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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草香
几人在此来到玉山阁前,哪怕已经来过此处,但在见到这里的丧仪布景时还是忍不住惊惧。
霍铃七面无表情:“什么样,给你们吓成这样了?”
云露珠显然没感觉到她身边的低气压,开始手舞足蹈地描述,如同身临其境般冻得搓了搓双臂。
白幡,白灯笼......
闻言霍铃七冷哼一声,用剑鞘勾扯近处的灵幡,“跟我的丧仪差不多。”
云露珠被她这句话惊得合不拢嘴,目光一路跟着霍铃七,看她瘦长的身影自如地走过门楼,而孟璃观跟在她身后。
她低头理了理裙摆,赶紧跟了上去。
云露珠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胆小,打一进去便紧紧抱住了云孟的手臂。她两只眼睛像兔子一般瞪圆,强制自己不去乱看。
“就在那儿!”她扯过云孟的手挡在眼前。
几人顺着云露珠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褪了色的塑像流光溢彩,在晦暗的角落里镀上浅淡的金边。
霍铃七也感受到几人的目光,顺着声音摸过去。
竹杖在地上敲击,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直到她的手触及冰凉的铜身才意识道这是一座高大的塑像,有尘埃缓缓飘落在头顶。
见她丢弃手中竹杖,准备往塑像上爬时,云孟下意识要上前阻拦却被孟璃观拦住。
后者定定地看着霍铃七的背影,看她三下五除二攀上塑像,纤细的五指触碰在塑像的下巴、唇瓣,然后是鼻尖鼻梁。细瘦的影子如同一只寒气四溢的蛇般缠了上去。
倏地从塑像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液体来,粘稠地坠在霍铃七手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她面色一变,下意识抬起眼,一滴冰凉的液体便径直砸在她脸上。
孟璃观察觉出不对,靠近上前。恰好霍铃七也转过头,只见一道殷红的血迹自她下眼眶骨的地方淌下来。
云孟举着烛灯上前,也看到了这一幕。
银色的寒光,烛火的暖光,还有刺目的鲜红交错在一起,一圈一圈绕在瞳孔中。
就在此刻,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那阵熟悉的丝竹声如同鬼魅般追了上来。霍铃七敏觉地反应过来,从塑像上跳了下来。她轻功极好,跳下来基本没发出一点声响。
孟璃观扶了她一把,并将用来探路的竹杖复交在她手中。
“鬼!”云露珠的目光又落在那张琉璃窗上,白影一晃而过。
几人对视一眼,即刻追了上去。
霍铃七站在原地,指尖轻轻触上眼下的湿意,指腹一阵发酸的腥臭味。
她晃晃了脑袋,视野里原本的一片漆黑忽然多了几颗跳动的金星,模模糊糊的影子从左晃到右,分裂成两重,逐渐形成人的轮廓。
霍铃七伸出手,下意识喊道:“孟璃观!”
孟璃观愣了一下,回过头霍铃七仍然站在那片阴影里。
“怎么了?”他诧异。
霍铃七愣在黑暗里,良久垂下眼睛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就走吧——去捉鬼。”孟璃观察觉出她的不对,走上前攥住她手下的竹杖。
玉山阁是间不小的宅院,进进出出好几重,他们一路追鬼影而去,忽略了自己所处何地。
云孟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长长地喘着粗气。
他们站在天井里,头顶只有四方阴沉的天空,一轮洁白的明月罩在如纱的云绪下。
风撞在窗纸上,像有人在敲门。
孟璃观推开一扇门,一叠白幡便被风吹出了门外。
里面是一间灵堂,没有点灯,甚至他一抬手,还有陈旧的蜘蛛网缠在指间。
“这里该不是兰岛主的灵堂吧?”这里只有云孟手里捧着一盏微弱的烛灯,于是他俯身轻走上前,脚却不注意踢倒了一样东西。
烛火的微光靠过去,一寸一寸染黄灰蒙蒙的地面。
离脚不远处的是一座倾倒的香炉,里面的香灰散落一地。
他用指腹蹭了一点香灰靠近鼻尖嗅了嗅,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幽香,柔和淡雅却一瞬即散。
孟璃观走进灵堂,里面横着放有一抬棺材。棺材没有盖上,里面空荡荡的。他又看向香案,上面竟然摆满了并没有刻字的灵位。
“我们昨日在院子里发现了兰岛主的灵位,为何却没有被归置在灵堂中。”云孟双手扶着棺材,心中疑惑,“兰岛主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屋外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是被人掐着脖子,艰难地喑哑地从喉咙的缝隙间挤出凄厉的嘶吼。
云露珠抖着声音猜测:“那声音是不是在指引着我们什么?”
