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阳光下

　　215

　　算起来，我们已经来青城一年多了。

　　想当初刚来时我还挺期待我们的新生活，如今再想起……好像也没那么值得期待。

　　哪怕之前在江城和现在的生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那时的我一直在想着等祝闻兮毕业后，我就可以离开江城去新地方，那些平淡日常的枯燥，全被我压在了这份期待底下。

　　可当未知生活的新鲜感褪去，一直被压住的枯燥再度返了上来。

　　“祝闻兮。”

　　“恩？”祝闻兮指尖在键盘上顿了半秒，她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了我一眼，随后，她手下的键盘声再次清脆响起，不过相较于之前的声音轻了几分，“怎么了？”

　　我坐在沙发上捏了捏怀中玩偶的手，面前的电视在播放着综艺，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填充着安静的空间。

　　“我觉得有点无聊了。”

　　祝闻兮视线没抬起地说道：“过几天我们找个时间出去玩，正好我手上跟进的项目快结束了。”

　　我机械般摇了摇头，眼神迟迟没有一处落点，“我不是想出去玩。”

　　话音刚落，综艺里的笑声和旁边祝闻兮打字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怔怔看向眼前已经黑掉了的电视屏幕。

　　——原来是投屏的综艺放完了。

　　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客厅里的景象，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看到祝闻兮的视线朝我这儿看了过来，我抱着怀中的玩偶一块转过去。

　　“祝闻兮，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牵强扬起嘴角，“看上去怪……”

　　怪可怜的——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我。

　　我舔舐着嘴唇，咽下喉间没说出的话，脸上笑的幅度又大了些。

　　“你这段时间不是挺忙的吗，难得有机会休息就好好休息吧。”我深呼一口气，偏过头掩饰着我倏忽而起湿润的眼眶，“我……我打打游戏就好了。”

　　说完，我起身回了房间，不敢看身后祝闻兮的表情。

　　217

　　仔细想想我和祝闻兮认识了快十年。

　　从2007年9月1日高一开学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2018年，马上2019年就要来了。

　　十年……我曾以为这个词会出现在很久以后，没想到我也是到了能用上这个词的年纪。

　　时间真的好残酷，残酷的带走了青春的意气风发，也残酷带走了我热情的劲和祝闻兮的轻松。

　　转折点似乎是在今年过完年回来后，祝闻兮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准确来说，她又变成了我记忆里的那个拼命三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正想着，身后一具温暖的身躯紧贴着我，腰间揽我的手也在收紧着力。

　　祝闻兮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可偏偏在对上我的事情上，她永远是这样的不安，需要物理上的拥有我才能让她放下心来。

　　我之前不理解祝闻兮的不安，我很喜欢她，她也同样很喜欢我，同样重量的爱意能有什么不安？

　　直到这段时间来，我渐渐理解了祝闻兮，喜欢可能不变，但热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磨而去。

　　不是祝闻兮的热情，是我的热情。

　　她太清楚我了，所以才会这么不安。

　　“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我的气吗？”祝闻兮的鼻子埋在我颈间，她说话扑出的热气悉数打在了我的后背，挠得我痒痒的。

　　“什么事？”

　　“没吃你给我做的生日蛋糕。”

　　“……祝闻兮，我又不是小孩了，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提。”

　　那天睡醒后祝闻兮就着冷把我做的蛋糕给吃完了，即便如此，我心底仍有脾气，可我再有脾气，也不可能在过去几个月后还生祝闻兮的气。

　　“那你今天……”祝闻兮说着说着便没了话音。

　　我垂下眼帘，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接上祝闻兮的话，因为我的不安和祝闻兮的不一样。

　　她怕我失去了新鲜感，我怕……

　　沉默了一会，我开口道：“你最近总是在忙工作，我能不无聊吗？”

　　虽然是背对着祝闻兮，但我脸上依旧笑着，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一番话，尽管我说话间，舌下泛起一阵苦酸。

　　好在房间里没开灯，祝闻兮察觉不到我的异样。

　　“对不起，我……”

　　“又说对不起！”我皱起眉，挣脱开祝闻兮的拥抱，转过身去，“祝闻兮，你这几年这么喜欢和我说对不起，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才觉得对不起我？”

　　我这一番话是气话，但也是实话。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只是我之前觉得问与不问的问题都不大，可最近我越发觉得不安，直觉告诉我，祝闻兮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祝闻兮顿了顿，她揽着我腰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才低声道：“没有。”

