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花园

　　言谨无所事事的过了一星期，很快她就习惯了这样游手好闲、毫无目的的日子。

　　今天和朋友吃饭、明天去看表演、后天到社区或者寺庙做义工。无聊的时候就去逛街买东西，懒的不想出门就一整天窝在家里，吃饭、睡觉、看电影。但她并没有报复性的娱乐，她克制着欲望，依旧保持着正常的作息。

　　陈平回来又出去，两人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言谨现在有了很多的时间，她会在想念陈平的任何时候跨越千万山水去找他。

　　陈平要是忙，她就自己在一边专心的吃喝玩和，如果陈平空下来，两人就会一起做点什么。偶尔言谨也会抛弃他，一个人去某个地方，一个人做某些事情。

　　言谨身体健康，钱包鼓胀，日子过的潇洒自在，自然也就忘记了一些事。直到林莹莹连着打了三四个电话，她才想起来自己两个多月前许的诺。

　　她趴在温泉池边，酝酿好情绪后把电话回了过去。

　　“喂，这是哪位大忙人啊？”林莹莹明知故问道。

　　言谨笑颜如花的顺着她的话回答，“是我，小言啊~”

　　林莹莹没想到她短短时间脸皮就变得这么厚，食言而肥还没有一点惭愧，于是没再拐弯抹角，直接骂道：“哼，言谨你不是人，说好了请我们出去玩，结果呢？你自己逍遥自在，把我们全都抛到脑后了！”

　　林莹莹说起来就没完，换了口气后继续谴责言谨，“这才多长时间，要是过个一两年，是不是我们连您的电话都打不通了啊！”

　　对于她喋喋不休的责问言谨一点也没觉得烦，她现在耐心极好。

　　等到林莹莹车彻底说完，她才徐徐开了口，“前两年我投了点钱盖了个民宿，最近说是弄的差不多准备营业了，我想着晚几天再说，先请你和虹姐过来玩玩~，这儿空气很好，风景也不错，周边还有很多玩的地方，你们应该会喜欢的。我这会儿就在这边，正想着安排好了就给你和虹姐打电话呢~”

　　言谨不疾不徐说的认真而仔细，林莹莹越听越没底气再发火，她吱唔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言谨就乘胜追击，语气哀怨地说：“你冤枉我。”

　　“我，那我…”林莹莹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难得的语塞让言谨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莹莹听见声音反应过来，恼怒地丢下一句，“你等着吧，看我到时候怎么折磨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言谨看见暗掉的屏幕上自己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她伸手蹭了蹭额头上的汗，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她这人就算到了八十岁估计也还会是现在这副轻佻的样子。”言谨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汽一边在心里想道。

　　穿过玻璃门从卧室，言谨丢下浴巾披了件长外套。她走到客厅从冰箱里取了些冰块，倒上酒，然后去了房间后面的小院。这里确实和她说的一样，空气清新，风景优美。

　　两年前云杉找她说有个建筑师朋友想在山里盖房子，但是还没找到资金来源，问她有没有兴趣。

　　言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和对方见了一面，然后只看了几张概念图后她就痛快的掏了钱。

　　至于用途，她是看见房子的框架起来之后才做的决定。

　　几个巨大的方形钢铁件矗立在一片翠绿连绵的山窝里，黑色的钢筋和冰冷的水泥像是停在流淌山林里岩石，在永无休止的洪流中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终点。

　　当它完全竣工，言谨再看见的时候只觉得钱没白花。

　　过了两天到了周末，林莹莹拽着陈虹，还有言谨打电话叫的盛颐一起来了。

　　言谨站在门口迎接，几人从车上下来看见她的第一眼都惊讶都愣在了原地。

　　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怎么短短几个月，一个人的气质感觉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如果说以前的言谨像个精密的仪器，那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不知名画家笔下潦草的涂色。身上的衣服宽大的能塞下两个人，脚上的冬天的袜子下踩着双夏季凉拖，整个人没骨头似靠在院墙上，给脊椎骨完全的放了假。

　　几人站在原地不动，言谨看了会儿走上前笑着问：“怎么，几天没见，不认识了？”

　　“你这是回炉重造了嘛？”林莹莹瞪大眼睛疑惑地问。

　　言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头让人搬行李，自己招呼着几个人往里走。

　　盛颐没抬腿，眼睛黏在了面前的建筑上。

　　言谨看见，凑到她身边说：“里面有个展览厅，最近挂进来一幅里希特的画，你要不要去看看？”

