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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林霁晓发烧了。
沈一屿根据她额头的温度、面颊上泛起的潮红以及她整个人的状态基本可以判定。
但真正下结论,是他去楼下药店买回温度计,37.8,还好,不算太严重。
但今天的行程肯定是取消了。
林霁晓对此愧疚不已。
【怎么办,都是因为我……】
沈一屿把她的手塞回被子,掖好。
【你别动,待会儿冷气进去了,不好。你用唇型,我看得懂。】
他转身去倒温水,把退烧药仔细挤在掌心,回到床边时,发现林霁晓的眼睛跟着他转,湿漉漉的。沈一屿心里软了一下,把手摊开给她看药片,又指了指水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林霁晓乖乖吃了药。
沈一屿坐在床边,他为林霁晓又特意加了一层被子,此时她头上被捂出一层薄薄细汗,他用袖口轻轻擦去:【睡吧,我在这儿。】
林霁晓看着他,慢慢用口型说:【你也休息会儿吧。】
沈一屿摇摇头,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她,意思是“我看着你”。
他确实一直守着。林霁晓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每次睁眼,都看见沈一屿在床边。
有时在看书,有时只是静静看着她。窗外是北城沉沉的冬日天光,房间里暖气很足,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安静得像一幅剪影。
有一次她醒来,发现他正用湿毛巾很轻地擦她的脖子和手心,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林霁晓没动,只是静静地看他专注的眉眼,心里某个角落塌陷下去,变得无比柔软。
夜里她体温升高,哼了一声。
明明听不见,但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沈一屿从睡梦中醒来,探身凑近,额头贴上她的额头试温度。
林霁晓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身体还难受着,心却安了下来。
沈一屿很快退开,拿出温度计,示意她夹好。
38.2。
他眉头皱起来,去卫生间重新浸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冰凉感让林霁晓舒服地叹了口气,本能地蹭了蹭他的手。
沈一屿顿了一下,然后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第二天清晨,林霁晓醒来时烧已经退了。
她看见沈一屿沈一屿垂着眼靠在椅子上,不知睡了多久。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在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林霁晓轻手轻脚下床,想给他盖条毯子,刚一动,沈一屿就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反应是去探她的额头。
然后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好了?】他问。
林霁晓确实感觉今天精神好上不少,她点头,也笑:【嗯,好了,谢谢你,沈一屿。】
好在这一插曲没有影响到当日的画展。
展会设在北城城中最大的美术馆,展厅高大空旷,暖气很足。
林霁晓穿着厚厚的毛衣,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挽着沈一屿的手臂,在一幅幅画前慢慢走。
她不时侧头,用手语或手机打字告诉他画作的背景和技法。沈一屿认真看着,偶尔点头,目光温柔。
中途林霁晓去了趟洗手间。
沈一屿在原地等她,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画布上是奔涌的蓝色和灰色,像是冰封的河流碎裂在春天的瞬间。他很喜欢这幅。
然后他在人群中瞥见了回来的林霁晓。
她并没有向他走来,而是停在了远处一个展厅的入口,一动不动。
沈一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围着一群人,中间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年轻男人正在讲话,他手势丰富,嘴角带着自信的笑意,周围的人不时点头,面露赞同或思索。
他看见林霁晓的神情暗了下去,方才看画时的柔软光亮,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
沈一屿的心沉了下去。
他认出来,那是第一次见林霁晓时,在她身旁的男人。
沈一屿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林霁晓的外套。
展厅里的暖气明明很足,他却感到一丝凉意从指尖蔓延。那是一种熟悉的、深切的无力。
他永远无法像那个人一样,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用语言和声音轻易地吸引目光,为谁辩驳,或是讲述任何故事。
他甚至无法在此时此刻,走过去,简单问一句“那是谁”,或是用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他只能看着,沉默地看着。
林霁晓很快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的瞬间已经调整了表情,看见沈一屿时努力弯了一下嘴角。
她快步走回来,重新挽住他的手臂,指尖有些凉。
沈一屿垂下眼,将她微凉的手握进自己掌心,轻轻拢住。
然后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指向前方另一幅画,示意去看那边。
他什么都没问。