哭声指引他们找到兰岛主的灵位,指引他们来到灵堂,又要指引他们去往什么地方呢?
“薰草田......”
霍铃七忽然道,她知道那股一直在鼻尖萦绕若有似无的香味是什么了,是薰草的香味。很轻很淡,很容易散去。
“还记得那日在花圃花农说的话吗?”她声音忽然冷下来,像是专门说给孟璃观听的。
云氏兄妹听的云里雾里,一转头孟璃观沉思道:“兰小姐最爱的便是薰草了。”
*
夜晚的薰草田在被风吹拂时像层层叠叠翻过的浪花,花农的草棚闭了灯,陷入一片潮湿浓重的墨色中。
云露珠张开五指落在薰草花上,毛绒绒地蹭着掌心。
孟璃观看了霍铃七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始出声:“挖——”
云孟诧异:“什么挖?”
片刻后每人手里都寻了根棍子,开始在薰草花田中挖土。随着身边的土越堆越高,云孟用木棍在地上戳了戳,面色一变。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霍铃七和孟璃观。
“空的。”他们满脸难掩的震惊。
风刮过花圃,暗香浮动。
两重灯影靠了过来,一道严苛的唤声不远不近响起,“喂,你们是谁?大半夜在花圃里做什么?”
闻言云露珠打了个寒噤,手里的木棍应声摔在地上。
孟璃观很快反应过来,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面颊上,浅淡的微笑翻开,他淡然无害道:“白日弄丢了东西,晚上便过来寻。”
提灯而来的人正是穆什和伽兰岛的师叔蔺兴枕,他们面色沉郁,高低错落的光拓印在面颊上,轮廓如刀劈斧凿般凛冽。
所幸晚上看不太清,他们没有发现几人脚下的蹊跷。
蔺兴枕打量了一下众人,那双锋利的剑眉下压着略显阴沉的角眼。身侧的穆什开口道:“岛上晚上不许乱走,这些花花草草看似无害实则都暗藏剧毒,后果自负。”
他加重最后四个字,而后将目光从他们四人身上一扫而过,对着蔺兴枕低声道:“师叔我们别在他们身上耽误时间了,先走吧。”
蔺兴枕嗯了一声,两人转身离开了薰草花田。
看来今晚不宜再继续下去了,几人心领神会地将造就的惨剧收拾好,大致恢复成原样
离开时霍铃七忽然回了一下头,她总感觉这片花圃里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注视着。
孟璃观从零碎的月光里看到霍铃七微拧的眉心,他顺着后者的方向开去,只见一片朦胧的花圃中似乎还有一抹身影伫立。
宽大的衣袍,同月光一起清冷而悲悯地罩住清瘦的人形。
他只看了一眼便默默收回目光,手臂抬起,从后方看起来就像轻轻拢着霍铃七的肩膀。
蜻蜓低低飞着,热气缓缓地从土地里蒸腾出来,结成摄人的白雾,将人的前路与后方都遮地朦胧未知起来。
翌日阳光大好,岛上雾气散了不少,清晨有船靠近岸边,正是殷家的人。
那日他们上岛时被射杀的大雁所流下的血还未被水淘净,又来了新的鹭群。
“听闻马管家和岛上的人商量好了日子,约莫一日后便行喜事。”云露珠擦着手中的子母鸳鸯钺轻声道,“好像殷二公子到时候也会上岛。”
她百无聊赖地甩着两条腿,道:“我们上岛这么久,却连兰仙姑的脸都没见到。”
两人靠在一辆板车旁,看着上下搬运东西上岛的小厮。几个衣着朴素的岛民持刀站在山林的角落,虎视眈眈一如当初他们上岛之时的模样。
“哥哥,我们才见了兰岛主的灵堂不久,这玉山阁突然装饰上办喜事的红绸,我总觉得瘆得慌。”云露珠搓着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面颊苦得很难看。
“好了,”云孟安抚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澄黄的甜果子擦干净了递过去,“既然霍女侠他们让我们在这里看着,我们就好好看着,找出几分蹊跷来。”
来到伽兰岛几日他脸上多了鲜少有的轻松的笑意,这是在镖局里所没有的,云孟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在活着的,也真真切切地能做到一些事情。
红绸铺了满地,被水浸湿了鲜红如血。
也不知是那位小厮在搬运时不甚绊了一下,箱中的红纸散落,被风一卷,飞得漫天都是。
一片红纸落在云孟掌心,他垂下眼睛,掌心晕开一片刺目的红色。
“哥哥,这上面有东西!”
云露珠也见了一片红纸,震惊到。
闻声两人一齐看向红纸片,纸片上用墨笔简单地勾勒了一个神女的身形,笔画被水晕开,宛若神女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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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花圃里另一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