　　闻言盛颐立马收回目光，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

　　旁边的林莹莹满是不解，言谨笑笑没说话，挽着陈虹的胳膊往里面走。

　　参观、吃饭，午休过后言谨带他们去了附近的镇子。钟楼、白鸽，闲逛的人群和烟火气十足的小吃摊，几人一直玩到了夜幕低垂。

　　回到民宿后几人各自回房间修整了一会儿，然后换过衣服去了温泉池。

　　“啊~~~，舒服！”林莹莹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旁边的陈虹和盛颐，两人也是一脸的舒适惬意。

　　“怎么样，这日子是不是比你们那起早贪黑的破工作舒服多了呀？”她的目光依次从三人的身上扫光。

　　林莹莹游手好闲了这么多年，一直被人说不务正业，现在终于是有机会为自己平反了。

　　“有舒服的日子可以过，干嘛还要吃苦受罪自己为难自己。”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言谨只是笑，并不接话，当下她显然和林莹莹看法是一致的。

　　这时一旁吃着水果的盛颐开了口，说：“我可和你们这些黑心老板不一样，我就是一牛马打工人，没那个自由选择权利。”

　　盛颐说的随意自在。她母亲去年做了二次的肿瘤切除，预后很好，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复发的迹象，她自己在公司也发展的不错。自己人生一切顺利，对于别人的成功也就没太多所谓了。

　　盛颐说完几人又同时看向了陈虹。她对工作的痴迷众所周知，哪怕是以前的言谨也望尘莫及。

　　在他们的注视下陈虹依旧神色自若，只是静静地说了句：“我喜欢工作。”

　　林莹莹下意识翻了个白眼但能快就又无可奈何的泄了气，就是因为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工作狂，才会显得她格外的没志气。

　　周围静了静，一直沉默的言谨接上了话，“对，就是我喜欢！在做自己这件事上，没有标准，没有对错，喜欢就是最大的理由。”

　　说完她拿起池边的饮料，几人相视一笑隔空碰了个杯。

　　随后莹莹就又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言谨，你啥时候结婚啊？份子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林莹莹

　　随着她的声音，陈虹和盛颐也看向了言谨。

　　结婚？这个问题似乎一直在她耳边环绕。刚工作的时候，别人说年纪大了不好找，等工作有些起色了，别人又说了找个人互相帮衬，女人最好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然后又是现在，她决定远离被工作驱使的忙碌生活，人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为了更好的进入婚姻。

　　言谨不觉得大家有什么恶意，他们只是对无形社会规则进行了转述。然而她一向是不受教的，不管是别人的看法还是社会的约定俗成。

　　“我没有打算结婚。”言谨平静的回答。

　　几人愣住，看向言谨的目光疑惑不解。过了片刻，陈虹问：“是你没有这个打算，还是陈平没有结婚的想法？”

　　林莹莹闻言骤然瞪大了眼睛，“渣男”两个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言谨却在她之前做了进一步的解释。

　　“即使他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我需要的东西不需要通过婚姻这种形式去实现，我们之间的情感用不着任何社会机构的证明，一纸证件也保证不了忠诚。至于钱财，我自己赚的也够我花了，所以结婚对我来说既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言谨

　　“那孩子呢？你也不打算要孩子嘛？”一直听着的盛颐开口问道。

　　言谨笑了笑，“我这个人自身感情本来就不丰沛，心里除了自己之外也就能勉强再放下一个别人，创造生命这件事对我来说责任太重，我做不好。”

　　言谨完全地袒露了自己内心，几人沉默，都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和以后。

　　最后林莹莹打破了沉寂，她生性乐观，想得开，别人再怎么标新立异也影响不了她自在的生活。

　　“挺好的，要不是受不了自己赚钱的辛苦，我也不会结婚~”林莹莹

　　盛颐欲言又止，陈虹看到了后转头对林莹莹说道：“你就别起哄了，每个人的情况一样，不是所有的人都不适合婚姻。言谨那句话说的没错，人生没有标准，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林莹莹似乎只听到前半句，吵嚷道：“怎么又说我，我明明和言谨说的一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她恼怒中几人笑成了一片。