从美术馆出来,天已经黑了。细雪再次飘落。
沈一屿拉住她,指了指她不算厚实的靴子和地上的积雪,摇头。然后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
他不想她再受凉。
林霁晓明白他的意思,趴上他温暖的背。
他的步伐很稳,踩在雪上,一声声,闷闷的。
她把脸贴在他颈窝,鼻尖是他衣服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室外清冷的空气,忍不住发酸。
他总能出现,在每个她快要沉下去的瞬间。
天地皑皑,只有落雪簌簌。
回到旅馆房间,暖意顷刻包裹了两人。
沈一屿在玄关小心蹲身让她落地,然后垂着眼,替她拍去头发和肩上的雪。
动作依旧轻柔,却沉默得异样,不是他们之间那种舒适相伴的安静,而是一种像被什么压着的、沉甸甸的静默。
拍完雪,他转身去挂外套,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林霁晓看着,心像被羽毛搔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她想起今天下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没有说话,挂好自己的外套,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一屿停下,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眼底有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的黯色。
她抬起手,指尖很轻地抚过他微蹙的眉心,然后捧住了他的脸,用拇指在他颧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蹭落一粒未化的雪。
接着,她踮起脚,吻了上去。
起初只是一个轻柔的触碰,贴着他微凉的唇,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又像是一个无声的开场白。
她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以及那极力克制的吸气声。
她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一步。
她的唇细致地描摹他的轮廓,缓慢而坚定,一遍又一遍。
沈一屿在她的坚持下逐渐融化。
那覆在她腰后原本有些无措的手,慢慢收紧,将她箍向自己。
他开始生涩地回应,起初只是微微的迎合,随后逐渐深入,带着一种压抑后的深切渴望,却又小心翼翼,仿佛在吻拭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个吻变得绵长而安静,只有交织的呼吸声渐深。
它代替了所有未能说出和无法听见的话语,在这个雪夜,变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林霁晓微微后撤,踮起脚抵着他的额头,呼吸轻促。
她的眼眸湿亮,专注地望进他眼底,那最深处被压抑的情绪。
林霁晓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拉住了他胸前的衣料。
沈一屿的眸光彻底暗沉下来,那些情绪终于决了堤。
他一把将她稳稳抱起,走向屋中央横在二人床间的那盏床头灯。
“啪——”
灯被熄灭了。
窗外的雪光渗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那天北城下了一夜的雪,大雪将整座城市冰封,却让这个房间成为唯一的春天。
第二天,雪停了。
清晨的光透过窗帘,在林霁晓眼皮上附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她伸手向旁侧探去,却是一片空旷。
她倏然睁眼,环视一圈,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被窝另一侧平整得仿佛昨夜无人躺过,昨夜那些灼热的片段,在晨光里忽然变得不太真实。
心,莫名地空了一下。
她坐起来,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一屿?”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突兀,没有回应。
她趿着拖鞋,在房间走了一圈,搭在衣架上沈一屿的外套不见了,屋内再不见他的踪迹。
失落像一滴冷水,慢慢渗进心里。
她走到窗边,撩开帘子一角。楼下街道积雪被铲到两侧,露出湿黑的柏油路面。行人很少,无一是她相识。
转身时,她瞥见卫生间的门关着,门缝下没有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一股潮湿的、带着皂角清冽的气息涌了出来。
不锈钢置物架的横杆上,只晾着三件东西:二人的贴身内衣裤,还有那条昨天在画展外不小心掉进雪水里的羊毛围巾。
都洗得干干净净,拧得半干,整齐地挂着。
牙刷并排放在杯沿上,牙膏已经挤好。
“咔哒——”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霁晓猛地转身。
沈一屿正用肩膀抵着房门退进来,手里抱着好几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餐盒。
他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末,鼻尖冻得通红,但那些餐盒显然被护得很好,热气把塑料袋的表面蒸出一层白雾。
一抬头看见她站在卫生间门口,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笑意便自他眼底轻轻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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