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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1
林珏无意听取八卦,可严老太太却开始了诉苦之路。
“我的这个小儿子生来就脑子不好,娶妻生子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赚钱了,这么多年就跟在我身边,现在我这个老太婆老得路都要走不动,等到哪天真的埋到土里面去,可能他也是死路一条啊。”
这位自称“老太婆”的人声音很是悲怆,林珏本来平淡如水都不禁被她的语气调动出几分情绪,她的心口堵着,闷闷的,在这个时候想要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正当她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严文不知何时背着大筐,从地里回来了。他叫一声:“姥姥。”,眼神却停留在了林珏的身上,时间不长,但林珏能很明显感觉到,严文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刚开始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你不是要去蒋永明的家吗,我正好可以带你过去,别等什么下午了。”
严文的语调很低,即使平淡,林珏还是从声音中听到了催促的意味。
她大概意识到这是严文在替自己解了,所以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行,事情早点解决完,我也不用麻烦你们那么久。”
说着林珏便起身,看到严老太太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严文这个忙算是帮对了,她火速逃离战场,十分钟后已经站在自己的车头抽完一根烟了。
林珏站在风中,神情肃穆,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等到她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前还站着个人。
严文的眼睛十分清澈,瞳仁很黑,只要不笑就会有一种过于平静的诡异感,林珏很自然地将他的形象联想到自己曾在影院看过的恐怖片主角,心中不免毛骨悚然。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林珏不解地看向他,而后一个眼神示意,“上车。”
严文仍旧原地不动,林珏都打开车门了,停在原地半秒后没理解严文的这种行为。
“山路很窄,你的车过不了,剩下的路,需要我们自己走。”
没等他说完,林珏“砰”一下关掉车门,双手揣兜,“那走呗,你带路。”
一路上两人无言,约莫走了20分钟,林珏的双腿就已经泛酸,她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没走过那么多路,山路比她想象的还要蜿蜒曲折。
“还要多久啊?”林珏两手撑着膝盖问。
严文走在她的前面,没有回头,“过了这个坡,再往前面走十分钟。”
林珏喘着气点头,紧赶慢赶地跟在严文的身后,等到暖阳照在天空正上方,林珏终于看见前头出现房屋的影子。严文给她指了指,“前面那个,就是蒋永明家了。”
僚西镇依山傍水,虽然山路崎岖,但走到每一处都不失为美景,唯独到这里的感觉变了。因为人很少,原本开垦的田地由于常年无人打理逐渐复林,处在半空的鸟儿几声凄叫成了唯一的绝唱,萧瑟的冬天加上没有人气儿的渲染让这里落寞且颓败。
严文的表情极为不自然,似乎也被此情此景触动,连带着那些耸人听闻的久远故事。
“回来的路,你能找到吗?”
林珏终于缓过来,气息稍微平静些:“你走吧,路我记得住。”
严文没有送她到人家门口,在确定林珏能够自己回来之后他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
他叫林珏注意安全。
林珏也能懂,毕竟这种事情要想问出个答案,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林珏明白这是严文善意的提醒,于是说声好。哪料对方接着补了一句:“你把你想打听的事情打听好了,立刻离开僚西镇。”
严文又一次提醒她。林珏不免生出疑虑,虽然他没明说为什么,但一遍又一遍的劝告还是让林珏心中警铃大作。
这里是杨劲松的家乡,是她为自己和当年寻找真相的地方,她对这里始终有种莫名的情愫,总是希望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日子,再多一些,去感受杨劲松曾经踩过的土地,去感受这里的一呼一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淡化那天晚上单单看着他寂寥的背影而没有冲过去抱住杨劲松的遗憾。
林珏接受严文的劝告,剩下的一小段路便由她自己走。
蒋永明的家异常偏僻,严文的提醒没有错,她的车根本开不到这里来。直到林珏走到这栋烂房屋面前时,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她先是审视周围一圈——大门紧闭着,上面的关公图像半粘半脱,地上青苔铺满,肆意生长像是要把整个房子都占领,对面远处是青山,寻不到人迹,也不见鸟飞。
这样清冷的屋子和林珏想象中差不多,她走到门前,风一吹让竹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阴间乐的伴奏。
“有人吗?”
