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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捷
尽苍寨,怀盟厅。
偌大的厅堂内,除了正处的墙上摆着一长幅的巡防图,还有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地方的长桌椅外,再无别的什么了。
唯一可提的,还是堪称素净的木桌木椅上,各盖了一张毛皮冗杂的兽皮,才显得像是个劫金掠银的山匪盘踞之地。
厅中只有二人,魏珵书坐着,华漂静立一侧,只待他吩咐。
一袭青袍的男人却只是盯着大开的门外,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华漂,你去再找找温昉元,昨夜还让我免了他巡寨,现在却不知去哪里了。”
闻言,华漂却摇了摇头,低声提醒道:“寨主可是忘了,能掩去眼睛颜色的草药被毁,他现在也不好大白天地出来招摇。”
魏珵书却冷哼,随即又起身:“那我就亲自去见他吧。”
二人正说着,正行至门外,却撞见了迎面走来的荀霜,魏珵书一脸诧异,问她:“六妹的伤可大好了,怎么又出来走动了?”
也不怪他大惊失色的,荀霜那日突然晕倒,着实是吓坏了他,虽然被廖恒救了命回来,但也伤了根本,因而廖恒才说要回一趟楚州城,再取些名贵药材来。
却见荀霜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大哥不必担扰,我已经好多了。”
说着,又将腰间别着的剑抬起,用手挥了挥:“我现在还能用剑呢。”
魏珵书见状,也放心不少,又对她说着要多多关照自己的话,随后便要走了,却被荀霜叫住:“大哥可是要找七弟?”
“正是,”男人停住的目光直往荀霜的脸上打量,眉头又皱起,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六妹可是知道七弟在哪?”
荀霜面容坦然,笑意盈盈地回道:“昨夜正巧遇上七弟,他说是要去楚州城一趟,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要紧事。”
又顿了顿,粉唇微张,仿佛惊讶极了:“七弟还说同大哥说过此事,今日一大早便走了,看大哥这幅样子,不会半点都不知吧?”
呵,那浑小子干出来的好事!
真是会先斩后奏,可怎么连这荀霜都知晓此事了,他与温昉元同为殿下的人,竟还慢了一步。
思及此,魏珵书同华漂对视一眼,眸中尽是难以言状的不解,正想共回怀盟厅中细聊一番,身后的少女又叫住了他们二人:“不如大哥再去桌子上找找呢?七弟许是留下了什么信件告知大哥呢?”
此话倒是有理。
魏珵书点了点头,谢过荀霜的提议,便又和华漂进了怀盟厅。
还未来得及翻找隔间案桌上的信件,却听外头有人不敲而入,直接闯进了他素来不准任何人叨扰的隔间,急声喊道:“寨之!官兵来了!”
什么!这个时候!
殿下可没有说过这个时候就要打来啊。
男人冷淡的面容上顿时青筋突起,显得有些狰狞,焦灼地问了一句:“为首的是谁?”
大个头的寨兵闻言,却有些迟疑:“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清,不过…”
又一时顿住了,似是在细细回想:“我看见旗子上有个字,是三个竖着的,好像是…”
是孔层领的楚州兵卫!
“你现在便去演武场那儿收拾兵械,随我迎敌。”
魏珵书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带着华漂一道出了怀盟厅,正要骑马下山,又瞄见了正要离开的荀霜,方拉住了缰绳,对着华漂喝道:“你留下来守着六妹,我先领着兵去探听一下孔层此举何为!”
说着,便纵马下山,在道上扬起阵阵尘土,一会儿便没影儿了。
不知前因后果的荀霜自是呆愣在原地,直至翻身下马的华漂出言解释:“孔层领了一队兵马前来,想必是要对尽苍寨出手了。”
“孔层?”
闻言,少女仍是疑惑:“孔层不怕尽苍寨把他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抖漏出去吗?”
一席有些天真的稚语,让布衣布衫的男人不禁失笑:“朝廷中有人能保他,孔层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的。”
“那是谁能保住他呢?”
