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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准备
县衙后院这几日渐渐清静下来。那些领了差事的女子都搬去了各自做工的地方住,剩下几个死活不肯做活的,这次也被强行送出了衙门。
刘姨娘站在县衙大门口,抱着包袱冷笑。她生得标致,又会哄人,从前把那个老县令哄得团团转。老县令死后,她见方腊年轻力壮,又掌管四县,早就打定主意要攀上这根高枝。芸娘之前给她说的那些屠夫、农户的亲事,她连正眼都不瞧。
“哼,装什么清高。”刘姨娘盯着衙门大门啐了一口。她早就看出来,方腊对芸娘有意思。每次芸娘来回事,方腊的眼神就不对劲。她刘姨娘在男人堆里打滚这么多年,这点门道还能看不出来?
“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刘姨娘整了整衣襟,手帕子一扬,抹上了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就嚎:“天杀的哟——欺负我们弱女子啊——”
这一嗓子把街上的行人都喊得停住了脚。
“她是谁啊?”
“说什么呢?”
“走走,听听去。”
人群渐渐围了上来,刘姨娘见人越来越多,哭得更起劲了,边哭边数落:“大家评评理啊!我们这群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有人好狠的心,要将我们全赶了出去,这是要拿我们的命啊!”她心里得意得很。上次就是这样,芸娘见她闹得难看,怕丢人现眼,只好作罢。这回她打定主意要闹得更大,最好闹到方腊亲自出来处理。
有好事者问了一嗓子:“你说的是谁啊?”
刘姨娘一幅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样子。
“我,我......我不敢说呀!”
边说边转头往县衙大门看去,那意思,罪魁祸首站在那儿呢!
芸娘这时还站在县衙门口,听她哭嚎,眼都不带眨的,也不说话,只表情平静的看着她在下面哭闹。
围观群众看看芸娘,看看刘姨娘,有些好事者明白了过来。这刘姨娘还想留在县衙里但被芸娘子给赶了出来!
刘姨娘跪坐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一些围观的男人颇有些愤愤不平:“芸娘啊,她也可怜,年纪老大不小的,这贸然出去,怕是不好吧?不如县衙里就留下她,反正也只是多一张嘴而已。”
刘姨娘见有人替自己说话,更加起劲,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看起来确实是一幅苦命人的样子。
跟着芸娘一起出来办事的小丫头不忿:“你这么好心,你怎么不给她出钱养着呀!”
那男人顿时脸色涨红,讷讷言道:“这......这家有悍妻,可不敢行此事。”
小丫头嘴角一撇,冷哼一声,还欲张口再挤兑几句,芸娘拉拉她,方才罢休。
时近正午,县衙地处青溪县正街,相连的副街便是整个青溪最大的集市,城东的人赶集都得穿过县衙门口,看热闹的心人皆有之,因此这人是越聚越多。
不少刚来的人不明缘由,逮着旁边的人问个不停。
“这发生什么了啊?”
“我也是刚来的,就听说啊,这地上坐着的娘子被从衙门里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怎么回事?”
“这我可不清楚。”
“哎呦,那不是芸娘子吗!芸娘子可是个大好人,前儿个我家老太太生病,我去买药没带够钱,幸亏碰上了芸娘子,还是她借了我。要我说,准是这妇人犯了错!”
刘姨娘一听那人说话,立刻大声哭道:“哎呀!我这小妇人能犯什么罪啊!芸娘啊!你好狠的心!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不如一刀杀了我痛快啊!”
人群里有人问道:“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芸娘子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若你真是清白的,我们大家伙儿都帮你跟芸娘分辨分辨!”
刘姨娘抽抽嗒嗒地站起身,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抽噎道:“我们这些人,平日里按着方姑娘吩咐做些活计,可一点便宜都没占县衙的,连吃的喝的钱都是拿自己的私房交的!就只想有片瓦遮身,别的不敢奢求,可就这样芸娘都要把我们赶出来!这可让我们怎么活!”
一个年纪大的老夫子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他是青溪县有名的宿儒。人群给他空出一块地方来。
“芸娘啊,老夫不才,但也腆着脸说上两句。这事可是你们做得不地道了啊!这位娘子也没犯什么错,你们何苦要赶尽杀绝呢?留下她,也是做了一件善事啊!”
“是啊!是啊!顾老说得对,看她这么可怜,芸娘子你就留下她吧!”有人喊道。
“啐!装什么可怜呢!”
