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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雁娃,晚上去钟叔家铺子,给你买蛋糕勒的。”
姜雁抖抖手里这把大黑伞。
撑开,雨噗噗落在伞面,砸得刺耳。
“好。”
“好!!好!!!”
“上!打他!!!”
擂台昏暗,拳馆中间吊了盏旋转的掉射灯,顺着人群欢呼声旋转扫过每一张刺激面庞。
拳馆中央大场,一拳接着一拳,血肉模糊,地下拳馆有规则,但是没有留命的规则,都是谁更狠,谁才有资格拿钱走。
“这一场是馆长买庄,打得厉害的那人是他干弟,出了名的不要命,如果这场他赢,下一场陈喣要对上的就是他。”
梁安琪熟门熟路盯着台上。
拉着姜雁站准了位置,直直对着拳击台,不远不近,视力好的话可以看清每一滴血溅到地板的弧度。
“喔喔!!”场馆拍手欢呼。
被ko的在地板的人,面目全非拖着满脸的血在地板留下一抹鲜红,拖着进了后门。
“输的人,就被拉门后面解决。”
梁安琪还贴心给姜雁指了指那道生锈铁门。
从京市回来,快一个月。
一个月,陈氏财团的钱能破产到这个地步?姜雁拿着那把大黑伞等着看“这场针对她的好戏”。
“陈喣在哪?”她环顾的四下。
视线先锁定最西角、东角坐了两尊大神,势在必得盯着擂台。
梁安琪知道姜雁没这么好拿捏,说一半留一半:“后台呢,这场结束能拿10w,要不要我托关系带你去后台?”
10w?
陈喣不缺这10w,他的命比10w贵,可偏偏姜雁对这个买她名次的数字格外敏感。
“要我帮你什么?”
她站到这里,除了请君入瓮,就等着梁安琪开口。
梁安琪眼底一亮,朝西角看了眼,才放松开口:“张哥要见你,他说要见你才肯放我。”
姜雁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说是张哥,不过接近三十的男人,梳了个背头露出硬朗的眉眼,一件黑色贴身的内杉,手里握了杯酒,正懒洋洋靠在躺椅盯他们这边,身旁多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打手。
“我不认识。”姜雁收回视线。
“他认识你就行!”梁安琪急忙拉住姜雁,生怕她跑了一样,又细数:“他知道你爸的飞刀手术请了京市顾老、知道我爸在河边被抓跟你有关系、知道你住陈喣家附近、还知道……”最关键的那一句。
梁安琪停了停,左右看了下。
贴近的姜雁耳边小声说:“河边的尸体跟他有关系。”
这件事不能乱说,也不能不说。
梁安琪被嘱咐过,她去看姜雁,这死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论说什么表情都淡淡的。
于是继续道:“张哥说,你去跟他说几句话,就……”她咽了口唾沫,眼里满是恐惧,“就让我走,再也不来找我麻烦。”
几句话。
姜雁心底冷笑,恐怕几句关于陈喣“有用”的话。
“他要见我,就自己过来。”伴随着的起伏的欢呼声,姜雁视线越过人群,定格到擂台后那扇门,她朝前走。
梁安琪脸色一白,着急得跺脚,看了看西角:“姜雁,你不想活过18岁了是吧?你根本不知道张哥有多……”
就在这时,主持人的声音在人群欢呼声中通过劣质的音响想响起,带着煽动性的嘶吼:“接下来!”
“今晚的重头戏!”
“由我们拳馆的王牌——阿龙”
“对战……”
“喣!”
灯光骤然聚焦在那扇门前。
他从那里走了出来。
没带任何护具,只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赤裸着上身的肌肉线条,年轻成年的躯体线条流畅,却布满了新旧交替的伤痕,最醒目的是肋骨下那条新鲜、撕裂的伤口。
年轻的男人脸上没太多表情,对这样的环境场所似乎很熟悉,下颌绷得很紧,一步跨上擂台。
姜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道新鲜的伤口……仿佛只要稍微激烈的动作,那处就能渗出鲜红。
从陈喣的脸上可以找到他打拳的原因——他破产了。
不是的陈氏破产,是陈喣破产了。
极端快速的敛财方式?为了什么?