林珏敲了门。
三秒之后无人响应,她又再敲,稍微用点力,惊讶地发现大门没有落锁,她轻轻推开,继续喊:“请问有人在吗?”
风继续晃动青竹绿树,吹得大门咿咿呀呀作响,林珏被这股风吹着往前走,走到越来越黑的地方,终于看见了右边的一束微光。
她歪了歪头。
那束微光瞬间熄灭,林珏还未来得及看清人脸,就听见一个古怪苍凉的声音:“你是谁?”
诡异的幽静之中,林珏看见一个人影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约莫六十多岁,头发半数花白,腰板还算直,就是走路的时候腿一瘸一拐的,看起来行动不便。
林珏直直问:“请问您就是……蒋老先生?”
老父按亮了堂屋的灯,拍一拍身上的柴火灰,幽幽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虽然他没有肯定也没否定,但此话一出几乎能够断定林珏刚刚的猜测无误。
“大光日报的记者,蒋永明蒋先生,我是林珏。”
林珏四指并拢向蒋永明递出了自己的右手,对方却并不配合,只是眉一皱,用浑浊的双眼凝着眼前的女人,好半天做不出反应。
“你……你居然真的来了。”
林珏的右手僵在半空中。
“蒋先生,你……”
这位老绅士抽出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的烟卷儿,一瘸一拐地走到硬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单椅,吩咐林珏:“坐吧。”
说完,他又拿出火柴盒,嚓一下点燃,烟卷儿被他拿在右手,刚刚接触两秒火星子就冒出灰白的烟。
林珏规规矩矩地坐在那把冷硬的单椅上。
“凤凰街现在什么样?”
“一如往常。”
“大光日报对面楼下住的那个老太婆,还在吗?”
“健在。”
“记事儿不?”
林珏沉默了。
蒋永明换了个问题。
“那年御河大厦出事,你知道死了多少个人吗?”
“四个。”
“错了。”蒋永明边抽烟边陷入回忆,“是五个。”
“一个月后,这栋大厦的总工程师,也跳楼了。”
林珏突然心口一疼,懊悔自己居然忘记这个重要的事件。
“御和大厦出了那样的事,早就已经毁在舆论之中了,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覆水难收。”
林珏默然。
“那个总工程师,您认识吗?”
“一个镇上出来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说着,蒋永明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我认识他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他是什么样的品性我最为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心里门儿清,把这样的人逼到黄泉路上,我痛恨又无奈!”
林珏垂眸,喉咙堵着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凝着灰扑扑的地面发呆——她想起了杨劲松。
林珏认识他的时候就孤苦无依,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野种是孤儿,别说父母疼爱了,就连父母的人影都没有,她看他从小为生计奔波,看他把自己当成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觉得新奇。
多年以后,林珏似乎真的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何等令人厌恶了,她也厌恶,厌恶当年自己残忍的天真。
林珏没忍住鼻子泛酸,声音软了许多,“所以,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工程师是被人陷害?”
“御和大厦闹鬼的事情出来之后,国家立马成立专案组前往A市调查,这么重磅级的消息在新闻界居然连一点水花都没掀起,你说说是因为什么?没过多久,御和大厦居然检测出严重的工程质量问题,几张鉴定报告公开下来,全部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他,如果不去死,好像没个交代似的。”
蒋永明掸去衣服上的烟灰,讳莫如深地看着林珏,“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真理,只是真理很少被人看见。”
林珏的双睫闪了闪,差点泛出泪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回溯,通向了十年前那场晚宴。杨劲松的往事被人揭露,他被冠上污名,赋予罪孽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要向世间讨要真理。
“已经有人先来了一步,是吗?”林珏大概猜到。
蒋永明沉默几秒,还是觉得无需隐瞒,“姑娘,十多年前的事情连我们都没再纠结,你们这样又是图个什么呢?杨劲松专门过来跟我说,要我好好招待你,但千万别讲出真相。”
林珏攸地起身,“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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