　　第二天众人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饭后就出了门。他们先是徒步去山上的竹林挖了笋，然后下来的时候又绕路去看活了上百年的老枫树。

　　秋意正浓，火红的枫叶蔓延在天空里，像是夏天傍晚的火烧云，几人停下脚步，坐到大树下看景，喝咖啡。经过一上午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几个人疲累的同时精神又都很好。

　　回到民宿让厨师烧了现挖的笋，吃过饭后言谨又带着他们去露营，一望无际的绿色山林下几人手掌打圈把麻将搓的哗啦啦响。

　　从中午到傍晚，几人玩了个痛快，只是盛颐第二天还要上班，陈虹也还有工作要处理，两人只得在夜幕中乘车返回城市。而身为无业游民的林莹莹自然没有一起，她觉得言谨很有游手好闲的天赋，所以决定赖在这里好好玩一段时间。

　　之后每天两人就骑着个电动车早出晚归地在附近瞎逛，直到林莹莹勾搭上了一个做竹雕的斯文帅哥。

　　言谨拍手叫好，然后就立马打包把人送走了，热闹了几天，她也想念一个人的清静日子了。

　　-

　　一星期后乐不思蜀的言谨接到了陈平的电话。他出差回来了，问言谨什么时候回去。

　　“你回来啊，那我明天就回去！”听到陈平的声音言谨很开心。

　　陈平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今天时间还早，我去接你。”

　　“不用了吧，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你过来也是白跑一趟。”言谨

　　陈平沉默，过了半晌说：“我想去。”

　　言谨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在电话的另一边无声地扬起了嘴角。

　　“这样啊，那你想来就来呗~”言谨

　　陈平赶在天黑之前到了，然后两人也没再回去。好早以前说的要请高勇吃饭，陈平决定直接把人喊到这里来。

　　第二天下午高勇带着儿子，还有一个被叫做老谢的还俗和尚一起来了。一直在周围活动的林莹莹听说有热闹可凑，也带着新交的小男友回了民宿。

　　一群人围在院子里烧烤，言谨还帮着陈平做了北方的面条和包子，高勇两眼放光，一边吃一边回忆起了往昔。还俗的和尚老谢在旁边撸着肉串，听得多，说得少。林莹莹不乐意听老男人诉苦，缠着高勇五岁儿子八卦人家幼儿园的情感纠纷。

　　言谨和陈平坐在一起，含笑看着周遭这杂乱的热闹。

　　夜幕一点点的降落，院子里的地灯和天空中星星前后脚的亮了起来，空中的风也变得冷冽。高勇从行李箱里拿出厚外套给他儿子穿上，小孩到陌生地方的新鲜感还没过去，和幼稚的大人玩得一点困意都没有。

　　言谨让人给院子里火盆生了火，众人转移阵地挪了过去。几个人谈性不减还在聊天，林莹莹一边搭话一边和高勇儿子蹲在一起看着旁边的斯文男人在火上烤板栗。

　　这时言谨的电话响了，是罗织。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她来这儿之前。

　　言谨起身从聚会中离开，走到门廊下接了电话。

　　“在干嘛？”罗织声音夹杂着一点呼啸的风声。

　　言谨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跳跃的火焰，说：“在烤火，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在闲聊。”

　　“小日子过的挺舒服嘛~”罗织笑着揶揄了一句，然后说起正事儿。

　　“我要出门了，明天走，钥匙给你放桌上。”罗织

　　言谨沉默了片刻，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问什么都多余。罗织来来去去，享受着完全孤独的自由。

　　“知道了，那您下次回来也记得临幸我哈~”言谨调侃地说道。

　　两人笑了起来，又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言谨抬头看了看空中遥远的月亮，想着人和人的关系可能也和星穹一样，相隔万里又目之所及。她重新走回到聚会中，坐到陈平身边，和众人商量着明天做些什么消遣。

　　很快周末过完，高勇要送儿子回去上学，林莹莹也觉得在这儿玩够了，想回城市的灯红酒绿中过点“不健康”的日子。言谨和陈平站在门口目送朋友们离开，在短暂的相聚之后人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

　　人群散去，言谨靠在陈平的肩膀上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他说：“你困不困啊，我想回床上再睡会儿~”

　　陈平低头看了看她，自然而然地选择把其他事都放在一边。

　　“嗯，我和你一起。”陈平

　　两人牵着手，也转身走向了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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