见了那辆路虎。虞念掏出手机,给周兴野发去一条微信:“车怎么办?”
消息前弹出一个红色圆形惊叹号,下面附着一行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的心猛的被拉入深渊,眼泪在眼眶打转,然而她又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转手发信息给横竖勾的王威,请他来取车。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野哥说了,后备箱里那些都是分手礼物,以后两清。”
“好”虞念回复完后,眼泪却不停掉了下来。她疯跑着上楼拿了车钥匙,又冲回车库。按下尾箱开启键,后备箱缓缓升起——
偌大的空间里,只静静躺着一份薄薄的、已经签好字的湘超开幕式演出合同。
合同上,压着那颗从“恒伯力之星”底座想方设法撬下来的玻璃星星。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一颗。
她拿起那颗星星,紧紧攥进手心。打磨圆润的棱角已刺不破皮肤,只是硌在掌心里,生硬地疼。那疼一下接一下,轻易就扎进了心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虞念站起身,摸出手机。
是西西发来的微信:“明天陪我做美甲去。”
虞念和往常一样回了个“好”。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掉不断滚落的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就是失恋而已。”
回到家,她把花枝上的叶子一片片摘干净,却唯独留下了那些根根分明的刺。摘叶时,尖刺一次次扎进手指,她只是静静地挤着血点渗出,近乎享受地承受着这种十指连心之痛。
………………
纹身机的嗡鸣声停了下来。
一株芦苇,已经烙在了周兴野的胸口。
没了这噪音的骚扰,老陈坐在门口打电话的声音也清纯的传了进来“证据收集好了,统一告上法庭,这私生越来越猖狂了,追车还满足不了他们了,已经到拦车了。有一个告一个,不调解。”
纹身师谭涛摘掉黑色手套扔到一旁,看着椅子上这个痛到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只顾盯着微信的男人,忍不住问:“在等女朋友消息?”
周兴野想到王威发来的截图,虞念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
他哼笑了一声,“女朋友?被我拉黑了”
谭涛瞥了一眼那株扎进皮肉的芦苇,“可是,芦苇已经长进了你心里”
微信通知亮起,周兴野眼神一亮,划开屏幕凑近查看,是兄弟ART发来的消息,说晚上要在酒吧给他们介绍新女友。
他眼里那点欣喜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谭涛将他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大笑:“周兴野,你也有今天!”
………………
午后,虞念将醒好的花一枝枝重新打理,斜剪根部,换上清水,插进花瓶里。
有生命力的东西,看着确实让人心情好。她举起手机,对着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西西。
接着,她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一大堆菜,顺手加了两瓶大雪碧,准备用来延长花期。
外卖员送货上门时,在门外累得大喊:“下次能分两次点吗?”
听见门外传来的不满,虞念划开手机,默默给骑手打赏了一百块,附上一句:不好意思。
整个下午,她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个人张罗出了一桌年夜饭般的菜肴。
饭菜做好,虞念又拍了几张照片,一口没动,便一圈圈缠上保鲜膜,全部塞进了冰箱。
收拾完厨房,她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她和周兴野一起录制的综艺。屏幕上两人互动精彩,掌声不断,她看着看着,嘴角一直扬着,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一定是因为花鼓戏保住非遗成功,高兴的。”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像某种坚定的自我催眠。
节目还没播完,西西的微信先跳了出来:“你还好吗?”
她还没回复,微博推送已经亮在屏幕上方——周兴野在酒吧门口,与一位金发碧眼的长腿美女贴面相拥。
虞念向左滑清掉通知,回复西西:“与我无关。”
西西很快回了过来:“别人分手求个仪式感,你是斩立决,求痛快点。”
…………
夜深了。
虞念第三次起床喝水时,已是凌晨一点。耳机从高音转到低音,最后彻底没电;Switch充完一轮,又开始第二轮。她还是没忍住,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也没有解释。
她又去微博里看了一圈。照片很清楚,确实是贴面。脸贴着脸的那种。成千上万的评论都在讨论他们贴得多近。有多亲密。
周兴野没有澄清,工作室也没有回应。
虞念没再留恋,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按下了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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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亡需要理由,她愿意给他一个活着的借口,当我写出这一句的时候,我内心!我是天才!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