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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纸7
明纪德还在问询客人,他的进度很慢,也没什么收获。
萧流年并不准备先去衙门,花闲在大夫看顾下,伤都上好了药。萧流年喊来莫念,直奔竹屋而去。
竹屋里,此时糜烂漫天。
蝇腐蛆虫到处乱跑,尸水几乎没过了众人脚踝。
“呕!”
“太恶心了。”
“我受不了了,兄弟们,等味道散散,再挖吧?”
“不行,那位贵人还等着我们传消息回去。”
……
萧流年到达之时,先是被一股比之前高出万倍的油腻味道震慑到,他立刻掏出花闲给他的帕子,将帕子折成两叠,中间放上一大片生姜。
呼吸一口,果然舒适许多。
他从钱袋子里取出另一片生姜,递给板着张脸,一言不发的莫念:“给,亲情提供,别说爷没想着你。”
莫念接过去,瞥一眼他围在脸上的帕子。
萧流年抚了抚脸,扭头走了。
留在竹屋的官差看到他,急忙过去禀报:“公子,木屋底下挖出十几个老瓮……”
“瓮里都是……”官差咽了咽口水,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人头。”
原来祭品不是人,而是人头。
十几条人命静静压在地底深处,一些常见的酸菜坛子,和腐烂的人头摆在一起,也难怪味道如此喜人。
“还有一个!”
木屋里传出一声喊叫。
尚在挖掘的官差跑出来,回道:“下面有具尸骨。”
那是唯一一具完整的尸体。
不是瓮中的头颅,也不是各处发掘出的零碎骨头,是一具完整的女性尸骨。
与此同时,那间上锁的木屋被人撬开,官差推开门,一个烫金的寿字展现眼前,木屋里空荡荡的,除了眼前那个东西以外,再无其他东西。
开门的官差喊道:“这里还有个棺材!”
众人靠过去:“会不会是为老季头做的?”
萧流年过去推了推,没推动,仔细一看,棺盖四周已经钉满长钉,每个长钉下面都有一个细小的烫金寿字。
老季头的头可能在某一个瓮里,身体却还暂留府衙。
萧流年道:“不对,棺材封死了,里面有人。”
……
……
“是被砸死的。”
仵作填好尸格,交给明纪德:“头部遭受连番砸击,而且她怀孕了。”
“怀孕?她是女子?”明纪德问:“年龄呢?死多久了?”
仵作道:“看时间有五六年了,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
五六年……十六七……
明纪德脸色难看。
官差们面面相觑。
萧流年倒是挑了挑眉毛,瞬间想到一个人。
“娼娘。”
昨晚,他也听到了花闲和季婆婆的谈话。
季婆婆说过,要在娼娘十六七岁的时候,让她和儿子圆房。
“明大人,你不是说,娼娘十六岁那年与男子厮混,最终被沉塘么?为何她如今怀着身孕,死在木屋底下?”萧流年:“明大人可别告诉本世子,孩子是野男人的,娼娘是沉塘后被埋进去的!”
“我,下官,下官……”明纪德擦去额头上的汗,整个人瑟缩。
萧流年唤来莫念,吩咐:“你去把季婆婆带来。”
“等等,换一个,把那个穿斗篷的带来。”
老虔婆嘴里就没半句实话。
莫念:“是。”
……
……
不过片刻,斗篷男子被带了上来。
他个子不高,大约到莫念胸口,戴着镣铐,跪在公堂中间瑟瑟发抖。
与之前发狠勒人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堂下何人?”
“年岁几何?”
“为何要杀害那么多百姓?速速招来!”
明纪德敲响惊堂木,连问几个问题。
众人等待许久,男子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发抖。
萧流年不耐烦地挥挥手。
莫念一把掀开斗篷帽子,男子的脸霎时暴露出来,众人看到后,均是呼吸一滞,愕然愣在当场。
男子脸上满是刀痕,几乎半数位置新旧瘢痕交叠,新疤刚结痂,底层旧瘢痕不受控地鼓起,紫红色肉瘤看起来更像紧扒人脸的肉虫。
他动一下,肉虫便蛄蛹一次。
莫念动作突然,男子受到刺激,拼命“啊啊啊”喊起来。
萧流年:“……哑巴?”
查个案子,天残地缺给他碰全了?
想想应该没那么容易。
萧流年立刻道:“嘴巴捏开我看看。”
莫念冷着脸,拉开男子手臂,一把捏开他的嘴。
一个没有舌头的口腔恍若黑色无底洞般,吸走所有人目光。
萧流年不禁咋舌:“他是你们相城的人,有谁认识他?”
众人面面相觑。
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他的身份,还真挺难的。
萧流年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实在找不出脸上有什么特殊标记。
萧流年只好从另一个人着手:“季婆婆那儿怎么说?”