　　“那你之后不许再和我说对不起了。”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我可是你女朋友，你瞒着谁都不可以瞒我，听到了没有？”

　　“好。”

　　她似是松了口气，连带着语调都是久违的向上扬。

　　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218

　　祝闻兮手上的项目结束后，我以为我们只是在国内找个地玩玩，我没想到祝闻兮直接带我出了趟国。

　　为了哄我开心，她倒是舍得下血本。

　　南半球的澳洲此刻正处于夏季，我们落地时，正好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多，阳光正好，到处都充斥着惬意。

　　推行李出境时，我又问起祝闻兮，“怎么是澳洲啊？”

　　祝闻兮冲我笑了笑，没回答我的问题，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原因。

　　“小悦悦，小兮兮~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让我几乎是一瞬锁定了声音的主人。

　　“方璇？！”我愣了愣神，“你和赵欣雨不是在米国吗？怎么来这了？”

　　方璇抬了抬下巴，“你老婆请我们过来的。”

　　“我老……婆。”这三个字说得我嘴直打磕巴。

　　“老婆”这两个字对我来说还是太过于陌生，毕竟我和祝闻兮一般都叫对方的名字，恩……调情的不算。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副没出息的样。”方璇站在不远处，环手抱胸地嗤笑着我。

　　我也是成长了，没有第一时间气急败坏地和方璇争执，我推着行李，慢条斯理道：“你也是没变，每次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要呛我，就和狗一样，路过一个人汪一下。”

　　方璇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随着手上快如残影动作一起，变得越发变态起来，“小悦悦，我看你这心也不需要散啊，这小嘴叭叭的，你还无聊？矫情！”

　　换做往常，我指定已经和方璇开战了八百回合，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祝闻兮。

　　“怎么了？”祝闻兮的笑容还是如往常那般温柔。

　　我摇了摇头，露出标准的八齿笑，“没事。”

　　219

　　事实证明，越长大，越觉得学生时代的友情难得可贵。

　　没有社会上的规规矩矩，也不需要顾忌话不合时宜，难怪别人都说和朋友深度交流好过去见心理医生。

　　聊着聊着，我随口道：“话说，你们两个都还单身啊？”

　　“咋滴？”方璇提高着音量，“看不起母胎solo啊？”

　　我揉了揉耳朵，身体倾斜，远离方璇这个易燃易爆炸的声源，“你急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姐们是事业狂，有谈恋爱的功夫我还不如多算两道数式，再说了，就你姐们我这条件，我但凡开口，男的女的都不带差的好吧，欣雨，你呢？”

　　一旁的赵欣雨推了推眼镜，说道：“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一个人……不会无聊吗？”我若有所思道。

　　“谁说姐们一个人的，我现在和欣雨住在一起呢。”

　　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住一起？”

　　“对啊……”方璇反应了过来，补充道：“前段时间太忙了，忘记和你们说了，我们刚好都申请到了普林斯顿。”

　　“你们还读啊？”我瞳孔微震。

　　对于已经工作四五年的社畜来说，读书真不是一件人干的活。

　　方璇得意地朝我摆摆手，“纯粹兴趣。”

　　“没话讲。”我狠狠咬了一口牛肉，“这个我真的没话讲。”

　　闻言，方璇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不过她倒是没再怼我，而是换了个话题说了下去。

　　“这么算下来，我和赵欣雨在一起蛮久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又一起合作了两年，将来还要读四五年的博……”

　　方璇说着的同时，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的。

　　算着算着，我惊讶于时间的流逝。

　　“你们这大部分时间都和对方在一起了……这要是日后还不想找对象，我觉得你两干脆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不错，反正你两都事业狂，蛮合适的。”

　　方璇沉思一番后道：“也不是不行，哈哈哈，几年不见，悦悦，你这脑子好使不少。”

　　“……不会说话就别说。”

　　220

　　我以为这次旅行的惊喜是方璇和赵欣雨，没想到，我还是想少了。

　　当我看到文件递到我面前时，我先是愣了一愣又一愣。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我不禁想起2010年的那个夏天，哦，澳洲现在也是夏天。

　　高考出分的那一天，江大招生办的老师也是这样把文件递给了我，不同的是，那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是中文，而面前的文件是英文。

　　我怔怔地转过头。

　　我右手边的人依旧是祝闻兮，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她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引导着我在文件上一步步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我都还没从祝闻兮最开始的第一句话缓过来，她的话在我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说，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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