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明月清风夜

　　“你…你先退两步。”
　　萧意澜不为所动，咬着嘴唇盯着他。
　　“你又要跑吗？”
　　庞玺深呼吸，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看到被撕得乱七八糟粘起来的绝交信，庞玺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心疼。
　　写下这么违心的话，还被当着面质问。
　　眼前的人把碎了一地的心粘起来捧给自己看，自己怎么看怎么难受。
　　或许，首辅的嘱咐是对的。
　　萧意澜的记忆不能留了，不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管你和萧意澜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必须办妥。”
　　“首辅，我……”
　　“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明白该怎么做。”

　　他拂袖，显出玉骨扇，紧紧握在手中。
　　“是真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庞玺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听懂了吗，我就是用不着你了，回去吧。”
　　萧意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理智尚存一丝，庞玺才没有马上抬手给他擦眼泪。
　　这种他哭自己绞心的感觉真难受。
　　“我不信。”
　　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莫名像在求他说出别的话。
　　庞玺望着抬手擦眼泪的萧意澜，纠结许久，终于狠了下心。
　　玉骨扇一敲下去，萧意澜来不及躲，痛得半跪在地上。
　　像戒尺般，不听话就要被打手心。
　　“走不走？”
　　萧意澜捂着左肩死命摇头。
　　又一敲落在右肩上，他整个人都开始抖。
　　“走不走？”
　　萧意澜痛得眼冒金星，但一味地摇头，好半天才艰难开口。
　　“你打吧。”
　　庞玺抬在半空中的手滞了一下。
　　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凡不识气喘吁吁道：“终于追上了…老大！手下留情啊！这狐狸鼻子的家伙又干嘛了？！”
　　然后他一眼看到了庞玺唇上的伤口。
　　凡不识沉默了一小会，转头看向地上疼得起不来的萧意澜。
　　“你看你！亲就亲吧咬什么咬！活该挨打！老大你别跟他计较……”
　　“这个我还没跟他算账！让他走不肯走，我就只好动手了。”
　　“啊…老大他好歹找了你五年啊！有点固执很正常的！老大息怒……”
　　“你别替他说话，我待会要好好问问你，交代的事怎么一件都没办妥。”
　　听到这话，凡不识缩了缩脑袋，站一边去了。
　　庞玺走近还跪在地上的萧意澜，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萧意澜脖子上颈动脉突突地跳着，随时要爆出皮肉。
　　“你杀了我。”
　　“什么？”
　　“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杀了我。”
　　旁边的凡不识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庞玺在跪着的眼睛里看到了阴暗非常的执念，心下一惊。
　　什么时候出现的？
　　掐着的脖子上慢慢地浮现出黑色的荆棘，迅速蔓延向全身。
　　不好！
　　庞玺立刻松开手，朝萧意澜的后颈劈了下去，迅速接住往后倒的他。
　　萧意澜倒在了他的怀里。
　　黑色荆棘的肆虐在萧意澜昏倒的那个瞬间停住了。
　　“他这是怎么了啊？”
　　“异瓣灵晶中妖那一边反噬。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况，比之前我给你讲的那些要特殊很多？”
　　“知道啊！冤枉啊老大！是他死活不让我敲碎青玉羊毫的！”
　　“罢了，现在亡羊补牢也还来得及。”
　　庞玺抚上萧意澜的脸颊。
　　“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
　　“一只赤狐啊！”
　　“我们上一战打的是谁？”
　　“上一任魔尊啊！那只——”
　　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凡不识震惊至极。
　　“没错，就是那只赤狐魔尊。”
　　“不是…啊？他是虞天将和那魔尊的孩子？！”
　　“正是。”
　　“不是…虽然但是，这也不可能会被留下来养大吧？！还任职？！”
　　“你猜猜为什么偏偏要这两兄弟去牺牲？他们是虞烬的亲侄子，虞烬平日里对他们甚至比对虞旦夕还要疼爱，怎么就要他们去死呢？”
　　“啊…我的天……”
　　凡不识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人不人神不神，妖不妖魔不魔，天地间本来就没有他们的位置，用来牺牲再好不过。可…我没能救萧意则，不能再辜负萧意澜了。”
　　“老大，你为什么非得救他们呢？！你自己呢？你自己不要命的吗？！”
　　“报恩吧，报虞烬的提拔之恩，也报虞湘的救命之恩。没有他们，我也活不到今天。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去翻了生死簿，那恶凶灵…是她的转世。这件事我必须彻查到底。”
　　“谁？谁的？”
　　“余望舒。”
　　凡不识第二次震惊到下巴都要脱臼了。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江泽海怎么可能会对余望舒下手？但凡余望舒掉一滴泪他都得抽自己两巴掌啊！”
　　庞玺叹了口气。
　　“因此，我们所有推测都得推翻重来。”

　　“老大，你非得把他的记忆也一并封了吗？”
　　“不然？”
　　“那你为啥不把自己的也封了？你们相忘于江湖多好啊！”
　　“……”
　　庞玺扶扶额头，决定安置好萧意澜就马上通知苍云，让他把他的傻儿子接回去。
　　“我记住他，是为了替他去死。”
　　“噢…老大我快要哭了！你别这么说啊！你走了我跟着谁啊！”
　　“…把眼泪憋回去，我只是死了，又不是怎么了。半尾回水妖族了。”
　　听到半尾的消息，凡不识马上来了精神。
　　“好嘞！”
　　“真受不了你…青玉羊毫给我。”
　　“在萧意澜袖子里呢！他哪让我碰啊！”
　　庞玺翻了翻萧意澜的袖子，从里面搜出来一串铃铛。
　　“老大，可能在他左手边！”
　　“不识啊，你先看看这串铃铛。”
　　“一串破铃铛有什么好看的…啊？！鱼纹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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