负责季婆婆的官差回道:“她根本不承认自己认识他,死咬着说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家底下怎么会有地道,还藏了人。”
杀人不眨眼的人大多都是硬骨头,用牢里的老招数对付他们,起不到多大震慑作用。
萧流年揉了揉手腹,唤来莫念,凑近他,耳语一句。
莫念收到命令,即刻离开。
萧流年回到主位坐下,没多久,莫念就回来了,交给他一张纸。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棺材送子。
哎,还得是跟聪明人打交道。
萧流年大手一挥:“把季婆婆带到停放棺材的那间屋子,我们开棺!”
……
……
季婆婆见到棺材,当场就疯了。
她尖叫着冲上去。
官差一把将她扯住,任凭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哎,对了,就是要让她这样,看得着,摸不着。”
萧流年身后站着一群官差,他们卸下刀具,手中统一拿着铲子。
萧流年打开扇子,摇了摇,下令:“给爷撬。”
季婆婆眼球凸出,恶狠狠瞪向萧流年,仿佛在给他下咒:“不知轻重的畜生,你知道这里面关着什么吗?那可是神仙转世的躯体,你得罪神仙,一定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火烧,拔舌,寒冰……你都要遭受一遍……不,无数遍……”
她骂着骂着,拼命喘起粗气。
萧流年摁了下耳骨,指着被押住,困在棺材附近的斗篷男人,不冷不淡问:“介绍介绍,他是谁?”
季婆婆冷笑,“呸”了声。
“呵……”萧流年:“有骨气,我就喜欢硬骨头。”
他手一招:“撬。”
“是!”
众人齐声一喝。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同时将铲子插入棺盖缝隙,另一拨人拿着铁锤,对准铲柄,咚一声,砸下去。
棺盖四周用了几十根长钉,漱漱抖动一下,带起残劣的木屑。
“啊啊啊!!!不准动他!不准动!畜生!!”
季婆婆疯了般推搡起来。
莫念随意扯了块布,直接堵住她嘴。
整个府衙后院只剩咚咚咚的敲击。就在棺盖发出咯吱的响动时,季婆婆终于瘫软下来,拼命磕头。
“停。”萧流年走到棺材旁撑住,懒懒道:“早配合不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说说吧。”
莫念取掉沾湿的布。
季婆婆脸上乱七八糟,缓了缓,哑声说:“他……是娼娘弟弟。”
萧流年:“娼娘不是被卖的吗?”
“是被卖的,我前面没说谎。”季婆婆道:“她十六岁那年不是和野男人钻了草垛子,而是……被她弟弟撞见了,他发现自己姐姐,一心想把娼娘接回去,天天到我家门口堵人。”
季婆婆哪里舍得放。
她养了娼娘三四年,为了她能给季家生个大孙子,每天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眼见能圆房了,却要被这臭小子截胡,季婆婆不甘心。
和他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我和老头子年纪大了,这小子又跟头蛮牛似的,我们每次都在他手里落败。”季婆婆道:“好在娼娘不想回去,但凡她被拖走,都会自己回来。”
一来二去,就传成了娼娘耐不住寂寞,和男人跑了,最终又被丢回季家。
“沉塘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季婆婆愣了下,她抬头扫了扫,浑浊微张的眼睛里糊满泪水,扫完一圈,冷冷笑了声。
萧流年瞥了眼明纪德。
明纪德噗通跪下去,从老季头家被挖开到现在,他心已经彻底沉底了,凉飕飕的感觉,从脑门灌入脚底。
他怀疑他得了绝症:“回,回世子,没……有沉塘……”
萧流年:“嗯?有还是没有?”
明纪德两股颤颤,说不出来。
“还是我来说吧。”
季婆婆冷哼,或许知道这回踢到铁板,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反倒平静地坐下去,松散起来。
她回忆起来:“嗯……从哪里讲起呢?不如就从我们为什么叫她娼娘吧……”
“在场的这群人啊,除了这些年纪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她睡过!可不就是一个娼字么。”
萧流年一直以为,娼娘是因为从娼妓馆出来,季家懒得取名,才给了她一个“娼”。
季婆婆:“至于沉塘,确实有那么件事,那时闹得沸沸扬扬,但她偏偏没死,还从河里爬了回来,就是她运气也确实差了点,回来路上,她竟然被一群小混混拖到巷子里奸污了,哈哈哈……”
“我当时就想,她没福气,我们老季家付出了那么多,不能白瞎吧!欠债是要还钱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萧流年还有什么不明白……
京里收到几次和相城相关的报案,因为占了失踪二字,闫顷联想到了女子失踪案,所以多关注了两眼。
他承认当初会选择相城,是为了闫顷的嘱托,同样,他也希望“造神”能在相城打响第一炮。
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相城藏了他半生未见的污垢,甚至囊括了相城父母官在内。
“所以你用她身体换钱?”
萧流年转向身后,轻声问:“明纪德!你身为知府,也参与其中?!”
明纪德脸色苍白,拼命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季婆婆哂笑,继续道:“你可别小看他,那个贱人有几个孩子都是他的,最后都被流掉了,那血哦……啧啧啧……被子都被我烧掉一堆。”
萧流年深吸口气,眉心胀痛:“最后是谁杀了她?”
“不是我!”季婆婆立刻反驳:“我谁都没杀,对啊,杀人的又不是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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