荀霜出言相问,方才还有些懵懂的神情一时作了思索状,直勾勾地盯住眼前的人,似是要问出个究竟。
华漂自然不会蠢到将韩辞化三字和盘托出,反而摇了摇头,双手一摊,歪着头回道:“六当家都不明白的事,更何况我一个小喽啰呢。”
倒是个口风严密极了的小喽啰。
明明知道保住孔层的人是谁,却不肯坦言。
荀霜见状,也不再多作纠缠,反而向怀盟厅后头的院子里去了,华漂听凭魏珵书的吩咐,也跟着她去了。
一进院子,便瞧见了东边处烧焦了的堂屋,房梁尽断,唯余残垣其上,恍若这处院子里缺了一角,不再如前日般齐整。
荀霜心无波澜,只将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便移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正要踏步而去,身后却传来慢悠悠的一声:“昨日六当家还问我这抢来的金银财宝在哪儿,如今却都烧尽了,真是可惜啊。”
后又长叹一声,显得万分可惜的样子。
着实让荀霜心中不痛快,停住步子,转过身去。这人是在怀疑她吗?
无凭无据,就为了昨日的一句话?
那她可有的是推脱的由头了。
思罢,荀霜笑了笑,只道:“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便是烧上一烧,也是没什么大事的,更何况区区小火,自有天收。”
又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些:“我昨夜睡醒,便听见雨声极大,想来火势尚未来得及变大,就被这大雨浇灭了吧。”
一席滴水不漏的话倒叫华漂挑不出什么错处。昨日扑火之时,确实是雨来了方灭的。
况且,她昨日问的是金银珠宝,并非是草药何往。
事后,他还去荀霜住的那间屋子里瞧了一眼,却见那小姑娘已是酣然入睡,对外头的动静浑然未觉一般,睡得还很是安稳,呼吸平缓,想来不会有失才是。
只是他这心里还是觉得古怪,脑中总是反复回想着荀霜昨日问自己的话,着实是放心不下。
但是此时并非探听的良机,他还得看着那小姑娘呢,这可不容有失。
因而,华漂暂且将怀疑放下,抬头望去,见院子中空无一人的,一下子慌了。
对了,他方才好像听见了关门的响动声,许是这荀霜见他久久不言,便转身回屋歇息。
他还记得,荀霜住的那间屋子是在…
华漂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敲开了南边的一间屋子,轻轻唤了一句:“六当家?”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了里头幽幽传来一声:“什么事?”
见荀霜确在屋内,华漂提着的心方定了,忙大声回道:“我在外头守着,六当家有什么事喊我名字就行了。”
不一会儿,里头方传来荀霜颇为冷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闻言,华漂便躺坐在了前处回廊的长凳上,翘着二郎腿,悠闲至极地看向院子中的景致。
这地儿魏珵书不常住,但不知被谁照料得甚好,一丝杂草都无,唯见嫣红似火的牡丹灼灼傲放,一大簇一大簇地,竟将旁处的什么紫花白花的悉数压了下去,连素来颇为抢眼的芍药都未出其左右。
倒底是荡丘山的风水好,连燕京城都比不上呢。
昨日虽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却又是日头正亮,山脚下的林地也不再泥泞难行,反而马蹄踏上时也能走得更快了些。
孔层犹嫌不满,斜眼觑着身后的一千兵卫,怒目而视:“怎么都这么慢吞吞的!武将不先行,倒让我一介刺史先走吗!”
说得后头的人都有些汗颜,另有一个白净脸的将士闻声跟上,笑着开脱了几句:“荡丘山不比楚州城来得熟悉,又是险象环生的密林中,底下的人难免谨慎了些,大人莫要见怪。”
孔层一听,心中顿觉舒坦不少,嗯了一声,不再是疾言厉色的模样,反而慢慢悠悠地骑着马,过了小半个时辰,方行至尽苍寨前。
却见大门紧闭,唯有燎望台上的数十个弓箭手严阵以待,似是等了他孔层多时,早就知道了消息一般。
是谁走漏的风声!