她的视线微微偏移,看向西角的张哥。果然,那男人的目光已经盯上擂台的陈喣,手指无意识在扶手上敲击。
梁安琪也看见了陈喣,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缩起脖子:“就是他,张哥特别看好。”
看好?
恐怕不是,而是盯上了。
只是陈喣会为了什么愿意自降他“高贵”的观念,来格格不入的环境打黑拳。
根本不容姜雁多想,
擂台上,比赛的铃声刺耳响起。
对手“阿龙”是老手,像一只闻到生肉的野兽扑了上来,攻势很猛切杂乱,是标准在街头打久练出来的,有人说他有一半越南的血统,出招充满野性。
陈喣没有硬碰硬,而是精准冷静闪避、格挡,偶尔反击,反击的那一招带着戾气击在要害,但还是有所保留,仿佛在等待、在观察。
台下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哪个张哥甚至吹了口哨。
姜雁握紧伞柄,带着雾气的冰凉让她保持清醒,可擂台形势突变!
陈喣似乎判断失误,被阿龙一记重拳擦过脸颊,他踉跄了一步,台下呼喊声又是起伏。阿龙乘胜追击,又是一拳!
陈喣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一个极低的角度,手肘精准狠厉撞在阿龙肋下。
阿龙惨叫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蜷缩着张口呼吸……
张哥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人群沸腾起来,阿龙受伤了,可还能站起来,裁判开始数秒。
陈喣站在台上,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目光扫过台下,毫无预兆与人群中的姜雁,对上了视线。
他看到了她。
也看见了她身旁的梁安琪。
陈喣珀色的瞳孔不可察收缩了一下。
随即他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像不认识她一样,视线重新落回站起的阿龙身上,对手挣扎着勉强恢复正常,眼神凶悍,可呼吸明显乱了。
几乎是哨声响起的瞬间,陈喣就动了,这次打发完全变,不再是冷静观察,而是一种急于结束、带着发泄意味的狠戾。
“砰砰砰!!”
连续击打的声又快又重,几乎连成相同频率,阿龙勉强招架几招,就在下一拳打过来的瞬间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脑重重摔在擂台的围绳上。
然后滑落,失去意识。
裁判上前查看,挥手示意比赛结束。
陈喣赢了,赢得干脆、残忍。
天之骄子皮子下面的阴冷一点点渗出来,将姜雁脑子里人的画面拼凑完整。
台下爆发更狂热的欢呼声和咒骂。
陈喣没有理会,微微喘着气,没去看倒地的对手,也没接受任何欢呼,而是将视线落在姜雁的方向,这一次他停留了极长的时间,直到姜雁身后出现的两个魁梧大汉。
陈喣狠厉的眼神移到了西角。
张哥朝他摊手,一副请人来喝喝茶咯的表情。
休息室里。
十万的现金被随意装在塑料袋摊在桌子上,张哥示意:“拿走吧。”
姜雁摇头:“这钱不是我的。”
张哥靠着沙发:“是吗?我以为这钱是喣为你打的,我听说你爸做手术就得要十万吧。”
“地下黑拳不好打,短短几天能打到跟阿龙对上,这小子是个种。”
姜雁想起陈喣身上肋骨处伤口,渗出的地方血肉模糊,她不理解,也不会朝哪个方向自作多情的想。
“我爸的手术费,家里有,事情已经结束了。”铁板是他们丢的,人是他们弄伤的,姜雁只想“到此为止”。
“妹妹,你可真是胆子大,我听说当年梁家那女人的事也是你给梁大指的路,结果呢,路指错了,人死了,梁大那老东西看着窝囊,父女俩都记着仇呢。”男人倒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姜雁松了手里的伞柄:“我只是学生,不如张哥消息灵通,指路的时候不过十岁,山久这么几条路,怎么走,看命。”
张哥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命?命?我看是有人不想让她活。那女人死前,可是从我这借过最后一笔钱,说是要‘买条生路’。钱,梁大后来替她还了。你说……一个要跑的女人,她男人干嘛替她还赌债?还了债,又干嘛急着把人埋了,连尸检都不让?”