这时,围观人群中走出来两个年轻女孩,一个容长脸,穿一身褐色粗布麻衣,虽然质朴但看着简单干净。一个短圆脸,看着活泼极了。两人刚出来就朝刘姨娘猛啐了一口。
“当初五娘和芸娘可是给了你们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就是,伺候人的活还没干够呢,可别拉上我们。”
“有活你挑三拣四的不干,不就想着还能做你知县姨娘的风光吗!”
刘姨娘原本拿着帕子捂脸哭泣,众人也看不清她的五官,这回听两人一说,才知道她原来是前县令的小妾,之前为她说话的人脸色顿时不高兴起来。
“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那狗官的小老婆,之前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还没够呢!”
刘姨娘见围观人群口风转变,这下也顾不得再哭,手帕子一扔,就要捏那短圆脸女孩的腮帮子。
“小贱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芸娘挥挥手,身后的两个小侍女连忙过来,把刘姨娘拉开不让她伤人。刘姨娘气不过,想要扭开两人的辖制,她却是不知道,芸娘当初为了干活得力,招到身边的人都是一水子力气大的,一个人能顶两个使。
那先前为刘姨娘说话的顾老夫子看这情况明白了原委,满脸严肃道:“老夫先前还道真是芸娘狠心,没想到是你这妇人惫懒。果真是冤枉了芸娘子的好意。”说完向芸娘拱拱手表示歉疚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人看着情况也知道是那刘姨娘理亏,纷纷劝道:“芸娘子都给了你好去处,你自己不去,怨谁呢?”
“要么尽早找个人嫁了吧!”
有那好口舌的汉子便顺嘴调戏道:“不如嫁到我家里来,我可不嫌弃你!”
刘姨娘在县衙后院养尊处优十几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又是愤怒又是不堪,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站在衙门台阶上的芸娘,她神色平静地立在门檐下,更显得自己此刻狼狈不堪。
“放开!”她挣开辖制的小侍女,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袱,“不就是想赶我走吗?好!你们给我等着!”
小侍女们不知所措地看向芸娘,却见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追赶,反而快步走下台阶,迎向两个站在路边的姑娘。
“这几日过得可好?”芸娘温声问道。
那两位姑娘正要下跪行礼,被芸娘一把扶住。这两人原是当地良家女,前些年不幸被知县的二公子强掳,直到方腊起义才得救。可回家一看,父母早已因女儿被掳而郁郁而终。因擅长刺绣,前些日子被安排进了绣坊。
“托您的福,”容长脸的姑娘答道,“昨日刚领了工钱,今日特来前街采买。”说着不屑地瞥了眼刘姨娘远去的方向,“那泼妇竟敢当街污蔑五娘子和您,真当我们大家都不在青溪了么?”
短圆脸的姑娘从袖中掏出几个绣工精美的荷包:“这是我们闲暇时做的,您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使不得。”芸娘连忙推辞,“你们刚立门户,正该攒些银钱。这荷包绣得这般精致,拿去前街定能卖个好价钱。”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容长脸的那个渐渐红了眼眶:“从前在后院,整日里看着人眼色乞食。如今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夜里睡得都踏实了......”
“莫哭,”芸娘掏出帕子替她拭泪,“这日子啊往后会越过越好的。”
“哟,百花方才跟我说,我还不信,芸娘你真把人惹哭了?”
一道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芸娘转过身,见是福宛,不好意思道:“五娘怎么还嘲笑起我来?”此刻她的模样不再是方才对着刘姨娘那副端庄持静的模样。
两个姑娘见到福宛,也是又想跪下,福宛连忙劝阻:“好端端的,怎么老想跪下,往后可不许了。世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要我说,我们女儿膝下可比那黄金还值钱。”
周围几个姑娘都被她这话逗得发笑。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各忙各的,我过来找芸娘有点事。”将两个姑娘打发走了,福宛转头看向芸娘,“之前问过你四县的青壮人数,如果我说我想征兵,你觉得可行吗?”
虽然芸娘之前早有所觉,但福宛这么赤裸裸的说了出来还是让她吓了一跳。平复一下心情,想了想,她问道:“五娘是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福宛赞许地看着她,芸娘的敏锐度非常人能及。
“我不瞒你,据我所知,金国日后和我国必有一战,我要提前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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