孔层微眯着眼,转身扫视着身后的一行人马,浑浊的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未至片刻,便抽出长刀,高高一举,喊道:“给我剿灭尽苍寨!”
一时之间,士气高涨,拿着铁盾的兵卫率先冲出,将燎望台射下的利箭悉数抵挡,从山寨门口冲出一条血路来,一个个地,俱是先用长刀砍门,再用铁盾试图撞开,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但还未撞上个一刻钟,寨门却先一步打开了,吱呀吱呀地,似是厉鬼嚎叫,要把他们的左右耳都刺破一般,着实奸诈。
楚州城的将士们被大开的寨门逼得连连后退,而从那山匪窝窜的尽苍寨中,一人骑马冲出,提着杆银头的红缨枪,从团团围住的兵卫中杀出了一条路来。
仅凭着一马一枪,直冲南而来,往孔层所避之地冲去。
将士们见状,自是提刀要拦,谁知寨门里头又冲出数百个寨兵来,也都是持着长刀,一副誓不罢休的狠样。
两方遇上,便如狼见虎,免不了一场生死较量。
魏珵书对他亲自训出来的寨兵自是有底,便只将眼盯住前头骑马逃窜的孔层,穷追不舍,不会儿便骑至了他的身侧,挥舞着的长枪直指孔层的心口处,竟是不杀死也不肯罢休。
一身紫色官袍的男人方停了,倒也不是对魏珵书这一副拼命的杀神模样有了怯意,而是他爱惜自己的这条小命,即便是韩相下令,他也万万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的。
只是此时,他也不能忘记身为大周官员的风骨。
因而,孔层虽是停下,但微微昂着头,趾高气昂的样子:“魏寨主,不如我们谈上一谈?”
魏珵书见状,森然一笑,右手握着的长枪一瞬刺穿了孔层的心口,连说话的余地都没再给他留,杀决果断,仿佛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煞星。
男人翻身下马,将坠倒在地的紫袍官员捆住双手,另把麻绳的一头系到马鞍上,随即又骑马北行。
一路上均是血迹斑驳。
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一见此景,一边震天高呼:“寨主英勇!”
另一边士气泄了不少,军心已失,顿时乱了阵脚,让本就占了上风的尽苍寨众人趁势击退,打得楚州卫军是连连散开,直教人差点都要收械而降了。
魏珵书见状,赞许地点了点头,举着红缨枪高呼:“今夜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这一场胜仗打得是人心鼓舞,夜里庆功之宴自然是热闹非凡,偌大的演武场上俱是酒气飘香,恐怕整座荡丘山都能闻见。
看得荀霜郁闷的心中畅快不少,眉梢上也舒展出了喜色,甚至还小酌了一杯,两颊都冒出些许的红晕。
头中也晃晃荡荡的,想着若是四姐在就好了,今日出风头退敌的就不是魏珵书,而是四姐了。
可四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荀霜心里头这样想着,也不免问出了声来。
听得坐在一旁的魏珵书一震,雀跃的心不免淡下,出言宽慰几句:“六妹不用过于忧虑,前几日四妹还寄信来呢,说是回家了一趟,让你莫要忧心。”
“信?”
荀霜一听,酒立刻醒了三分,忙问道:“四姐家住何处?我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魏珵书闻言,轻笑一声,又将怀里揣着的信掏出来给她:“四妹确实少提,不过五弟那个话多的倒是提过一次,好像是江南那边的人。”
“江南那边的?”
荀霜不免有些惊疑,之前她同三哥在江南,怎么从未听过有一号姓宁的人物。
况且瞧四姐练武的底子,必定是耳濡目染下的武将世家,方有的气度,怎么…
她便看向魏珵书,试图得出个答复。
却听男人嗯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似是在思索:“巫州还是襄州来着,我倒有些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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