姜雁眼神微动,一些验证的事情也渐渐浮出水面:“陈年旧事,街坊邻居都懒得打听了,您今天翻出来,是想让我也‘买条生路’?”
男人大笑:“妹妹,难怪了,你真是有意思,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按道理你故意引梁大蹲点,警察顺藤摸瓜救了梁安琪,把我手下的点给端了,这事是梁家父女蠢,也记不到你身上。”
“不过……”他停了停,视线落在那装满十万的塑料袋上:“最近喜欢上赌黑拳,喣这小子,我看上了,想让他替我打几场大的。可他骨头硬,不听劝,你帮我劝劝他。”
“不然哥哥得经常去你家鞋铺修修鞋子,修修人了。”
张哥朝旁边使个眼神,软硬兼施。
又加了一叠钱到旁边:“这五万,一起带走,给家里老人补补身体,妹妹。”
姜雁没动。
陈喣推门进来,身上随意裹了件外套,血迹渗出来,他没看姜雁,却走到张哥面前:“钱我挣的,叫她干什么?”
张哥挑眉:“怎么?心疼了”
陈喣冷笑,陌生着的关系语气:“她不需要。”
姜雁忽然伸手,领起那袋钱,抬头看向陈喣,她明了,她是有猜测,可她要验证。
“我需要。”
陈喣诧异,冷俊的脸庞苍白的皮肤淤青都衬得英俊,汗水还在身上,他很急,急到就这样闯了进来。
姜雁走到陈喣面前,抬手。
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肋骨下的渗血的纱布,他浑身一僵。
姜雁低声说:“这伤……”
然后抬眸:“也算我的。”
雨夜里,她提着塑料袋摇摇晃晃,十万块被她当做垃圾随意提着,手里的大黑伞撑着走在前面,陈喣沉默跟在后面。
经过暗巷,姜雁突然转身。
将他压到墙上,伞面倾斜,雨声闷响隔绝在外,她抬头,还是那双天真的杏眼。
“陈喣,你缺钱?”
她声音慢,带着疑问。
陈喣别开脸:“我缺不缺,你知道。”
“为什么去打黑拳?”
“想打。”
姜雁蹙眉,食指划过她他肋骨的伤口边缘:“我不喜欢你说谎,而且,你说谎的时候,眼尾的睫毛会抖。”
陈喣是被逼急的野狗,猛地低头盯她。
姜雁没被吓到,凑近,呼吸落在他下巴,将塑料袋塞回他怀里:“我不需要你的钱,自己留着。”
陈喣眼底一暗。
姜雁又说:“我需要你活着。”
活着,为什么需要,他活着。
这句话远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动容,一直以来期望他活着这句话,只有她说过。
“我打拳,不是因为缺钱。”陈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是害怕她走吗?是害怕她消失。
她却只是静静看着他。
没有挣扎。
“是因为你。”他说。
姜雁想了想,似乎很坦然接受这个答案,是自信吗?不是,似乎从陈喣的所有举动,所有行为,她都感受到了这句话。
“我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足够冷静,冷静到她在思考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陈喣对她的平静而恐慌,他并不认为姜雁反馈他想要的情绪和答案。
她笑了,笑得平和。
却天真像个孩子:“知道你想被我需要。”
她轻而易举戳穿,他却隐忍着沉默,这场驯服的游戏进入了极致,陈喣咬牙,眼眶竟红了大半。
“那你需要吗?”
是乞求吗?大概是吧。
他像个蠢货,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姜雁沉默了,他其实在沉默中会发疯,皮子下面的陈喣面目全非,他等待这个答案,等待姜雁的定义。
雨水将落在肩膀,顺着湿透他的发尾。
姜雁好像思考出结果,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像摸一只淋雨的狗。
“需要。”
她说完,进了楼道。
陈喣站在原地,直到姜家路灯想起,才缓缓低头,扯了扯嘴角。
姜民生把蛋糕提回来了,十八岁的生日跟老钟、姜父、罗双一起点了蜡烛,罗双赶快关了灯催姜雁许愿。
姜雁听着耳边窗外的雨声,双手合十。
低头在家人的生日歌中,轻声说了一句。
“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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